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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躍便成了名聲不顯的安王的正夫。年少時,也曾幻想過比翼連枝,到后來,花前月下,如膠似漆,便真以為覓得了一份世間難尋的真情。裴玉賢差點忘記,自己嫁入的非同尋常的帝王家。度過了幾年艱難的時日,卻始終無法擁有子嗣,這讓他在痛苦與愧疚中掙扎不休。不等他下定決心安排小侍,替妻主綿延血脈,便接二連三地迎來了高門側(cè)夫。花容未逝,情弦斷音。在得知不曾有孕,竟是枕邊之人的功勞后,度日如年的煎熬,慢慢讓他柔軟的心腸,冷硬似鐵。又是二載,妻主終于榮登大鼎。偌大的宮殿,遠處傳來的禮樂聲來回飄蕩,擾得裴玉賢意外得來的孩兒,小臉蛋皺成一團。輕拍著懷中的小兒,成了君后的他,對外面的熱鬧置若罔聞,似乎擁有的只有安然與平靜。只有他自己知道,穿堂而過的徐風,穿過他內(nèi)心的空洞,仿佛世外佛偈,聲聲低嘆著“人心”二字。——————落英紛紛,綴絮滿地。懷抱著乖巧小孫兒,憶起經(jīng)年往事,坐在寧王府庭院內(nèi)的裴太君后,心中已經(jīng)不起半分波瀾。轉(zhuǎn)眼,那個人已經(jīng)過世近十年了。無論是琴瑟調(diào)好,舉案齊眉,還是鏡破釵分,鰈離鶼背,她都遺忘殆盡。那些塵煙,早已隨風散去。留下的,只有兒孫繞膝,含飴弄孫的滿腔溫情。*仁安女帝番外九五之尊,指點天下。平生幾乎所有的不順,皆在問鼎后,一一填平。唯有她曾經(jīng)放在手中把玩的那雙素手,再也回不去往日的溫熱。如果不是他望向孩子的眸底還帶著柔情,仁安女帝甚至以為他的血都是冰冷的。偶爾一個人躺在龍床之上,她也只能在記憶深處,尋覓最初見到的,獨屬于他的那某正紅色。當初,踽踽前行的安王,可曾料到,驚艷之下的那一眼的嬌羞,會讓她回味近二十年。悔嗎?按著年輕的軀體溫存過后,仁安女帝被服侍著提上了褻褲,任由宮侍領(lǐng)著道不出姓名的君侍出去,獨自坐在床沿。她不能悔。若是那幾位皇姐繼位,他可還會是她的。她無法放任那樣天外仙人般的夫郎,落為人下,耕種cao勞,為歲月苛待。她悔的只是小看了欲求的蔓延之勢。忘卻初心,原來是那樣一件容易的事情。權(quán)勢像一張細密的網(wǎng),隨著時間的加深,將她層層包裹。內(nèi)心的不滿越來越多,心里的渴求越來越甚。初時,她還謹記著后院那些嬌艷柔弱,是她刻意為之的障眼法。后來,那張無欲無求,滿是沉寂的臉,讓她每每志得意滿歸來,就心生不耐。直到,嘗試了蜜糖的甜美,身體的沉淪,仿佛沾染了藥癮,再也輕易無法戒除。或許夏日的午后,她領(lǐng)著嬌侍游玩時,曾瞥見過假山背后有雙冰冷的雙眼。但彼時的她,已經(jīng)習慣了用□□去描補其他地方的蒼白。等她觸摸到成功的邊角,回望起來,他們之間已然相隔萬丈。不著痕跡地彌補,無限努力地挽回,卻等來他安排的美侍。庶長子將將出生,滿腔的歉意正無處安置。他要的,她都竭力滿足他。他要一個孩子,她就給一個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孩子。抹殺生命這種事,她早就得心應手。十個月后,滿城皆知,安王嫡子的誕生。產(chǎn)房內(nèi),十月未見的夫妻,卻是一個情真意切,一個冰天雪地。多年之后,帝王寢宮內(nèi)的夜晚,又黑又漫長。滿室的寂冷,讓仁安女帝懷念起年輕時guntang的心,而后又忍不住唾棄自己面對發(fā)夫曾經(jīng)的那些任意妄為。回不去了!服用被當做他的影子寵了近二十年的蘇氏遞上來的補藥,她的身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虛耗。彌留之際,心底最在意的那個人卻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縱使英明睿智的帝王,也有畢生挽救不回的悲哀。仁安帝陵中,單獨的棺槨穩(wěn)穩(wěn)落放,而后一聲沉悶的聲響,陵碑閉闔,此后再不會有人前來打擾。無可奈何花落去,那片惘然終究歸于塵土,長眠地下。*蘇貴君原文番外一朝一代,能有幾人甫一出生,便為國公府嫡子?蘇問云,恰好是這么個走運的。蘇國公從母親手里接過國公的擔子不過半載,玉雪可愛的嫡次子呱呱墜地。小二郎聰明伶俐,學話走路,都快人一步,未至三歲,便對習文作畫產(chǎn)生了興致。蘇國公夫妻倒也不壓著他,還特意暗里為他尋訪名師,只不讓外人知道,怕折了他的慧運。而他的好運,似乎在十幾歲,花期之年,點到為止。那日,母親不過似尋常一般,晨暉之時前往宮中,參與朝會。父親清晨還撫著她的腦袋,與待嫁的長兄調(diào)笑著給他尋了位如意妻主。不到半晌,母親人尚未歸府,陛下的旨意已經(jīng)先行到達。耳邊傳旨宮內(nèi)的嗓音,聲聲叩擊在蘇問云的心尖上,滿腔憤懣,宛若急于噴薄的泉水。安王側(cè)夫!側(cè)夫,哪怕是王爺?shù)膫?cè)夫,也無法遮蓋他將為偏室的事實,更何況還有相同境遇的另一人。但觸地的膝蓋,警醒著他,他不能表現(xiàn)出一絲不滿,帝王無上的威嚴,容得半分不侵犯。長袖下,蜷縮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攥緊,任折斷的指甲,緊緊地摳著掌心,片刻間血rou模糊。幼時,父母是擔憂他太過聰慧,不知遮蓋鋒芒,不許他常常出府;長成后,又因他容顏過盛,怕引來窺伺,辱及聲譽,令他乖乖呆在府中。直到春雨后一場病癥,他錯過了待選。再論及婚事,母親門下子弟的她,便映入了眼簾。可如今,蘇問云目光越過花叢,停轉(zhuǎn)在午后荷塘的另一頭。蜻蜓紛飛,許是繞花眼珠,那人片刻未曾停留,竟是轉(zhuǎn)身就走。舊時窗前□□燕,今生終成了她一人的空想。踏上王府迎接的轎輦,淺色的轎簾垂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