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引狼入室

    窗外的陽光慘白，刺痛了江舟梧的眼睛，那年他十六歲，經(jīng)歷了人生中第一次狂亂的情愫。

    他緩緩抬起手遮蓋住自己的眼睛，又慢慢垂下，窗臺的那盆綠蘿因為長時間沒有澆水被太陽曬得葉片已經(jīng)枯萎，偶爾吹來一陣風(fēng)，夾雜著幾聲刺耳的蟬鳴，把杏色窗簾吹起又落下。

    清晰的能看見窗外的那棵有些許年頭的大槐樹，它枝繁葉茂，上面還掛著許愿的紅絲帶，上面有兩根紅絲帶是他八歲和十三歲的他寫的，被他高高的扔在了最里面懸掛著，與其他眾多紅色絲帶融為了一體。

    八歲的他寫：mama拋棄了jiejie，她越愛我，我越覺得自己是罪人。

    十三歲的他寫道：我覺得自己病了，我經(jīng)常做夢夢到一個難以接受的人，我不能告訴mama，她肯定會非常難過。

    地上的江書漁還在嘔吐，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灰暗的落寞，我?guī)闳メt(yī)院，你不要怕，我不會再碰你了。

    姐你就當(dāng)我是個不要臉的人渣好了。

    江書漁擦了擦嘴唇，側(cè)過臉不去看站在一旁的他，她昨夜沒有吃太多東西，地毯上吐的都是透明的酸水。

    她憤恨又冰冷的抓緊自己的衣領(lǐng)，站起身，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一字一句：你本來就是個人渣。

    她低頭與他擦肩而過，卻被江舟梧拽住手腕，她奮力的甩開他的觸碰，語氣冰冷：不要碰我。

    如果你還當(dāng)我是你jiejie，你就與我保持距離。

    江舟梧握緊的拳頭又放下，他斂下眼眸，沒有絲毫猶豫，好，我答應(yīng)你。

    你的衣服應(yīng)該不能穿了，你先穿我的衣服，我把我的白色短袖給你拿出來，裙子還穿mama的。

    嗯。江書漁嗯了一聲，不想再繼續(xù)與他的糾纏。

    他們到醫(yī)院已經(jīng)是中午的十一點半，這個時間段在南方正是大太陽比較濃烈的時候，柏油馬路上兩側(cè)的樹木都在冒著熱氣，蟬鳴尖銳，汽車也懶散的動著四個輪子走在馬路上，司機擦了擦汗，打開空調(diào)，開啟音樂，罵罵咧咧的罵著，他媽的，又堵車了。

    醫(yī)院里消毒水味道很濃烈，護士忙碌的走動著，這里每天都會有人進入，有人出來，有人永遠(yuǎn)躺在床上不醒來。

    江書漁抓緊衣擺，她有點緊張，她期待又害怕的想要見到九年沒有見過面的mama，不知她已成什么模樣。

    是否還像以前一樣貌美如花呢？

    在她的家里，江書漁是長的最普通的，普通到放在人群里都沒辦法認(rèn)出來。

    江舟梧悄悄用一根手指碰了碰江書漁的手心，他觸摸到了她手心里的汗液，他安慰她，沒事的，不要緊張，一切正常。

    護士帶他們兩個去了精神科，護士冷漠的掃了江書漁和江舟梧二人一眼，在看到江舟梧時，護士的眼中閃過了驚艷的目光，她拉了拉口罩，咳嗽一聲，請跟我來。

    江書漁在透明的玻璃框中看到了她的mama，池妍，她孤獨的背過身坐在白色病床上，身上穿著藍(lán)白的病號服。

    長卷發(fā)剪成了齊肩卷發(fā)，頭發(fā)卻還是那么黑。

    江舟梧抓住江書漁的手腕替她推開了這扇藍(lán)色房門，她顫抖著聲音叫她：媽。

    池妍驀地轉(zhuǎn)過身，眼淚流了下來，嘴唇顫抖，叫她：書漁，我的女兒。

    她顫顫巍巍的走到江書漁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的聲嘶力竭，mama對不起你。

    江舟梧說了一句我先出去了就站在了門外，閉上了眼睛，他的太陽xue很痛，他的眼睛也很痛，鼻子痛，心臟也痛。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踏上這條不歸路。

    池妍，我親愛的mama，你好狠的心。

    你當(dāng)初做那個決定的時候，有后悔過嗎？

    江書漁呆呆的抱住自己的mama，她漂亮又愛打扮的mama真的蒼老了好多，素面朝天，再也不是當(dāng)年學(xué)校那個人人追的校園女神了。

    她看到了池妍手腕上的刻痕，那是自殘時候的血跡，剛結(jié)痂沒多久。

    她抓住她mama瘦弱的手腕，問她：你怎么這么傻？

    池妍只是捂著臉哭，不想去解釋什么。

    江書漁抱住她，輕拍她的肩膀，沒事了，都過去了，凡事要看開一點。

    那天，她得知了她mama為什么拋棄她的原因，她mama告訴她，他一表人才英俊的爸爸有性癮，天生的治不好，隨便一個女孩子都能把人家搞到懷孕，還有輕微的戀童癖，如果她把江書漁放在他身邊，他的魔爪有一天也會落到自己女兒身上。

    江舟梧是男孩子，他爸爸不會碰他，反而會以他為驕傲。

    江書漁強忍著胃里的不適，面色蒼白，問池妍：那么痛苦，整天眼睜睜看著他在學(xué)校里跟別的年輕女人亂搞，為什么不離婚呢？

    她重重嘆一口氣，你好傻，還把自己搞抑郁。

    池妍只是捂著臉痛哭，這句話年少的江舟梧也問過她，那么痛苦，為什么不離婚呢？

    我愛他，我愛了他十年，從我和你爸是同桌時我就暗戀你爸爸，他接受了我的告白，我們結(jié)了婚，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身體和心理上有疾病，可是自從我生下你之后，三年他都沒有碰過我，每天回來都是不同女人的胭脂香水味，要生你弟弟他才愿意碰我，說讓我給他生個兒子。

    江書漁突然很可憐她美麗又脆弱的mama。

    她憐憫的望著她：你那么愛他，爸爸卻還是這樣對你。

    池妍突然緊緊握住江書漁的雙手，淚流滿面，書漁，我的女兒，你好好走自己的人生，給我大膽又明亮的走下去，不要被外界的男色所干擾，你的童年沒有惡心的戀童癖與變態(tài)，只有非常疼愛你的爺爺奶奶，你是非常干凈的，讓我很放心。

    好。

    江書漁透過透明的玻璃，看到了對面門外站著的江舟梧，他閉著眼睛，戴著白色耳機，像是在聽音樂，他往那一站，就像一副干凈的畫一樣，他嘴唇被她咬的破了一個傷口，很明顯的在漂亮的唇上掛著彩，脖頸上的咬痕他也沒有刻意遮擋。

    真是風(fēng)光無限啊！

    池妍會知道她那么看重的寶貝兒子對她女兒做的齷齪事嗎？

    江書漁憤恨的心想。

    她不想追問爸爸去了哪里，細(xì)細(xì)叮囑讓池妍好好休息，不要做傻事，她每個周六周日會來看望她，讓她乖乖的聽醫(yī)生的話。

    因為江書漁和江舟梧每個星期對池妍細(xì)心的照顧，池妍的重度抑郁癥轉(zhuǎn)變?yōu)榱溯p型。

    日子回歸常態(tài)，兩個人似乎又變回了普通姐弟。

    江書漁仍舊對弟弟江舟梧不冷不熱。

    只有在mama的面前才會裝一下姐弟情深。

    江舟梧變得越來越淡漠，戒了煙。

    與林落的感情沒有絲毫進展。

    也沒有聯(lián)系過江書漁。

    時間走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大二下學(xué)期，江書漁二十歲，江舟梧十七歲。

    一高校長為了慶祝即將到來的元旦節(jié)，與南方大學(xué)校長商量帶學(xué)生們?nèi)ゴ迓鋵懮找鼻閏ao，德智體美勞要全面發(fā)展。

    兩個學(xué)校帶了兩波人，分別去往不同的省份與城市，和上次一樣，除了高三與大三大四的學(xué)生不讓去，人員可以自主選擇，大巴車也可以自己選擇坐哪輛。

    兩人一組，為期一個星期。

    江書漁和井荷原又坐上了熟悉的大巴車，這次大巴車行駛的時間比較長，將近一天，兩個人肩靠肩睡著了。

    直到有女生把她們兩個拍醒才發(fā)現(xiàn)原來已經(jīng)到站了。

    江書漁揉揉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城鎮(zhèn)，建筑全部都是小橋流水，中式風(fēng)格很強烈的古鎮(zhèn)。

    飛檐峭壁，竹林悠閑，桃梅錦簇。

    古鎮(zhèn)路上旁邊種著的排排白色杏花，空靈又浪漫。

    直讓人感嘆，有江南水鄉(xiāng)那味兒了。

    井荷原激動的拿出攝像機讓江書漁幫她拍照，藝術(shù)學(xué)院的學(xué)生總歸是要學(xué)攝影的，因此她們都會攝影，比如怎么拍攝好看，怎么構(gòu)圖。

    雖然照片拍出來的很好看，井荷原卻很懊惱，我要是知道會來這么婉約的地方，我肯定把漢服帶來，這個地方不知道有沒有漢服店啊？

    江書漁往四周瞅了一圈，還真看到了好幾家漢服店。

    有啊！在那里。

    江書漁拉著井荷原的手，耳邊響起輔導(dǎo)員拿著大喇叭喊的話：每天早上九點半來門口這里集合，微信群里都報備一下具體位置，其余時間隨便。

    她們?nèi)チ艘患颐欣婊涞臐h服店，井荷原做了發(fā)型，穿了一身唐朝時期的唐制漢服，衣服上的紋理和輕盈的薄紗，讓她仿佛置身于大唐盛世。

    書漁書漁，幫我拍照，快來快來。

    她拿著扇子站在一棵梨樹旁，問江書漁：我有沒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Feel啊？

    江書漁偷笑：艷壓群芳，這是哪兒來的唐朝仕女啊？美的睜不開眼睛。

    江書漁穿了一身明制漢服，上身明制交領(lǐng)漢服，外面套一個白色手工針織花鳥圖案的圓領(lǐng)袍，下身是胭紫色的馬面裙。

    她沒有做頭發(fā)，用紅色發(fā)帶扎了一個低低的馬尾，前額有凌亂的發(fā)絲垂下了的兩縷，她把那兩縷黑發(fā)挽到耳后，風(fēng)一吹，吹到臉頰旁邊，清新古典，井荷原夸她有大明少女那味兒了。

    因為她們兩個人，漢服店很快熱鬧了起來。

    都跑過來租賃漢服。

    兩個人穿了半天把衣服換了回來，在那條石板路上江書漁繼續(xù)給井荷原拍照。

    林西給江書漁發(fā)了微信消息，問她們在哪兒，他來找她們。

    江書漁問他，大三不是不讓出來嗎？

    林西說，因為他表現(xiàn)良好，輔導(dǎo)員讓他過去旅行，放松放松心情，他說他看到林落請假過來了，和江舟梧在一起，讓他很煩躁。

    正聊著，林西捂住了她的眼睛，讓江書漁嚇一跳。

    江書漁轉(zhuǎn)過身，在陽光的照耀下，林西對她俊朗的微笑著，皮膚渡上了一層淡淡的白，看著不太真實，她恍惚的心想，她和林西，不像情侶，反而像是好朋友。

    轉(zhuǎn)眼時間過了兩天，井荷原提議去泡溫泉，這里的溫泉是一戶一座，居住的房屋是兩個人一間，外面的人沒有允許進不來。

    冬日的古鎮(zhèn)落了雪，白茫茫的小雪花輕飄飄的落在飛檐上，化成水滴后清脆的滴在了青石板面，滴成了一個溝槽。

    黑色樹枝上有麻雀在叫，叫囂著蕭瑟的冬日出現(xiàn)了暖陽，遠(yuǎn)處的青山綿延起伏，一直延伸了人眼看不到的位置。

    江書漁感覺有點冷，泡進溫泉里肌膚才徹底放松下來，溫泉里的白色熱氣將她的臉熏成了粉嫩的紅色，她和井荷原隨便聊了幾句就睡著了，井荷原醒來之后看了眼手機，中午十二點半，她要丟下江書漁和男朋友約會去了。

    井荷原叫了江書漁幾聲，沒有應(yīng)答，她便用手機給江書漁發(fā)了微信告訴她，她要約會去了，醒來之后不用去找她，讓她記得吃飯。

    江書漁是被一陣腳踝的疼痛吵醒的，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不動，讓她的腳踝麻的沒法兒走路。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下午一點半了，她還泡在水中，快速的要起身，突然一個刻骨的疼痛讓她滑了下來，她扶住身邊的假山，想要去拿衣服，卻發(fā)現(xiàn)來的匆忙自己的衣服忘了拿。

    那件浴袍被井荷原掛在了院子內(nèi)的架子上，她根本沒法拿到。

    她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用手放在額頭上測試自己的體溫，已經(jīng)高出正常的溫度了，再這樣下去她絕對會被濃烈的霧氣與燙手的溫泉水給熱暈過去。

    她連忙去給林西打電話，冰冷的機器聲音卻提示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江書漁瞬間心如死灰，猶豫再三打了一個不想打的電話，她抬起手機，盡力隱藏自己的緊張情緒，聲音淡的沒有一絲溫度，說：小梧，你能過來一下幫我拿一下衣服嗎？我泡溫泉水，腿麻了。

    江舟梧很快接了電話，她聽到了他身邊林落醉醺醺的聲音，誰啊？你jiejie？

    江書漁當(dāng)時沒有思考為什么林落會知道她是他jiejie這個話題，給江舟梧說了房間號，不到五分鐘，江舟梧砰的一聲將門踹開，又緊緊的將門關(guān)閉。

    他被嗆的咳嗽了幾聲，在濕熱與虛無縹緲的白色霧氣之中，江舟梧看到了江書漁發(fā)紅的臉，以及水面上的瘦弱的肩膀與光滑的脖子。

    他輕輕的抬眼掃到了她的臉，她正在驚恐的盯著他，他呼吸一窒。

    江舟梧沒有和她說話，也沒有叫她jiejie，隨便拿了一件她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他拿下來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以前那件被她吐上胃部酸水的白色襯衫與到腳踝的白色長裙。

    他感覺心里很亂，他卻必須要忍著不表現(xiàn)出來。

    江舟梧蹲下來，淡淡的盯著她，還能出來嗎？

    從這個位置，江書漁看到了江舟梧的鎖骨，他來的匆忙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襯衫，衣服很像她看過的校園劇里男主穿的夏日小清新校服，穿的明明很單薄，鎖骨卻仍舊出了一層細(xì)細(xì)的薄汗。

    我試試。

    江書漁動了動腳，疼的皺眉，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讓江舟梧把衣服給她。

    江舟梧轉(zhuǎn)過了身體，他只感覺到太陽xue在痛，他用手蓋在自己的臉上，輕喘，心臟又開始疼了。

    我穿好了，小梧，你可以走了。

    江書漁嚴(yán)密的把頭發(fā)放在胸前，抱住自己的雙臂，白色長裙在水中飄搖，臉頰泛著熱氣的紅潤，江舟梧的心也跟著窒息的疼痛。

    江舟梧擺脫掉那一絲怪異的情緒，懶洋洋的歪頭問她：你不是出不來嗎？

    他不等她說話跳進了水里，朝她走過去，他的手碰到她的小腿時，江舟梧聽到江書漁驚呼了一聲。

    他的手怔了一下，繼而不在意她的恐懼，去輕柔的揉她的腳踝，水中霧氣朦朧，薄霧四起，江舟梧的頭發(fā)因為被霧氣打濕，他將劉海往上抓了一把，只垂下了幾縷凌亂的黑發(fā)，英挺俊秀的眉目就這樣暴露在了江書漁的眼中。

    可能他的手有魔力，他揉了幾分鐘，酸疼的腳踝只剩兩三分痛感。

    江書漁漸漸可以移動腳踝了。

    江舟梧不動聲色的松開了揉捏江書漁腳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江書漁的后背。

    他的旁邊是假山，在這個溫泉里格外有存在感，這個假山在滴水，跳躍的水蒸氣凝結(jié)成雨滴順著凹凸不平的山脈流淌下來，一直滴在了江書漁的頭發(fā)絲上。

    江書漁覺得有點燥熱，空氣中有種尷尬的水珠在跳動，她悄悄的與江舟梧退開一段距離，忍住尷尬與悶熱，說：我的腳不疼了，你可以走了。

    他沒有要動的跡象，江書漁有點奇怪，她轉(zhuǎn)身去看他，卻被他蓋住了雙眼，接著她感覺到江舟梧的手落下來從后面抱住了她的肚子。

    他在她耳邊喘息，去親吻她的脖頸，兩個人的襯衫因為落上了水珠濕噠噠的黏在了身上，如果不是因為身體曲線不一樣，會以為是一對連體兒。

    江舟梧的舌尖極其情色的挑逗著她敏感的耳垂，呼出來的熱氣鉆進了她的耳朵，他在耳邊喘息的低沉聲音讓江書漁的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地，心止不住的狂跳，她瞬間去掙扎，卻被江舟梧抓住手腕猛推在了身后的假山上。

    她被他親上嘴唇，舌頭滑進她的嘴唇極盡纏綿的與她糾纏的時候，她痛苦的心想，完了，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