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精神科(一)
34.精神科(一)
之后的幾天時間辛寵都對井奇愛搭不理的,敷衍了事,就抽了個時間悄咪咪給女醫生的衣服洗了送回去,然后直到井奇出院,她都沒有再露面。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她在送衣服的路上遇到了許恃衍,彼時辛寵剛從女醫生辦公室里出來,她出了樓朝大門走去,就在一只腳踏出大門時聽到有人在叫她名字。 辛寵。 辛寵回頭,順著聲源找去,看到了站在車前的許恃衍,他一只手提了兩個大果籃,另一只手拿了兩束花。 大概也有兩個月沒見了。 縱然天氣炎熱,他依舊穿著黑色的西裝套裝,搭配白色襯衫,打寶藍色的領帶。 他買衣服應該比較省時間,幾乎每一套都差不多。 辛寵小步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客套的問他。 許律師怎么在這? 看一下熟人。 哦。辛寵點了點頭,不知道接下來接什么話。 你呢?許恃衍破天荒主動問她。 我也來看朋友。辛寵指了指身后的大樓。 看完了嗎?許恃衍繼續追問。 嗯。辛寵繼續點頭,他們倆是真沒什么可以聊的了嗎? 那方便跟我一起去見兩個人嗎? ??? 于是辛寵就被他一句見兩個你認識的人帶著走了。 他們去的不是井奇住院的那棟樓,而是對面的樓,是這家醫院的精神科。 辛寵本來想幫許恃衍提一個果籃,他卻毫不客氣的把手里兩束花塞進她懷里。 在進大門前被要求出示身份證件和主治醫生批準的探視單,門口的保安仔細查驗后才給他們通行。 辛寵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壓抑,跟對面樓敞敞亮亮的環境相比,這里昏暗潮濕,每個房間的門窗都額外加了一層鐵質門窗,看起來像是關押犯人的監獄,門框已經生銹掉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發霉的難聞氣味。 許恃衍帶著辛寵坐上了電梯,電梯上的很慢,幾乎每一層都要停下有人進進出出。 這邊不僅環境跟對面截然相反,就連工作人員和病人的面貌也跟對面大不相同。醫生護士要么態度輕浮,在公共場所跟其他同事撩sao說葷段子,談一些約會買房的瑣事,要么嚴肅呆板,眼神麻木的盯著一個方向,面上掛著重重的黑眼圈,看起來一副要過勞猝死的樣子。偶爾有護士牽著一兩個病人坐電梯,他們的手上都被帶了金屬鐐銬一樣的東西。 懷里的鮮花太過鮮艷,這么朝氣蓬勃的色彩跟這里格格不入。 他們在九樓停下,許恃衍率先出了電梯,辛寵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面,許恃衍的皮鞋踏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走廊空蕩蕩的,還有回聲。 經過一間病房時,突然有人抓著鐵窗將頭貼上去,辛寵跟他對視了一眼,他就開始大聲嘶吼,聲音很是凄厲,辛寵被嚇的臉都白了。 許恃衍把果籃放下,用兩只手捂住了辛寵的耳朵。 沒事的,沒事的,別慌。 辛寵是根據許恃衍的口型猜出他說話的意思的,這是他們那次艱難逃生過程中形成的默契。 那個病人還在尖叫,見他們倆不理人更是癲狂起來,用頭狠狠的撞擊鐵門鐵窗,哐當哐當的巨響終于引來護士的關注。 兩個穿著藍色護士服的男護士趕到,他們先是用鐵棒敲了敲門給那病人嚇退,然后迅速開鎖將他制服,那病人瘋起來蠻力特別大,兩位男護士險些沒有將他按住,幸虧那病人帶了手銬。 在護士開門制服那個發狂的病人時,辛寵聞到了一股惡臭,像是糞便物以及生rou鮮蝦開始腐爛的味道,她斜眼瞥到了那個病人的衛生間,馬桶和墻壁上布滿了灰褐色的痕跡,看起來十分惡心,而房間里只有一扇極小的窗戶,隱約透進來一點點陽光。 注射過一針劑藥品后,那病人慢慢的恢復了安靜。 護士走出來看了許恃衍和辛寵一眼,隔著口罩冷冷的問。 你們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許恃衍亮出通行證,其中一位護士帶他們去了對應的房間,開了鎖之后提醒他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然后就回了休息室。 相比起剛才那個病人的房間,這個房間已經算是豪華單間了,有電視,有飄窗,衛生間也干凈。 他們進去的時候,一位披頭散發的中年婦女正在飄窗上坐著,一邊梳頭一邊看下面的風景。 這是陳竹的母親。許恃衍這才向辛寵介紹。 辛寵努力的回想之前的信息,疑惑地問,陳竹不是孤兒嗎? 也不完全是。 許恃衍放下果籃,攥了攥有些發麻的雙手,繼續解釋。 陳竹曾在信中跟我提到過,他記得他小時候有家有父母,后面被一個不認識的叔叔帶走,幾經轉手,最后因為先天性心臟病被遺棄在了孤兒院,過去的十幾年他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有病被爸爸mama丟掉的,所以心中有恨,不愿再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直到前幾年遇到那個當初帶走他的叔叔,那人得了癌癥活不久了,臨死前想積點德,就告訴他了真相,他是被拐來的,但是這么多年拐帶的孩子太多,已經記不清他家是哪里的了。 陳竹母親坐在床邊突然開始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好像是她家鄉的民歌小調,辛寵聽不懂歌詞,但是聽她唱的那個調子就覺得婉轉悲傷。 我費了好幾番周折找到秦姨時,她已經病了。她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陳竹,在過去的二十年間,把全國都跑遍了,但始終沒有陳竹的消息。就在陳竹失蹤的第八年,她的老公陳竹的爸爸也放棄了,拋下她重新組建家庭,生了一雙兒女,其樂融融,而她就一個人騎著輛破舊三輪車不停的找,不停的找,直到得了病,誰都不認識,誰都不記得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只找苦命人。 陳竹死了,我到現在都找不到他的尸體許恃衍低著頭默默攥緊了拳頭,看起來十分自責。 辛寵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她無法真正共情失去摯友的傷痛。 陳竹mama突然湊了過來,她撿起地上的籃子,用指甲劃破上面的塑料膜,開心的邊拍手邊叫,蘋果!蘋果!我喜歡吃蘋果!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住了,然后從果籃里拿了兩個蘋果出來,迅速跑回到床上鉆進被子里,將自己蓋的嚴嚴實實的。 辛寵走過去,坐在床邊跟她說,阿姨,我幫你給蘋果洗洗再吃好不好? 陳竹mama從被子里探出頭,神秘兮兮的跟她講,這是留給我兒子的,他最喜歡吃蘋果了我去買蘋果,買好多好多蘋果,然后旭仔就不見了,我找不到他了,他去哪了? 陳竹mama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她在地上到處爬,一會兒鉆到床下,一會兒鉆到桌子下面,焦急的喚著,旭仔!旭仔!你去哪了? 秦姨。許恃衍跪在地上將陳竹mama扶起來,你聽我說,旭仔他 陳竹mama只跟他對視了一眼,就大叫一聲,將許恃衍推到在地上,她一邊罵一邊將巴掌拍在許恃衍背上。 劉生,你好狠的心啊,旭仔現在指不定在哪里流浪乞討,你作為孩子他爹竟然要放棄,你滾你滾!我一個人找旭仔,等找到了別想讓他再喊你爹! 她惡狠狠的扇了許恃衍一巴掌。 許律師!辛寵跑過去護著許恃衍。 陳竹mama看到辛寵過來更生氣了,她指著兩人罵,你怎么能忘了你兒子,怎么能啊,如果不是你那天讓我回家找東西,我就不會弄丟旭仔你小心點,我和旭仔活不了,你們也不要想著好活! 她突然發瘋沖過去抓辛寵的頭發,許恃衍將她護在懷里,陳竹mama對他拳打腳踢。 辛寵久違的想起了在大姑母家,她因為在飯桌上吃了一個雞腿就被表哥按在地上教訓的樣子,一拳拳打下來,尤其是打在rou少骨頭多的地方,疼的她眼淚都忘了流,只敢抱著頭縮起來。 陳竹mama正在癲狂狀態,他們也不敢再刺激她,怕她做出更為過激的行動。 護士們在監視器中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趕過來,迅速的將陳竹mama拉開綁在了床上,陳竹mama因為情緒激動出現了抽搐,為防止她咬到舌頭,護士給她的嘴里塞了一團沙發。 他們離開前陳竹mama還在嗚咽掙扎,手腕處蹭出多道血痕,許恃衍問護士要了一包紗布,給她的傷口處都小心翼翼的墊好確保繩子不會再蹭到,這才帶辛寵離開。 陳竹mama是你安排在這里的嗎? 辛寵回頭看了一眼病房。 不是,我找到她時她已經在這里了,是陳竹爸爸。 辛寵剛才就在想,這里的一切都看起來那么沉悶壓抑,即使跟那個被打了鎮靜劑住在臟亂不堪暗無天日的房子的病人,陳竹mama的病房已經是不錯了,但也僅僅是看起來像給人住的牢籠而已。 失去思想和記憶后,他們的體面自尊也沒有了。 她不敢深思,陳竹mama到底是因為瘋了被送進這里,還是來這之后才瘋了的。 辛寵盯著許恃衍的后腦勺想,男人都是如此無情嗎? 【作者有話說】 補25號的更新~本想說今天的結果發現已經過了凌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