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看公主。”陸晗蕊抱著襁褓中的孩子走上去，

孫貴妃卻像是看見什么驚嚇的東西，往旁邊閃躲，雙手捂住臉：“別給本宮看，太丑了！”

原是從生產至今，孫貴妃都抗拒看孩子一眼，

她最近總是做夢，夢見自己還是孫家大小姐的時候，是那般的無憂無慮，清閑自在，有人喜歡她，她也喜歡那人。

以后一定要嫁給那個人……

后來怎么就被許給了三皇子畢靈淵呢，沒過兩三年，三皇子登基，李氏的女兒被封了皇后，她亦是緊隨其后，被封了貴妃。

她身處這這金碧輝煌巍峨高踞的紫禁城，卻好像從來與它無關似的。

如今有了孩子，生產時撕裂的痛感卻依舊存在著，撕裂著她的心、她的魂，每一次痛到難以喘息時，似乎都有聲音在告訴她——你已經是母親了。

要徹底與往事中的少年告別。

你是靖朝的貴妃，你是長公主生母，你要堅強，你要保護自己和孩子。

陸晗蕊不知她有這么多心事，拉開襁褓一角，小心地露出公主的白嫩軟乎的小臉，手指忍不住蹭了蹭，

公主順勢捉住她的手指，握著就要往嘴里塞。

“虧得太醫和嬤嬤日夜照看調理，你看，公主如今玉雪可愛，光看這眼睛就知道以后長大定是冰雪聰明。”

孫貴妃心里難受，聽陸晗蕊柔聲細語地說著，便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抱過來的孩子。

見孫貴妃不抗拒，陸晗蕊便小心地要將孩子遞到她懷里，還沒遞過去呢，公主似乎察覺到要與陸晗蕊分離，便驟然皺緊小臉，登時通紅，嗚哇嗚哇地大哭了起來。

哭聲響亮，哭得人心煩意亂。

陸晗蕊忙又將孩子攬回懷中，抱著走來走去，耐心地哄著。

孫貴妃捂住耳朵，蛾眉緊蹙，聽著孩子哭，不知為何，自己也哭了起來，沖著襁褓中的孩子吼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煩人！”

吼完，喉頭一陣發癢，不停咳嗽起來。

孩子被陸晗蕊抱著哄著，漸漸沒了哭聲，嘴里嘬著自己的手指，撇頭好奇地看著咳嗽的娘親。

外頭守著的宮人忙進來查看，見貴妃咳得臉都紅了，忙給她喝了口剛泡好的參茶，又傳來太醫給她把脈。

陸晗蕊抱著孩子坐在一旁，垂眼看看懷中一臉無辜的公主，又看了幾眼疲憊不堪的孫貴妃，心事重重地垂下眼去，伸出食指輕刮了兩下公主柔軟的臉頰。

太醫只是說孫貴妃氣急攻心，這外頭的天也漸漸熱了，難免心浮氣躁，并無大礙。

等太醫離開，孫貴妃望著床帳上方，不知在看什么，眼神有些縹緲空洞，突然喃喃地說道：

“我生命中最好的時光是嫁給三皇子前，那時我天真地以為……我喜歡誰，便可以嫁給誰。”

陸晗蕊呼吸微微一凝，四下看了看，抱著孩子不動聲色地走上去，在她床畔坐下，輕聲道：“貴妃，慎言。”

孫貴妃緩緩看向她，微微露出慘淡的笑，淚水從眼角滑落：

“我在紫禁城里，沒有一天真正的開心過，便只能從李姿妍身上找些樂子了，我恨她，要不是孫氏為了對抗李氏，便不會也將我送入宮……但我又可憐她，因為我也是個可憐蟲。”

說著，好歹向她襁褓中看了一眼，接著痛苦地閉上眼：“我原以為生下龍子后，便不會那么痛苦可憐了……都是錯……都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