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教（一）

    t市的天氣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辛寵出門的時候特意看了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沒有雨，所以她出門就沒帶傘，誰知道騎車騎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猝不及防，等她加快步伐趕到家教地點時身上已經(jīng)濕透了。

    辛寵將自己的老破自行車停靠在小別墅外面的圍欄邊上，她站在門檐下躲雨，雨水順著衣服往下滴,看看這別致的小洋樓，再看看自己這副落湯雞模樣，就這么進到別人家好像不太合適吧。

    辛寵看了看手機時間還早，糾結(jié)猶豫中打定主意先把身上晾一晾再進門。

    透過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大鐵門能夠欣賞到院內(nèi)的風(fēng)景，前幾天來還是被烈日摧殘的殃秧的枯黃草坪，修剪后又恰逢甘霖，現(xiàn)在綠油油的重新煥發(fā)生機，中間的走道是用鵝卵石鋪成的防滑小路，縫隙處已經(jīng)積攢了不少水。

    院子的一角放著一個與房子整體風(fēng)格完全不同的木質(zhì)房子，上面用五顏六色的彩漆花了很多卡通圖案，從歪歪扭扭的線條和不怎么匯整的圖形看這涂鴉應(yīng)該是出自小朋友之手。

    聽她做家教的小朋友說，這是他家狗狗之前的房子。辛寵做家教的半年時間從沒見到過這家有狗，她猜想可能是去世了沒有繼續(xù)追問。

    死亡一詞的真正含義對一個小孩子來講未免太過于沉重。

    辛寵還記得爺爺去世的時候自己剛上小學(xué)，被爸媽接回家時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許久不見的大伯和小姑都回來了，他們跪在床前哭，伯母扶著奶奶站在窗前，而爺爺閉著眼靜靜的躺在床上，這么吵都不起床罵他們一句。

    后來他們換了一個地方哭。期間有很多不認識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過來，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黑白色的衣服，全部看完發(fā)現(xiàn)，只有爺爺?shù)暮诎渍掌坝幸稽c彩色，是大朵的菊花。

    辛寵受不了那夸張刺耳的嚎哭聲，趁爸媽不注意搬了個小板凳跑到大廳外面的走廊里坐著，然后在地上涂涂畫畫，那是她在講臺前撿來的老師不要的小粉筆。

    辛辛，你怎么坐在這兒？

    鄰居一家也來吊唁了，他們都穿著黑白色的衣服，鄰居叔叔神情肅穆，鄰居阿姨的眼角還掛著淚滴。

    還是個小朋友的辛寵并不懂大人們都在哭什么，她只是見到了鄰居哥哥很開心。

    嘉遇哥哥！辛寵激動的手舞足蹈邀請他看自己的大作。

    辛寵meimei畫的好棒，我跟你一起好嗎？

    林嘉遇剛想走過去蹲下身加入她，被林叔叔一把抓了過去。

    今天是來干什么的你知道嗎？

    林叔叔大聲的質(zhì)問嚇住了辛寵，她一直很害怕這個鄰居叔叔，他總是一副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生氣的樣子，她嚇的呆住了，不敢出聲。

    看望辛爺爺，跟他告別。林嘉遇低著頭小聲答話。

    既然知道你又怎么笑得出來，這是什么開心事嗎？

    兩個小朋友都被訓(xùn)的大氣不敢喘，幸虧大伯出來了把他們叫了進去。

    圍著爺爺?shù)墓撞淖咭蝗Φ臅r候所有人都在嚎啕大號，就連一向打扮的精致漂亮的表妹莉雅也哭的眼淚鼻涕一起流，只有她格格不入的跟著這一堆人轉(zhuǎn)圈，mama擰了她胳膊一把，疼的她眼淚汪汪，但還是沒掉一滴眼淚。

    出來的時候奶奶看著她嘆了一口氣說，這孩子心狠啊。

    可是她真的不傷心啊。

    聽到爸爸跟她說以后再也見不到爺爺?shù)臅r候，她竟然還有一點高興。平時她和mama沒少挨爺爺?shù)牧R，辛寵雖然小，但她也知道，爺爺不喜歡他，他只想讓mama能再生個弟弟。

    后來所有人都到了一個酒店吃飯，席間他們吃飯喝酒不斷大笑舉杯，跟剛才悲傷大哭的樣子截然相反。爸爸mama也不見了蹤影，可能是又躲在哪個角落吵架吧。

    關(guān)于那天后面發(fā)生的事她都忘了，小朋友本來就不太容易記事。

    只記得林嘉遇穿過好幾桌酒席跑過來，氣喘吁吁的抓住了她的小手，把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星星石塞進她手里，那是她上次在林叔叔家的金魚池里看到后一直吵吵鬧鬧想要的。

    本該是冰冰涼的玻璃石已經(jīng)被林嘉遇手掌的溫度暖熱，到辛寵手里時是暖呼呼的，她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攥在手心的神奇觸感。

    辛老師？

    是辛寵做家教的小男孩的爸爸，他對打開門就看到辛寵站在門口有些驚訝，愣了片刻后問道，剛到嗎？

    是的。辛寵沒有說明她到了有一會兒只是在門口沒進去這個情況。

    男人一只手舉著傘，一只手提著公文包，灰色西裝被熨的平整，稍微有些歪斜的領(lǐng)帶暴露了他出門時的慌亂。

    許先生今天要出門嗎？外面雨下的很大。

    臨時有個案子。

    許恃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屬框眼鏡，看著辛寵還在往下滴水的衣服皺著眉說，家里只有許佳乙在，陳阿姨請假了，你進去先洗個熱水澡。

    好的。

    辛寵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知道這位有錢家長有潔癖。她每次來家的時候掃地機器人都在干活，房間里的地板干凈的能當一面鏡子，就連放古董器物的柜子也打掃的一塵不染。

    許恃衍靠近一步把傘撐到了她頭上，說：我送你到門口。

    不用了吧，就十米路我跑兩步就到了。

    辛寵受寵若驚，怎么好耽誤大老板的時間，連忙拒絕，做出要跑過去的樣子。

    新?lián)Q了地板，不能泡水。男人冷漠解釋道。

    這一定是辛寵走過的最艱難的十幾米路，傘不小但是罩住兩個人還是有些勉強。看到許恃衍被淋濕的肩膀，辛寵想往他那邊靠靠，結(jié)果她進一厘米，他就離遠一厘米，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

    辛寵有些沮喪，雖然知道她這落水狗樣實在狼狽，但這退后一步的動作還是傷了她的心。

    可惡的有錢人！辛寵在心中狠狠吐槽。

    浴室里面最上層的柜子里有新的浴巾。

    男人把她送到門koujiao代了兩句就走了，辛寵把濕漉漉的鞋子脫在了門外，然后把衣服的下擺擰了擰確定不再明顯可見滴水后才開了門進去。

    客廳的電視還開著，小男孩睡在沙發(fā)上，身上蓋了一條小毛毯。

    辛寵輕手輕腳的進了衛(wèi)生間，整理完身上的水漬后從櫥柜里掏出了一張一次性馬桶圈，墊在馬桶上先解決了個人問題。

    雨真大啊，內(nèi)衣內(nèi)褲都濕了，黏糊糊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辛寵又想起了許恃衍被淋濕的半個肩膀，不知道他怎么處理了。

    老板的辦公室里應(yīng)該有個替換裝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