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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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西苑最后一盞房燈熄滅,萬籟陷入寂靜,只剩高懸的月光巡視凡間百態。 阮語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杯盞里的勃艮第紅已經見底,明凈的酒杯上只有一個淡淡的口紅印。 她已經在這里站了半個小時,目光空洞,不知飄向何處,仿佛一座雋永的雕像,不知從何而來,又要去向何方。 吳意儂。 她再一次默念這個名字。 六年了,這個名字從她的世界消失了六年了,就在她差點忘記這個名字的時候,再次在她耳邊響起了。 阮語以為自己會失控,就算不會,至少也會失態。 但她沒有,在聽到這個名字后,她只空白了一秒。而這一秒的空白在外人看來,不過像是在消化獲得的信息而已。 她鎮定取過邵震桌上的筆跟紙,邊寫邊問:意思的那個意嗎?還有是哪個nong?濃郁的濃? 許時風搖頭,用手指在桌面寫字:是單人旁的那個儂。 如果面對的人是周辭清,那么她早就被看穿,因為只有撒謊的人才會用大量話語補充自己的謊言,讓它聽上去更加可信。 很幸運的,她面對的是對自己毫不了解的許時風。 也很可惜,她的歷練還不夠,不過剛寫好三個字,筆尖就開始隱隱顫栗。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找了個蹩腳的理由送走許時風,獨自一人回到房間,拿出塵封在一角的紅酒穩下心神。 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處理。 紅酒瓶已空,阮語刷的拉上窗簾,踩著夜色走到床邊,從床頭柜抽屜底下拿出一臺手機,熟練輸入一串號碼。 正是清夢正濃時,阮語早就做好接通后被臭罵一頓的準備,沒想到電話才嘟嘟響了兩聲,對面就接了起來。 來得正巧,我正猶豫要不要給你打電話呢。對面傳來幾聲信息提示聲,柏威夏那邊似乎出現了個新的人口黑市集團,我打算過去探一探。 柏威夏是柬國的邊境城市,和泰國、老撾接壤,藏龍臥虎,也藏污納垢。 泰國色情業蓬勃,女性被迫淪為資源和商品,人口販賣應運而生,柏威夏也成為了人口販賣的中轉站和溫床。 其中披拉便是里面第一批嘗到螃蟹滋味的人,無數被拐賣婦女在他手中被賣到世界各地,其中不乏尚未成熟發育的童妓,令人發指。 收到什么風聲了嗎?阮語問。 怕電話有監聽,對方不再多言,嗯了一聲:明天九點過來咖啡廳,我在三樓等你。 明天早上不行。阮語開口打斷,我下午再找你吧。 約定好時間后,黑屏的手機在亮了一瞬后再次沉入睡眠。阮語用指紋解鎖,刪掉通話記錄,迅速關機,放歸原處,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起身床邊往后一倒,立刻陷入柔軟的被褥之中。 除了談生意,周辭清去哪兒都喜歡帶著她,阮語也就很少孤枕度長夜。 一米八的大床于她一個人來講有些太大,她撈過周辭清的枕頭抱在懷里,那些空蕩蕩的不安才慢慢退潮。 可重重心事一件件疊起成崇山峻嶺,抱著有周辭清氣味的枕頭也不足以撫慰,阮語整夜輾轉反側,眼睜睜看著光將窗簾染白。 終于,赤道熾烈的陽光從窗簾縫隙里透進來的時候,放在床頭的內線電話就響了。 打電話的人是章正辰,他聲線有些疲憊:人抓到了,過來地下車庫跟我走一趟吧。 阮語等的就是這個電話。 既然要查柏威夏的人口黑市,那么在失勢的納猜口中套話顯然會事半功倍。 * 距離目的地有些遠,車一直往郊區駛去,直到眼前的風景從人間煙火變成荒草叢生才舍得停下。 茂密的熱帶雨林中,一間破敗的木屋隱身于一片深綠之中,深褐色的外墻爬滿了青苔和藤本植物,幾乎要被吞噬。 下車。 阮語跳下車,腳下是一片泥濘,讓她不禁皺了皺眉頭,加快步伐跟上章正辰。 兩人走到半掩著的木門前,章正辰退到一旁讓阮語先進。 阮語沒猶豫,直接跨進了木屋里,抬頭就看到滿身血污的納猜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他身后,還站著三個虎背熊腰的壯男,都穿著黑色工字背心,嗜血又兇狠。 只有他?阮語不滿地搖頭,不是還有兩個么? 章正辰十分滿意她的睚眥必報,調侃:披拉已經私下解決了,照片太過血腥,我就不倒你胃口了。 阮語對著站在中間的壯男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將手上帶血的鐵棍交給自己。 你們都在外面等著,我單獨跟他玩玩。 納猜被捆得跟只粽子一樣,骨頭也被打斷幾根,連行走都成問題,何懼他會構成威脅。 章正辰笑笑,擺手示意其他人跟著自己出去,臨出門前又回頭說:你看著點玩,兄弟們待會兒還想用來練練手呢。 余光看到納猜軟得跟橡皮一樣的腳抽搐了一下,阮語笑了笑,背著手走過去,看著他渾身發抖的模樣,原話返還:哦?原來猜爺也知道害怕的? 西苑都人都叫她阮姑娘,因為周辭清以前總是小姑娘小姑娘地喊她,章正辰聽著好玩也跟著喊。 阮語聽到后,憤慨地跳起追打他,說只能周辭清一個人這么喊,章正辰只好給她加了個姓,叫她阮小姑娘。 后來她愈發出落,跟小再也扯不上關系,大家便叫她做阮姑娘。 但這個稱呼只限西苑內部的人叫,外人怕僭越,一律稱她為阮小姐除了想嘲諷或者是不怕死攀關系的人。 很明顯,昨夜的納猜就是在挑釁她。 阮語蹲下,看著納猜如上岸瀕死的魚一樣掙扎,用鐵棍被打磨得尖銳的一頭抵住他的心臟: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納猜嘴里滿是血,眼神渙散,想提問卻無力開口。 別問為什么了,我的條件苛刻得很。阮語收回手上的力度,這趟生意抓了幾個人? 見他一動不動,阮語立刻將鐵棍捅進他的手臂,激出長嘯般的慘烈叫聲。 沒、沒抓到。納猜喘著粗氣,強打起精神,抓到的那兩個都被你放走了,但這生意不止我一個人在做,其他組的人做了多少我不清楚。 還有哪些人? 納猜猶豫了一秒,插在他開綻的皮rou里的尖銳又往更深處去,痛得他連忙招認:還、還有三組人,分別在金邊、菩薩和柏威夏,但領頭的是誰我也不清楚,只說一周后在柏威夏碰頭。 鮮血沿著鐵棍汩汩下流,阮語沒動也不說話,快要痛暈過去的納猜先急了:我真的沒有騙你,政府和NGO都盯著我們,披拉怕有內鬼,很多行動都是秘密進行的,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納猜痛得嘴唇都白了,阮語盯著他良久,扔掉手中的鐵棍。 好,我信你。她拍了拍手上的塵,壞心思又顯露山水,不過猜爺您的命這么值錢,這么簡淺問題可不夠換回去呢。 阮語難纏是誰都知道的事,納猜咬牙:你還想要什么?我不會背叛披拉的! 放心,我也看不上你。她站起來踩住納猜的腹部,記住你欠我一條命這么重的人情,只要我開口要你死,你絕不能呼吸多一秒,明白么? 大腿一用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爆裂涌出鮮血,阮語眼中閃過嗜血的光: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就算沒有周辭清,我也能讓你死一百次! 痛苦的悶哼已經低到了塵埃里,納猜感覺有一把鉸刀捅進了肚子,翻來覆去似要絞碎他五臟六腑,痛得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看到腳下的人失去知覺,阮語在地上碾了碾血跡,抬腳從木屋里開門出去,差點撞上守在門口抽煙的章正辰。 他探頭往里瞧了一眼:弄死了? 沒你這么殘暴。阮語走向離自己最近的那輛車,今天暫時放過他,扔披拉家門口就行,我有事先走了。 阮語跳上越野,在馬達轟鳴聲中,車輪壓過紅棕色的泥地留在一道長長的輪胎痕,直到那間鐵皮屋徹底消失在綠森林中,手機信號再次恢復,阮語便停下來打算給給手機換上另一張電話卡。 可取卡針還沒拿出來,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顯示有信息進入。 【阮小姐,我是許時風。周薩神廟的勘測工作不能耽誤,我本想跟你當面道謝,可管家說你不在西苑。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吃頓飯以表謝意。】 回正的手又猛打方向,一路往市區西邊駛去。 獵物自甘落網,獵手又怎可缺席。 聽說要收藏100個以上才能上新書榜,我看了看自己的罷了罷了(抱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