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誤會
兩日后,晌午。 南城城門大開,來往行人絡繹不絕。幾位錦衣公子自門外縱馬而入,一路奔馳,大搖大擺地停在熙熙攘攘的坊市前。 吁正當用午膳了,不如我們去杏雨樓坐坐,聽聽小曲?最打頭的藍衣少年對著身后的同伴提議道。 我看可以。聽說杏雨樓新來了一批西域的藥,正好去瞅瞅。 是什么藥啊?隊伍里有人手肘輕碰了一下說話的男子,好奇問道。 還能是什么?當然是床上助興的藥了。男子擠眉弄眼,壓低聲音神秘道,只消給女子服下,片刻之后,同房的時候便會噴出奶水 一時間,這些公子哥們都有些心猿意馬,蠢蠢欲動。 不行不行,景麟從來不去那些地方,換個地兒吧。又有一人開口,眾人目光都投向隊伍中間的男子。 江景麟一襲玄色外袍,身量欣長,松松拉著韁繩,眉眼間盡是放蕩不羈的笑意。聽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眸中劃過一絲暗光,開口道,去就去吧。 杏雨樓。 領頭的藍衣公子乃南城富商之子,是杏雨樓的常客。他熟練地帶著眾人去了自己常去的雅閣,點了些酒店,又叫了幾個姑娘彈琴唱曲兒作陪。 昏黃曖昧的燈光下觥籌交錯,席間紅袖翩翩,好不熱鬧。 江景麟身旁的姑娘見這位公子容貌俊美,氣度不凡,動了心思想要坐到他腿上,卻被他冷寒的眸光逼退,只好訕訕坐在一旁侍酒。 而藍衣公子已經摟過一個容貌嬌艷的姑娘,當著眾人的面兒箍在懷里又親又摸。 同伴不由調侃,張兄怎么如此性急? 藍衣公子自女子胸前抬頭,舔了舔唇,這幾日和你們城郊賽馬游玩,本公子都沒功夫紓解。如今回了城,當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聽聞張兄府上有一美嬌妾,脾氣大得很。張兄就不怕在外面偷吃,回去之后房中佳人和你鬧脾氣?眾人起哄笑道。 藍衣公子神秘一笑,悠悠開口,女人嘛,最好哄了。隨便送點金銀珠寶、華服羅裳,保準對你百依百順。再說了,府里佳人嬌俏可人,但這杏雨樓的姑娘妖媚放蕩,別有一番滋味,叫我如何割舍得下?藍衣公子一邊說著,一邊yin笑著將手探進女子的裙裾間,勾起一串串嬌吟。 席間眾人皆心領神會,相視一笑,對此深以為然。 有位公子又飲下一杯清酒,酒勁上頭醉醺醺道,說起這杏雨樓的姑娘,最勾人的還是當屬蕓姬。 偌大的房間頓時鴉雀無聲,連藍衣公子都停下手中的動作,驚懼地看向席間一言不發的男子。江景麟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把玩著手里的酒杯,沒有絲毫反應。 說話的人是南城巡撫的嫡子李豎,只見他眼神迷離,搖頭晃腦繼續道,蕓姬一手琴技精才絕艷,飄飄如仙樂。那身段那姿色若能cao一cao,怕是做鬼也值嘍。可惜那日本公子正想 砰!啊!話音未完,陶瓷碎裂的聲響炸開,房里的姑娘嚇得尖叫。 李豎的門牙被飛來的酒杯砸得稀碎,他掌心緊捂住嘴,指縫里滲出濃稠的血水。他驚恐的看向酒杯飛來的方向。對座的男子悠然起身,拍了拍衣袍的褶皺,輕飄飄地看著他走到他身前,俊美不羈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但是這笑容在李豎看來,卻如惡鬼現世一般恐怖。 江景麟隨意撿起地上的碎瓷片,抵在他脖子上,聲如鬼魅,可惜? 李豎已經嚇懵了,話語在舌尖翻來覆去滾了幾遭,但就是哆嗦著嘴唇吐不出一個字來。 江景麟指尖往前再進一寸,瓷片尖利的棱角刺破皮膚,一縷縷殷紅血液順著瓷片流淌而下,胸前衣襟被染得一片血紅。 那日你對她做了什么?男人眼帶笑意,聲音平靜無比卻壓迫到讓人窒息,他眸光漸漸轉寒,面無表情命令道:說。 李豎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酒意已醒了大半,驚慌解釋:不不!我、我什么也沒做!都、都被你兄長攔住了!真的你相信我! 事情哪有他說的這么簡單。 兩三個月前他約了江景翊到杏雨樓聽曲,一眼看中了撫琴的沈蕓,當場便要買下她開苞,沈蕓不愿,李豎差點強上了她,然而被席間同行的江景翊攔下了。畢竟侯府世子,李豎不好意思和他當面翻臉,只得悻悻作罷。后來他又多次去sao擾沈蕓,可誰知侯府暗中打過招呼,都被杏雨樓擋回去了。沒過幾日,便傳出沈蕓嫁入侯府的消息,連婚宴請帖都送到他府上了。美人被人截胡,李豎心里煩悶憋了一肚子氣。今日本想借著酒意挖苦諷刺幾句,笑南城侯抬了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妓子做夫人,世家弟子都講究謙和守禮,誰知江景麟這煞星居然真的敢暴起傷人,絲毫不把巡撫府放在眼里。 我兄長?江景麟雙眸微瞇,沒有我兄長,你打算對她做什么?嗯? 李豎渾身一抖,眼神躲閃,哪兒敢接這話。 身旁的同伴都反應過來,硬著頭皮上前,聲音顫顫勸道,景景麟,李豎喝多了,不是有意沖撞夫人的。 是啊,景麟。李豎知道錯了,你就饒過他這次吧 眾人看著面前一身煞氣的男子,心里發苦。這李豎真是酒囊飯袋沒點眼力見。蕓姬出身青樓卻嫁進侯府成了當家主母,江景麟身為侯府嫡子可是憋了一肚子氣。又趕上侯爺新喪,現在外面都傳蕓姬是喪門星,克死了侯爺。在這煞星面前議論這女人,不是找死嗎?然而他們又不能看李豎真被弄死,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勸架。 江景麟眸光冰冷地盯視了男子半晌,把瓷片甩到一邊,掏出手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血跡,聲音陰鷙道: 管好你的嘴。 李豎張著嘴大口大口喘氣,拼命點頭。同伴見江景麟饒過了他,趕忙上前,止血的止血,叫大夫的叫大夫。 江景麟大步推門離去,任由雅閣里亂作一團。 *** 南城侯府,書房。 自從那一夜之后,沈蕓再見到江景翊都不由有些尷尬,偶爾不經意對視,她都會不自覺臉紅,然后飛快移開目光。但是男子似乎已經忘了那件事,仍像往日一般同她相處。 這日,她像往常一般來書房習字,江景翊在窗邊矮桌上看書,兩人互不打擾。 沈蕓有些心不在焉,狼毫筆尖在灑金宣紙上游走,勾勒出深深淺淺的墨跡。最近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讓她陷入混亂與糾結的漩渦之中:南城侯暴斃,江景麟和她一次次的背德糾纏,現在連江景翊也與她發生了尷尬的事情,還有她的身世 她正想得出神,甚至沒有注意到男子靠近的身影。 江景翊走到她旁邊看向低頭寫字的少女,肩膀幾乎要貼上她,母親握筆姿勢有些問題。 沈蕓筆尖一頓,大團墨跡在宣紙上暈染開來,愣愣開口,啊? 江景翊見她呆楞的模樣,微微俯身,以一個近乎從背后環抱的姿勢,兩手覆上她握筆的指尖細細調整姿勢,這樣才對。 沈蕓心跳砰砰亂跳,被淡雅的青竹香包裹,溫熱的觸感蔓延至全身,激起一片酥麻。這個姿勢實在和那晚的太像了他們也是像現在這般,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 沈蕓腦海里浮過那晚荒唐的畫面,后腰隱隱發燙,仿佛還記得當時男人那處抵在上面的溫度和硬度。她慌亂地轉過頭去,想要說些什么,嬌柔唇瓣卻意外地擦過男子的臉頰。 江景翊握筆的手一頓,心尖仿佛被輕柔的羽毛飄飄拂過,一陣陣發癢。 時間仿佛靜止了,沈蕓心臟慌得都快跳出來了。 咔!突如其來的推門聲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你們在干什么?江景麟憤怒的聲音在平靜的空間里炸開。沈蕓往旁邊一掙,立馬退出了江景翊的懷抱。 江景麟一襲黑衣,長身玉立,雙拳握緊到微微顫抖,冷冷地逼視二人。 沈蕓偷瞄了一眼周身怒氣翻涌的男子,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種被捉jian的錯覺,眼神不由四處躲閃,不敢看向他。 江景翊還是尋常一般溫潤謙和的樣子,哪怕面對此刻暴怒的江景麟表情也沒有一絲變化,直視他的眼睛緩緩道,母親要執掌府上中饋,我在教她識文斷字。 江景麟看了兄長半晌,眸中戾氣若隱若現,哦?學識文斷字需要又抱又親?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空氣凝重到讓人窒息。 江景翊看了一眼旁邊快要縮成一團低頭看地的沈蕓,淡淡開口解釋,聲音平淡卻暗含威勢:景麟,只是誤會而已。你嚇到她了。 兄弟二人對視彼此,眸光相接,誰也沒有移開。 沈蕓只想趕緊離開這里。她硬著頭皮抬頭,看了看無聲對峙的二人,小聲道,我先回院了。 聞言,江景翊終于移開目光,喚住正要離開的沈蕓,等等。 他從筆掛上取下一只筆,遞給她,我見母親這幾日用這支筆用得還算順手,便送給母親吧。 江景麟聞言,臉色又黑了幾度。這支筆沈蕓不知道來歷,但他再清楚不過。這支筆乃是前朝年間取天山寒泉白玉和肅州狼王毫毛所制,世上僅存不過三四支,算得上稀世奇珍。更何況,這是江景翊摘得秋闈魁首后他的恩師顧大學士所贈,可謂意義非凡。梁京七皇子癡迷收集天下筆墨,曾軟磨硬泡半年想讓江景翊割愛,均被婉拒。如今他卻轉手隨便將它送給了沈蕓? 多謝世子。沈蕓不愿再多逗留,抓過筆立馬往書房大門走去,路過江景麟時腳步都不由自主地快了幾分。 離開書房后,沈蕓快步向碧樹院走去,一邊張惶回頭看有沒有人跟上。正在她小跑下臺階,轉過游廊時,突然身子一輕,一陣天旋地轉,被男子扛麻袋一般扛到肩上,熟悉的冷冽氣息襲入鼻間。 沈蕓環顧四周,生怕有人看見,狠捶他的背,小聲急斥道,你瘋了?放我下來這是在府上! 江景麟沒有任何反應,任由沈蕓拍打,臉色鐵青地扛著她穿過小道進了一個陌生的院子。 下章弟弟的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