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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上京宮情史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0

分卷閱讀100

    出去了。

王藥有些沉默寡言,總是抬頭望著極遠的地方,深深地呼吸著清冽的早春空氣,好一會兒,他回頭問倚在自己懷里的完顏綽:“阿雁,你愛這片江山么?”

遠山如黛,望之可愛無比。完顏綽笑道:“這叫什么傻問題?”

王藥笑一笑說:“我在家塾讀書的開蒙師傅,一共有三個。第一個勸我們讀書,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那副市儈的洋洋之色幾乎要滿溢出來;第一個辭退之后,第二個師傅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家的兄弟,多是從科舉上進身,當官的極多,唯有我是個異類,總是嗤之以鼻;但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沒有這塊敲門磚,我的襟懷抱負都無從實施。”他停下了口。

完顏綽詫異道:“你說的這些,和這江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王藥依然是文不對題地說:“第三位師傅告訴我,‘讀圣賢書所為何事,從今而后庶幾無愧。’”

完顏綽有些明白過來,他的襟懷抱負,他對天下的熱忱,稱得上是野心勃勃。但這樣的野心,并不是為了名利權(quán)位,而是他可以實現(xiàn)自己理想的那種欲望。她終于平靜下來,問:“卻疾,你想要的東西,我不是可以給你么?”

“我要的,首先是無愧。”他目視著她,毫無怯懦,也沒有寵溺般的憐惜,而是當她做可以把盞交心的知己,認認真真地說。

他低頭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重新抬起頭來,依然是認認真真的語氣:“秦王的兵權(quán)已經(jīng)被收回,并且趁這樣一個機會,反客為主,構(gòu)陷秦王姻親造反,一舉剿滅。我們贏得不算光彩,既然秦王再無翻身之機,就留給他一個名分,好給天下人做榜樣,這樣,強過趕盡殺絕。接下來,一步步收繳其他藩王的兵權(quán),厘定國制,分派道、府、州治,統(tǒng)全國力量,輕徭薄賦,及時賑濟受災的地方,與民生息。你執(zhí)掌的不僅是權(quán)位,而且是千秋萬代的令名佳望。”

完顏綽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只覺得他想得好遠,是自己在這些年苦痛的權(quán)位爭斗中從來沒有想過的。可是又覺得他想得很美好,整張臉仿佛都是光澤,連帶著他目力所及的那片江山,也滿是光澤一般。

王藥有治國之才,當年太宗皇帝蕭延祀真的沒有看走眼。皇帝和太后的捺缽之行,一路從初春走到盛夏,又從盛夏一路到隆冬,大夏的領(lǐng)土,實際比晉國還要廣闊,隆冬時到處冰封,天氣極其惡劣,然而無論是皇室的車馬隊,還是普通牧民遷徙的氈包羊群,都毫無畏懼地走在滿是冰渣子的窄路上。

晚來,王藥小心地搓著蕭邑灃的小rou手,上面紅紅的幾個硬塊,大約打雪仗太瘋,生了凍瘡。等皇帝睡著了,他又拉過完顏綽的手檢查,完顏綽任他揉著自己的手背和每一根手指,嬌聲道:“聽你的話,我們可受了好害!秋季開什么‘博學宏詞’,選了一堆漢人寫一堆我看不懂的玩意兒,叫他們來治國,又不會騎馬,又不會射箭,我可頂著偌大的壓力,你可別弄出岔子!”

王藥笑道:“我不也是漢人,恁的你就這么信任我?辨材須待七年期,科舉上來的人,要的是正心實意,從州縣小官做起,慢慢歷練,慢慢考察,能不能用,總能看出端倪。何況,北院的契丹人還是占著要職,不過是讓天下人看著大夏寬仁大度,樂于歸心罷了。”

天氣寒冷,氈包燃著幾個炭盆還是覺得有些颼颼的寒意。完顏綽扭股糖兒似的貼在王藥身上:“煩死了,這么大寒的天,我怕冷呢!我要你的手給我揉肚子!”

王藥詫異道:“難道又來了?”

完顏綽“噗嗤”笑道:“呸!誰又來了?沒安好心的死鬼,快進去給我暖被窩!”

卻之不恭,王藥也熟稔了,捏捏她的臉,等把被子焐熱乎了才招呼道:“好了。進來吧。”

他的身體果然像小火爐似的,完顏綽勞累了一天,特別犯困,又格外喜歡撒嬌,纏著他說:“昨兒個看你給皇帝講詩,講得一頭勁,吟得唱歌兒似的。我也要聽!”

王藥覺得她在自己面前比蕭邑灃還要孩子氣,閉著眼睛說:“念一首寫我家鄉(xiāng)的詞好不好?”

“好!”顯得格外有興趣,“卻疾,你的家鄉(xiāng)是什么樣子呀?”

王藥閉著眼,眼前仿佛是臨安的風景像畫卷一樣一點點打開,每一幅都是抹不去的記憶,這種記憶就像孩子挨了父母的責打,卻也離不開、丟不開一樣。他輕輕地念: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

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參差十萬人家。

云樹繞堤沙。

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

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

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完顏綽可不像他閉著眼,而是睜大了眼睛滿是好奇,一會兒就要問一個問題,一會兒就要問一個問題。王藥不耐煩了,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別打岔。詩詞的韻味,不一定要無巨細地懂,而是要悟……”

完顏綽只覺得他的聲音清清瑯瑯,配著詞意中繁華昳麗的景觀,仿佛是畫屏上的瑤池圖一樣,懷著這樣的美好的感覺,她安安心心睡了個好覺。晨起,她伸了個懶腰,裹著被子問外頭:“今日要事多不多?這么冷的天,若是沒啥特別要緊的,今日就把折子送進來吧,我不去上朝了。”

王藥已經(jīng)梳洗完成,穿著南院大臣的緋紅羅袍,一臉嚴肅:“太后,今日不能不朝。有要事!”

到了用作朝堂的御幄,完顏綽聽著部院的匯報,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

“雪災大到十年未遇!”她頓挫地慢慢說,“未及搬到避風處的人畜都凍殺無數(shù),有的牧民家所有的牛羊都沒有保住!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的,有多大的地方?”

“從最西的金山,到最東的薩哈林島,幾乎無一幸免。”回奏的人也聲音沉沉,“連著北邊的蒙古一道受災的,據(jù)說也是凍垮了無數(shù)的氈包,雪把那些無人清理的氈包都全部埋住了。按他們慣常的特性……”

完顏綽半天不做聲,然后又問:“先不談他們。我們南邊的地方如何?”

“南邊的牧場雖也積了雪,所幸還有存著的草料。但是河套間和代郡地方有耕地的,已經(jīng)全毀了,麥苗一例凍斃,只怕來年五荒六月時也要難過了!”

☆、11.11

晚上都打了三更的梆子,王藥還在處置政務的氈包里忙碌。完顏綽踏進去的時候,只覺得氈包里比自己住的地方冷好多,不由一皺眉,然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