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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上京宮情史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34

分卷閱讀134

    搖搖頭自我解嘲道:“也好。真入了朝廷,進了南院,也不知道怎么做事。到底并非一族,一切還難說。福兮禍所伏。”轉臉看看旁邊一位,皮笑rou不笑地說:“哦喲,忘了恭喜賀喜。黃大才子中式,今日可要請我喝酒?”

邊上那位相貌平庸,卻生了一對極亮的眼睛,頗為傲慢地瞥了瞥發話的人,笑道:“兄莫要吃味。小弟原本就寫過小曲兒:‘搖頭擺尾,便道是圣門高第,可知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唐宗宋祖是哪朝皇帝?只叫他占據高堂,也是這朝廷的晦氣!’這北邊朝廷,哪是以會三五句明經用人的?”

被譏刺那位頓時頭臉發紅,冷笑道:“尊駕自然是要高就的了,瞧不起我等少明經也是正理。只不知尊駕腹中那些雜學,可攀得起太后的鳳床?”

其余看熱鬧的人哄堂,而中式的那位雖然有些薄怒,卻也沒有跌架子:“我們臨安人才輩出,你妒忌也無用。”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轉頭一看,背后一個面貌溫煦而俊朗的青年男人,幞頭齊整,一身簡單直裰,露出雪白的領子和袖口,唯有腰間佩一把鑲玉的短劍,與他人頗不相同。那人挑眉笑道:“原來你也是臨安人?既然高中,雖說素昧謀面,但我作為鄉黨,想請你擺兩杯作為賀喜。可否給個薄面?”

兩個人頓時視周圍如無人,趾高氣昂從城門離去。

漢城中很多漢家風格的小酒館,現在承平年份,還挺熱鬧。兩個人覓了一間齊楚小閣兒,叫了些茴香爛豆、糟青魚、蓑衣餅之類的臨安鄉肴,就著羊羔兒酒,對飲起來。知己朋友不問來處,正是風流名士的一貫做派。兩個人喝到三巡,中式的那個才問道:“尊駕還不知怎么稱呼?”

對面那位笑了笑:“王卻疾。”

“久仰”“幸會”之類常見的辭藻,一個都沒有聽到,倒是見那人笑著撓撓頭:“我到夏國的日子短,認識的人少。不過瞧你是個善面相,想來值得一交。”

王卻疾自然就是王藥,他笑道:“嘉銘老弟是性情中人。我略長半歲,就僭越地自稱一聲‘愚兄’,請不要見怪。”

中式這位姓黃,單字名為“鼎”,字“嘉銘”,羊羔酒的后勁正在腦子里起勁,他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卻又想不出來,眨眨眼睛說:“王兄見笑了。王兄也是這一闈的?”

王藥抿嘴笑笑搖著頭:“我不過是個布衣。”

黃鼎打量著王藥,論打扮,確實是完完全全布衣的模樣,但是總覺得這年輕人身上的氣度不是一般的讀書仕子,說放誕又有些老成,說老成又覺得灑脫。不過酒水上頭,也想不到太多,聊了幾句科考的事,又勸道:“我瞧王兄也是念過詩書的人。如今夏國有招納賢才的意思,尤為重視漢人,兄不妨下場試一試。聽說這頭一闈會特別得到重用,你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在故國不得志,難道就甘心埋沒自己了?”

他的話也有點多,握著酒杯嘆氣,一會兒談晉國官場和科場的積弊,一會兒又說兩國和解的局勢,最后道:“讀書人所求何事?一肚子經世濟國的才華別給虛擲掉!下場前,也有人跟我說什么華夷,我說:君子只求知遇,說什么華夷!舜為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曾何損于圣德?王猛之助苻堅,張賓之助石勒,崔浩之助拓跋,民心歸化,以漢制傳胡邦,難道又不是善政?”

王藥微微笑道:“君子明勢取道,并不為過。只是這顆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懂。”他喝得也不少,但并不見醉色,最后倒是黃鼎醉倒了,王藥悄悄放下銅錢,結賬離去。

他一路策馬,來到上京宮里。此刻已經是傍晚,朝臣均已下值,宮女宦官們在甬道里忙忙碌碌。他輕車熟路來到太后所居的宣德殿側殿里,阿菩見到他,低聲笑道:“可算回來了!太后都叫人問了宮門多少遍了,再遲,只怕有人要挨板子了。”

側殿里也分好多間。此刻完顏綽正在梢間里用膳,席面擺開,用了八個碟子四個碗,和晉國中等品級的大臣家日常吃飯差不多。她支頤側坐,皺著眉滿臉不高興,正在對著其中一盤炙牛舌挑三揀四,直到瞟見王藥來了,臉上的不快才淡去了幾分,但是仍然沒有好聲氣:“一進來就一股酒氣!那時候不知誰說要戒酒的!”

王藥笑道:“奉懿旨飲酒嘛。再說,那時候戒酒,是因為北邊遭災,今年四處大熟,糧倉一下子都滿了;牛羊的數量增加了三成,草谷也充足。我再不開戒,也對不起上蒼給的風調雨順好年景了。”

完顏綽嗤之以鼻:“油嘴滑舌,就會找理由!”但臉上漾上笑意,那盤炙牛舌也不挑揀了,招手道:“過來伺候我用膳。”

說是“伺候”,其實兩個人并頭偶坐,不過你夾給我一筷,我喂給你一匙,這種種的膩歪模樣,外人估計是看不下去的。“這牛舌炙烤得香嫩,你多吃點!”

王藥摸著肚子:“下午已經喝了一頓酒,至少下肚了半碟子茴香豆,三塊油滋滋的蓑衣餅,實在吃不下了。”

完顏綽不依不饒把一筷子牛舌塞他嘴里:“又饞你的家鄉菜!我這里的美味抓不住你的腸胃么?”

“鄉愁這東西……”王藥慢慢嚼著鮮嫩多汁的炙牛舌,說道,“哪怕是最隨常的細物,也能勾得起來。”他見完顏綽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忙又說:“所以,我吃點家鄉菜,聊解思鄉之苦,也就夠了。換一面說,若是你到江南,到臨安,或許開始也會新奇,也喜歡那里的美景,但是過一個潮唧唧的黃梅天,看著到處起霉斑、長蘑菇;再過一個陰絲絲的冬天,濕濕的寒氣往骨頭縫里鉆,你就會覺得哪怕是冷,也還是上京的冬天冷得坦蕩。”

他譬解了半天:“可架不住我還是會記起,這就是鄉愁吧。”

完顏綽最遠也不過去過秦地和應州,又都是自己的地盤,對他所說的鄉愁實在難以感同身受,不過長蘑菇的黃梅天和冷得陰絲絲、潮唧唧的冬季,確實聽著喜歡不起來,她“哼”一聲道:“別故意夸張。不就是告訴我‘臨安不好,沒事兒別打過去,咱這地方最不錯,呆呆得了!’”

王藥“噗嗤”一笑,夾了一筷子姜蓉紅棗煨山雞到完顏綽盤子里,催促道:“秋季已經開始冷了,吃些暖性的東西。”又在食案上巡脧了一番,質問道:“我指名要御廚做的四物羊rou湯怎么沒看見?”

完顏綽一副小姑娘不肯好好吃飯的模樣,撒賴道:“山雞片也就夠夠的了,姜蓉辣的,紅棗甜的,煨出湯來不知是什么怪味,我才不要吃!還有四物羊rou湯,全是藥味,哪有炙羊rou好吃!我叫御廚撤了喂狗——喏,連我養的獵狗都不吃!”

她養的獵狗,比一般人吃得還金貴,帶著清苦味的藥膳自然不入“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