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梅落
一一三 梅落
楹酒猶豫了下,才說出密詔。 韓玄笑了笑,許久才道:我就知道算了,奉高我不想見,他這兩年越活越傻,我的后事就勞煩殿下你了。 楹酒無法接受:我不要,你我帶了太醫了,他們會治好你的。 從來沒有這一刻,她切身體會到生命的逝去,那樣的無能為力。 韓玄搖搖頭,淡淡道:你是個聰明人,何必做無用功?不如替我處理好身后事。 楹酒只能哭著答應。 韓玄交待的很簡單。 一是死后葬在寒山寺,從哪里來,便從哪里去。 二是不想見其他人,楹酒想送他最后一程就送,不送也沒事。 三是所有的東西都留給楹酒,算是謝謝她做這些。 就這些?楹酒臉上帶著淚痕,難以置信道。 韓玄點點頭:你們來的太快,我大約還要兩日光景,如果可以的話,陪我說說話。 楹酒能理解他不想理會朝云,但是不理解他為什么不見韓遺,勸了幾次也無果。 她不放心韓遺,便只能讓阿舒勒把消息帶出去,她覺得韓遺大約無法接受。 的確如此,韓遺得到消息發了瘋一樣,不管不顧想要闖進去,但他走的太急,沒有帶自己的人,光是韓遺留的死士,都能攔住他。 他們帶的人不多,就算是傳信回去,韓玄也未必撐得過。 韓遺依舊是傳信回去,饒是祈夜看他慘白著一張臉寫信,也有些可憐他。 韓遺在寺廟外等了三日,韓玄也不肯見他。 祈夜替他闖進去把大主持帶了出來,韓遺問了一些韓玄的事情后,面如死灰。 我以為他韓遺捏緊了拳頭,說了幾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 祈夜倒是想把韓遺打暈,但是又怕他錯過最后一刻,被他記恨一輩子,便只好讓太醫盯著他。 韓玄最后情緒倒還好,和楹酒說了許多從前的,全是關于少年時韓遺的: 書院里的女郎為他吃醋,明爭暗斗,你說他跟趙祈夜互掐,估摸著也是和那些女郎學的小郎們不敢惹他,他那時候和我學了武,武藝普通,但是揍那些繡花枕頭綽綽有余。 現在倒是好,趙祈夜統領禁軍,大王子掌了北府軍,哪個他都打不過咳咳 你別信他的甜言蜜語,背叛韓家也好,十分原因里,你也只占三成 楹酒便問了:那剩余七成呢?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韓遺的,大概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韓玄笑了,嘲弄道:三分為了他自己,不想被家族掌控一輩子,三分為了我,不想走我的老路剩下那一分,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大概是鬼迷心竅。 和他當年一樣的鬼迷心竅,賭那一點真心。 他大約運氣比我好,你不是問我為何不見他嗎?韓玄咳了聲,楹酒把他被子又拉上來一點,聽見他沙啞的聲音:才不見他,氣死他,讓他一輩子都記著。 楹酒呆呆的看著他,傻乎乎問道:你不怕他恨你一輩子嗎,他其實一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韓玄答道:恨也好,恨有時候比愛更長久我只是有些嫉妒他罷了。 楹酒不明所以。 你應當猜到我為什么只見你,我已經替他把路鋪好了,做到這一步,也算盡了我這個哥哥的責任了。韓玄有些疲憊,楹酒想著要不要讓他休息。 可是他現在大約想不明白,其實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皇姐衛生祈夜和阿舒勒包括韓遺,我都看不懂。 韓玄手很冷,楹酒的聲音開始發抖。 有點冷,外面是不是下雪了?今年的雪有點早你不是看不懂,只是有時候會糊涂,對他們又太心軟。 韓遺一個人斗不過他們倆,他如果比我還蠢的話,你記得留他一命,可惜他好像比我還犟。 不要放任他們中任何一人獨大,權力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會聽話,偶爾也要打他們一頓,打了才會聽話 楹酒被他逗笑了,嘆氣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以后估計是被他們吃的死死的了你要不要給我的第一個孩子取個名字? 韓玄抬眼看她,盯著她肚子看了許久 他終于來了興趣:讓我猜猜算了不用猜了,肯定不是韓遺的,他腦子沒那么快,防不過你jiejie。 我會給他一個孩子的。楹酒微笑著道,屋子里很暖和,她的手也很溫暖。 韓玄又嘆了口氣:他真的好命,唉,我想想叫什么 是外面那個的?韓玄突然問。 楹酒很驚訝:你怎么猜到的? 隨便猜的,叫朝歌吧,男孩女孩都能用。韓玄輕聲道:不過我猜是個男孩兒,我死后韓遺大約要發瘋一陣子,你可以拿這個孩子嚇唬嚇唬他。 皇姐給他喝了藥的,他不會信的。楹酒看見他眼神已經暗淡了,努力穩著聲音。 你就說我給孩子取了名字韓玄的聲音越來越輕,去把窗戶打開,屋里太悶了。 楹酒起身,給他開了窗戶,外面的梅花也開了,確實下了很大的雪,紛紛揚揚。 韓玄離窗戶進,雪花飄進來,落在他的頭發上,像是白了頭一樣。 他最后念了句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楹酒握著他失去溫度的手,心里空落落的,她不過是個旁人,卻好像承擔了太多人的情緒。 垃圾作者有話說:這句詩其實是以朝云口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