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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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遙出來了,想必陸許國一行人已經離開了憑州府,游湛回過神,忙呵斥自己的侄女:“你真是越發胡來,要是傷了國公大人可如何是好!”說著,又看向李熾,帶著幾分虛情假意的愧色:“國公大人有怪莫怪,怪我,教女無方,不如這樣……我派人帶著國公大人搜尋吧!”也不給李熾發怒的機會,高聲喚來了一眾仆從,又命府中各處將燈火點起,一處一處任李熾搜查。如此這般,李熾也沒精力去與游云遙糾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便疾步往里面走去。游湛見眾人都去了,這才回頭瞪了游云遙一眼:“這袖里箭就不該教你!傷到了李熾怎么辦?”“傷就傷了!他活該!”游云遙生氣地頂嘴,碰上游湛的桃花眼,氣勢又低了下來,埋頭就要往他身上靠,“這不是還有游湛你護著我嗎?”游湛輕輕舔了舔干燥的唇,又不動聲色地閃開,眼睛看向別處,穩了穩心神:“你回去歇著,李熾不會搜到什么。”“我走不動了,游湛你背我回房去!”“閉嘴!”游湛怒道,“我是你的叔叔!”游云遙輕輕哼了一聲,緩緩走過去,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覷眼瞧他:“桃州府上的那幾個歌舞姬不也和我一般年紀?你也是她們的叔叔呀……她們是哪里比我好些?”說著,微微踮起腳尖,湊近他的耳畔,吐氣如蘭:“我的屄比她們sao多了,你要不要試試?”說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耳垂。游湛倏然變了臉色,一把將她重重推開,又恐怕叫人察覺到他們的動靜,壓著滔天的怒意,指著她說道:“游云遙,我是你的叔叔!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你也認清你的身份!”游云遙被他一推,也上了火,她喜歡游湛,喜歡到了骨子里,天天纏著他,投懷送抱,可游湛從來都當她在頑笑,次數多了,便沉著臉拿長輩的身份壓她。見游湛抿唇皺眉,不再言語,游云遙繼續道:“你不過是游氏的一條狗,是游清清的一條狗!我喜歡你啊,只有我把你當成人!”話音剛落,一個火辣辣的巴掌就落在她臉上,游云遙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游湛,還未回過神,眼中卻溢出了淚水,顫抖著嘴唇:“你、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游湛冷著臉,垂下眼,看不見他眼中的光。“你可以罵我,可以罵整個游氏,可你不能對你的母親不敬,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殺了你……這三個字真是誅心,游云遙捂住胸口,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忽然笑起來:“你舍得殺我?我是游清清唯一的女兒,長得又像她,你殺了我,拿什么緬懷你的心上人?”游湛閉了閉眼,干脆背對著她,嘆了口氣:“你真是不要臉。”“你又沒流著游氏的血,我怎么不要臉?”見游湛不說話,游云遙又往前走了兩步,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闊有力的脊背上,她聽得出,她感受得到,游湛在強忍著。“我會比你的那些歌舞姬妾都要銷魂,今夜陪著我,好不好?”遁逃游湛脊背僵直,一時間竟然不敢回頭,游清清與游云遙的臉在腦海中交替往復,在千頭萬緒中,有那么片刻,他想不顧一切地回頭,緊緊地抱住身后的人,他想對她說:“jiejie,我好想你。”可他看著堂內隱隱綽綽火光中,垂下的畫幔上女子溫順似水的優容,悵然地垂下頭去,游清清已經死了。他的jiejie已經不在了。“云遙,你的母親在看著你,別這樣。”游湛回神,耐心而強硬地掰開她骨節發白的手指。游云遙終于忍無可忍地落下淚來,抬頭望向游湛時卻依然咬牙切齒,梗著脖子說道:“游湛,我不會放手的!絕不!”“你應該和你的未婚夫逃到恒陽去。”游湛嫌棄地甩開她的手,倏然轉身離開,游云遙氣得發笑,快步跟上,一邊喘氣一邊道:“你說這假話不怕天打雷劈嗎?他離開了游府你才說這樣的話,這幾日躲在游府你不是裝不知道嗎?偽君子!”“噓……”游湛忽然頓住,捂住游云遙的嘴。游云遙眨眨眼,心下一驚,一時氣上了頭,竟忘記李熾一眾人等還在府內搜尋,回廊里靜悄悄,四下無聲,只有風雪嗚咽。前院處的仆人提著燈過來了,擦擦汗,沖著游湛說道:“大人,鎮國公帶著人馬沖出去了,什么話也沒說,挺著急的。”游湛垂首看著心虛的游云遙,松開手,惋惜地嘆了口氣,片刻,對仆人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歇著吧。”游云遙著急地拉住游湛的衣袖:“他一定是聽到了!叔叔,救救許國和濯纓!”“游氏如今在風口浪尖,李熾又是皇后的兄長,時也命也,看他自己的造化吧!”游湛說完,便折身回自己的院內,游云遙孤零零地站在回廊中,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扭身往后院而去。她沒覺察到游湛一直默默地隱在門洞旁,不近不遠地看著她,就像她小時候總是吵著鬧著要出去玩,跑出去后找不著歸家的路,就站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嘴里一邊喊著“叔叔”,一邊擦著淚亂走。游湛其實一直都跟著,他就是想讓她長些記性,會學乖。可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改變。他默默跟著她去到后院,見她從馬廄中牽出一匹馬,利索地翻身而上,縱馬躍出,游湛重重嘆氣,不情愿地跟了上去。若是他對陸許國沒有半分情意,何必做到這個份上,還有李濯纓,當年將他從李弗亂手中救下,藏在憑州的深山之中,如果陸許國是有姻親的緣故,那對李濯纓這般又是為何?游湛這樣想著,心中不由泛起薄薄的燥怒,迎面被風雪拍臉,又登時清醒過來,然后自己對自己說,他不過是希望游云遙能找到一個最好的歸宿罷了,照如今的景況,李陸二人都不是良配。他要給游清清的女兒世上最好的。陸許國三人出了游府的密道后便騎上了游云遙早就備好的快馬,一刻不敢耽擱,抄小道往北遁逃。雪鷹在頭頂上空盤旋,急嘯幾聲,隨著李濯纓的快馬奔逃的白雪也嚎了幾嗓子,李濯纓呸的罵了一聲:“鳥叫你也叫,你是不是傻?”雪狼又繼續嚎著,猛然往前沖去,嗷嗚一聲,朝一個雪堆撲去!“啊!”原來雪堆下藏著一個人,一口被白雪叼住肩膀,嚇得在地上翻滾起來。三人忙收住韁繩,不遠處,大大小小的十數個“雪堆”站了起來,原來都是提前埋伏在此處的。李濯纓瞧著這些人的打扮,目光突然沉了下來,冷笑一聲:“原來是李弗亂的狗腿子啊……”弗亂岱欽一抖,真是前有餓狼后有猛虎,還都是姓李的。前方的十數人微微弓起身,手持弓弩,白雪死死咬著士兵的肩膀往回拖,獠牙鋒利,嗚嗚地低吼著,弓弩對準了白雪,似乎就等著一聲令下。李濯纓翻身下馬,拖著大刀往前走去,一瘸一拐,面巾裹住了他的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極亮極鋒利的眼。茫茫的風雪中,對面的士兵身后,一個男子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一身輕甲,手里似乎還提著什么東西,在風雪中一蕩一晃。李濯纓后背一寒,竟有些不敢往前,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刀柄。“濯纓,小心。”陸許國微微掀開風帽,輕聲提醒他,說完,瞟了一眼岱欽。岱欽識趣地翻身下馬跟了上去,湊近對李濯纓道:“你別激動,游小姐給我們備了明月州的通關文牒,我們只是做生意的邊民哈……”說著,瞥了一眼對面那個高頭大馬上的男子——手中的東西。不,那不是東西!那是……人頭!岱欽的心窒了一窒,整個人僵住,死死地盯著那顆人頭,伸到懷中準備掏出通關文書的手竟然不動了。李濯纓看也不看岱欽,冷冷道:“他不會讓我們過去的。”岱欽緩緩回過神,擦擦了臉,手從懷中悄悄移到腰間的刀:“我知道。”風雪中,坐在馬背上男子抬了抬手,雖然沒開口,但士兵們意會地將弓弩收起,往后退了幾步,而他依舊騎著馬緩緩往前。走近了,李濯纓的雙眼微微瞇起,男子卻先愣了一愣,然后輕聲笑道:“濯纓,好久不見。”岱欽已經聽不見什么,一把掏出腰間的短刀,猛然沖了上去,時刻準備著拔刀而起的李濯纓也被他嚇了一跳,來不及多想,也跟了上去,男子身后的士兵們紛紛放箭,李濯纓揮動起大刀,將箭簇格開,士兵們趁機而上,抽出腰間的刀朝兩人砍來。岱欽紅了眼,揚起手中的短刀直沖馬背上的李弗亂而去,正要一刀扎進馬腹中,李弗亂卻笑了笑,將手中的人頭高高拋起。岱欽登時僵住,嘶吼道:“四哥!!”他扔掉刀,不顧一切地朝著人頭沖了過去,那人頭掉在雪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幾滾,眼見著就要碰到,李弗亂騎馬疾馳而來,從他頭頂躍過,馬蹄落地,他已用劍勾起了那顆人頭。“四哥!!!”岱欽喊得嗓子都要出血,頹然地撲倒在雪地上。李弗亂拎著人頭,看向岱欽,恍然道:“原來是八王子啊。”“我要殺了你!”岱欽抬起頭,咬牙切齒地沖李弗亂吼道。“殺我?”李弗亂笑了笑,又道,“烏云岱誠率兵突犯我朝憑州邊境,你們烏云部應該好好謝謝我,替你們清理門戶。”話音剛落,只見李濯纓已揮刀將那十數士兵斬殺大半,但顧及著陸許國,漸漸有些吃力,于是打了一聲哨,讓白雪護在陸許國身旁,拖著刀向李弗亂而去。李弗亂也看見了李濯纓逼近,但絲毫不懼,反而還帶著長輩關切的語氣:“濯纓,我還以為你已經逃去恒陽了呢,看來,你一直都在靖朝。”說話間,瞧見他身后還有殘余的士兵靠近,抬起手,士兵頓住,正狐疑著,只見數把小刀破空飛來,直直地刺入喉嚨,士兵們掙扎著倒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弗亂,一張口,鮮血便翻涌而出,掙扎了一會兒便沒了動靜。風雪驟停,月色驀然皎潔,靜靜地俯視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