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愛情故事（刀？）

    *   達米安韋恩   x   我

    *   不是糖/主要角色死亡/許多年后發生的故事

    1

    我生了病，肝癌已到晚期，可謂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為了活下去，我竭盡全力地接受各類治療，即便因此成了禿子，還活得生不如死。

    我好丑啊。鑒于如今的自己面無血色，嘴唇烏紫，整個人都快徹底變形，我早就失去了照鏡子的勇氣，只能故意用輕快的自嘲語氣與愛人交談，但你還是愿意繼續跟我在一起，這是不是說明我的內在很美，可以略微拯救一下我那已經為負的顏值。

    而我那顏值照舊忒高的對象則有些不滿地看著我，兩道墨黑的眉毫不委婉地皺著：嘁，蠢蛋，又亂說什么呢？

    你好兇哦，臭達米安。

    那也是因為你總是在逼我兇。

    哼，我現在都這樣了，你都還是不知道關照老弱病殘，學著尊老愛幼。

    夠了，別鬧了，我都還在你身邊。探出手在我那已不怎么光滑平坦的額頭上點了點，達米安韋恩嘆了口氣，終歸將自己皺起的眉舒展開來，等到你感覺好一點了，我們就出院，然后我就如你所愿地陪你去滑翔和跳傘，讓你喝酒跟咖啡喝個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吧？

    那你可要說到做到。

    嘖，我什么時候有對你爽約過？

    嗯嗯嗯，我知道啦，所以我最愛你了。

    這樣看來，你還是稍微有一點良心。

    哦？既然我這么這么有良心，那你愛不愛我？就此看來，年紀一大，身體一弱，人也難免會變得有些憨和瘋，做事不愿再計后果，小壞蛋，我最愛你了，你愛不愛我？

    不出所料，依舊傲嬌屬性滿點的達米安沒有立即給我回復，只是眼神飄忽及面頰紅透了片刻，逗弄欺負的話則是近乎一刻都未停過，正如我們從前的日常生活。可當他有事離開了不久、又在忙碌完帶著些我喜歡的食物回來時，卻發現我已在陽光和煦的大白天閉上了眼，表情平和且溫婉。

    猛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略微顫栗了一瞬，柔軟迷人的雙唇亦與他那黯淡訝異的眸光一同抖了又抖。

    與此同時，亦有如舒芙蕾一般細膩可愛的事物正在塌陷破碎。

    喂異常安靜地在床邊佇立良晌，達米安連手中拿著的東西都沒放下，便用另一只空閑的手觸上我仍舊溫熱的臉頰，快起來，天還沒黑，不許睡。

    可惜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次蘇醒。畢竟真正的我已在不久前突然感到了一陣難以拒絕的疲憊，而在我再次清醒過來后，便發現我已與自己的rou體完全分離，且再也無法回去。

    2

    簡而言之，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鬼魂。

    作為一個實實在在的無神論者，我自然對此感到難以置信，然而事情已經發生，我不得不選擇接受現實。而比我年輕太多的愛人顯然看不見如今的我，只是繼續征征地病床上那具的確很丑的尸首望著，又默不作聲地站了良久。

    達米安。懷著一絲飄渺無比的希望，已經如氫氣球般飄浮在空氣中的我試著摸摸他，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達米安？

    但我的雙手就這樣將他的身體徑直穿過，而他似乎什么也沒聽到，什么也沒說。

    嘿，小壞蛋，你真的發現不了我了嗎？見此情形，我異常苦澀地上揚了嘴角，莫名尷尬地搓了搓自己那已經透明化的手，這可就有點麻煩了啊

    就那樣低下了自己的頭，根本無法意識到我的存在的達米安緩緩地抬起了手，將光潔無比的額頭緊緊捂住，隨即雙手下移，遮過眼眸，捂過口鼻，觸上喉結，抵上脖頸。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晦暗，呼吸逐漸變得粗重，由唇齒迸出的單音卻變得更加短促輕微，帶著難以壓抑住的真實痛苦。與此同時，他那已擁有醒目歲月痕跡的完美臉龐亦染上了與之相似的灰暗色澤，瞬間失了平日常在的高傲兇戾氣質。

    接下來，他再慢慢低下了高大健碩的身子，動作輕緩地將已死去的我的尸體擁住，卻是越抱越用力，或許都足以將活著時的我勒死。

    他在發抖。

    雖然達米安并未制造出多大的聲響，甚至都沒有開口說些什么，我卻發現他在哭。

    咸濕溫熱的淚水先是覆滿了他的眼眶，隨即漸漸涌出，順著他光潔卻早已不細軟的臉頰滑下，濡濕了我彼時所著的病號服。

    喂大概是覺得此時的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人看到，依舊不愿放手的他深呼吸了好幾次，即便他的言語聲中已經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些難以抑制的哭腔，卻還是低啞著嗓音開了口，我真的不認為現在就該是你離開的時候。

    盡管知道對方什么也感覺不到，我卻垂著眼來到了他的身后，輕輕地將他從后背往前擁住，即便此時的我倆已經無法真正與彼此相觸碰。

    可你不會再回來了嘁。他說，該死，我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達米安

    快點醒過來，快點。漸漸地，代表淚意的厚重鼻音變得越發明顯，笨蛋，別總以為自己能捉弄我，你最好在我生氣之前快點把你的眼睛睜開。

    3

    我參加了屬于自己的私人葬禮，即便身為鬼魂的我并未收到誰的邀請或通知。我看著全程皆是面無表情的達米安致了辭，親手安葬了我，與為數不多的來賓們說話道別，獨自開著車回到我們曾經的住所。

    在回去的途中，那輛還算嶄新的車上仍放著我喜歡的歌。

    往常這種時候，達米安絕對會故意出聲嘲諷我的口味并切歌。不過到了現在，他竟反倒將音樂的聲量調得更大了些，做著危險駕駛一類的事，卻也照舊沒顯露出什么特別的神色。

    而我則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安全帶也不用系，跟著音樂的節拍抖著腿。

    嘿，一起來。

    別害羞，小壞蛋，快點投入這音樂。

    要是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要學打碟，要去當DJ！

    就在我努力用歡快輕松的語調道出這席話后，達米安突然長長地呼出口氣，又將自己的眉擰起再展開：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總覺得，你依然還呆在我身邊。

    可惜你看不見我。

    然而我看不見你。

    所以你為什么還會這樣覺得？

    所以我為什么還會這樣覺得？

    到底是為什么？

    到底是為什么？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將緊握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動了動，這可真是個蠢問題，畢竟答案真的很明顯也很簡單。

    因為你想，我也想。

    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而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否認這點。

    哇喔，這可真讓人唔，讓鬼害羞。不過我也想留在你身邊，和你在一起。我說，可惜我們沒法再這么做了。達米安，到時候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恰巧遇到個時間頗長的紅燈，他停下車，閉上眼，再次陷入了壓抑的沉默。

    我知道你愛我，對不起。望著那個確實感知不了的可愛男人，我抿了抿唇，接連深呼吸了好多次，將自己那已眼淚騰涌的雙眼擋住，所以請原諒我，讓我最后一次和你一同回去。

    我不能成為西西弗斯，不能欺騙已經到來的死亡，也不該再繼續迷戀人生仍未結束的你。

    4

    待達米安開了門，我便跟著他一同進入到了屋內，亦仍舊輕飄飄地浮蕩在空氣中。可沒過多久，我就清楚地發現情況變得不太對勁。

    不出預料。

    我在消散，在消融，在消失不止是這具鬼魂形態的無用軀體，還有我那愈發迷蒙的意識。

    達米安下意識地向前探出了手，我竭盡全力地高聲呼喚道，達米安！

    但就如在病房里那時一樣，我的雙手照舊將他的身體徑直穿過，而他似乎還是什么也沒聽到，什么也沒說。

    我的戀人只是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看著相片中微笑著與他合照的我，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那上面的我的臉頰，壓抑卻溫柔。真正的我卻只能苦笑飄浮在他的身后，看看再也發現不了我的他，再看看我那已經徹底消失的雙手。

    再見了，小壞蛋。我說，這就是最后了。

    喂

    嗯嗯，我現在還在這里哦。

    真是嘖，不行，太糟了，真是爛透了，我果然還是受不了。他說，你這次真的鬧得太過火了，你最好只是假死，現在正偷偷地觀察著我，玩夠了就快點出現。

    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

    在墜入永無止境的黑暗的前一刻，我發現達米安轉過來頭，看向了我所處的這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