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指腹溫熱，輕輕蹭掉少女臉頰上的口紅印。

江棠野對愛不敏感，男歡女愛，你情我愿，不談將來。

?可如許不一樣。

?太復雜，也太微妙，迷戀又喜愛，親密又疏遠，他們在一個忽冷忽熱的空間里僵持著。

他是一個不愿意愛的人，是一個吝嗇鬼。

可在這靜謐的一秒，他突然想問問如許，你如今十七歲，還有大好青春年華，怎么甘心就絆在我身上呢。

還會想到，他多不值得啊。

可小如許值得。

*

十二月，二十四號，平安夜。

也是如許的生日。

少女不想張揚，往年就是一個人悄悄地過，買一個小蛋糕，插上幾根蠟燭，算過了。

沒什么特別的一天，如許總會突如其來地難過。

她想，那對丟棄她的父母，會不會在這一天想到她，會不會有一瞬間后悔，想找回她。

至少，在這一天，她很想念他們。

今年也很難過。

如許拎著小蛋糕回家時，正撞上滿身煙火氣的江棠野。

“洗手吃飯吧?！?/br>
一桌子菜，如許卻只專注自己碗里的白米飯，低著頭，戳來戳去。

“不好吃嗎？”

“好吃，很好吃?！?/br>
如許若無其事地吃完了一整碗飯，在看到他準備的蛋糕時，也很平淡。

仿佛，過的是別人的生日，不是自己的。

江棠野讓她許愿，她搖頭，說自己沒有愿望。

“是人都有愿望?！?/br>
如許笑著說:“那我許愿，在你八十歲牙齒掉光前結婚，黃昏戀也行。”

她真是。

十七歲的小姑娘，怎么對結婚這件事有那么大的執(zhí)念呢。

這次，他沒逃避，也沒沉默，斂去玩笑，說:“你十七，我二十七，差的十年里我干了很多壞事，你愛我，真的很虧?！?/br>
“虧就虧點吧。”

“不是一點，是很多。”

如許彎著眼睛笑起來，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又回過頭來看江棠野。

“小叔叔，你知道有句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嗎？”

“扯呢，還金不換?！?/br>
“那小叔叔，你回頭嗎？”

如許眼里已經(jīng)全是淚，眼一眨，啪嗒落下，可她還在笑。

“你不回，我就回了?！?/br>
江棠野盯著她的眼淚，問:“你回什么？”

少女頭靠在沙發(fā)邊，一瞬間想到很多事，半晌回過神，笑道:“我回頭是岸?！?/br>
?這句話一出，如許忽然淚如雨下:“我好像堅持不到你回頭的那一天了。”?

“說不定，我回頭會簡單一點?！?

喜歡這事沒法評價。

?如許越哭越厲害，她很少哭，哭也是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講話也小小聲，好乖的。

講真的，他好像見不得她哭。

為什么見不得呢。

他明明見過那么多女人的眼淚，梨花帶雨的，各式各樣的，可她一哭，他心就跟著疼。

江棠野摸摸她的頭，黑眸溫和，說:“頭發(fā)好像長長了?！?

“長…長了嗎？”?她哭到打嗝，說不出話，卻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明天就去剪掉?！?/br>
“為什么？”?

“因為你喜歡長頭發(fā)?！?

她恨恨道。

沈鄞說的，他喜歡長頭發(fā)。

江棠野感到好笑，覺得她此刻抽抽噎噎又委屈的樣子，特別可愛。

“急著跟我劃清界限？”?

“是?！?

?“我是不是還沒送你生日禮物?！?/br>
他說。

如許站起來，穿上拖鞋，往臥室走:“我不想要渣男的禮物。”?

?“真的不要嗎？”

“不要?！?

“這個禮物很貴誒?！?

“不要！”?

……

“金不換也不要嗎？”

他喊完這句，如許就停在臥室門口，回頭，眼睛紅紅的，皮膚雪白，像只兔子。?

她遲遲沒有開口。

而他已走到如許跟前，拉著她的手，彎腰沖她笑。

戰(zhàn)術微笑。

“你說，我是不是特沒骨氣，你一句話，我就回頭。”

江棠野摟她入懷，輕輕拍她后背，嘆道:“以后換我沒骨氣，好不好？”

“別回頭是岸了。”

“以后，回頭是我。”

*

如許生日前一天，江棠野去了墓地。

天氣陰沉沉的。

他將白色的百合輕輕放到墓碑邊，江棠野蹲下身，看著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的男人。

“大哥，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你還在的話，我一定不會活的這么混賬吧。”

男人低頭笑了一下，語氣頗為自嘲。

“前段時間，爸說夢見你了，讓我來看看你，可我不敢來?！?/br>
有時候，江棠野會想，如果他們回來的那趟飛機安全抵達，收養(yǎng)了如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他可以做全世界最好的小叔叔。

一個人過也很好，沒事去他們幾家竄竄門，被嘮叨幾句，說兩句玩笑話就帶過了。

可偏偏，走到的是這一步。

他是個爛人。

“今天，你閨女生日，要不，你給你閨女托個夢，讓她愛別人吧?！?/br>
“可是，她愛別人，我又要死纏爛打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說她最近跟一個男生走的很近，很般配，說她老是提起結婚，一提他就心梗，說到最后，連自己也愣住了。

“大哥，你還是別托夢給她了?！?/br>
“等地底下見的時候，我隨你打，不還手，行嗎？”

江棠野離開的時候，走了一段路，又回頭看，隔著遙遠的距離，揮了揮手。

晚上，江棠野在商店里挑禮物，挑來挑去，都覺得不好。

老板笑著問他:“第一次給女朋友送禮物嗎？”

?女朋友。

他沉默了一下，繼而抬頭，說:“是啊，第一次?！?

冬日的晚風吹的人好冷，他看著商店外走過的一對對情侶，他們相依相偎，說說笑笑。

老爺子又給他發(fā)信息，催他去相親。

?二十七歲的男人，坐在街頭，望著遠處的夜景，待了很久。

最終，他沒有買禮物。

?因為，他已經(jīng)想到最好的禮物。

…

手機叮咚一聲，江棠野收回思緒，盯著沈鄞發(fā)給他的信息，慢慢回過去。

“我不去，你們玩吧。”?

?他躺在床上，想拉被子，卻發(fā)現(xiàn)被子鼓鼓的，像里面裝了什么。

一掀開，是臉紅撲撲的如許。

她笑起來，眼睛明亮，顯然高興極了，眼角眉梢全是歡喜。

“小叔叔，我來給你回禮了?！?

然后滾到他身上，扒著不下去。

江棠野輕輕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