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洋電話

    一）

    陸風聽著砰的關門聲，吸掉手里最后一口煙，他腦子里居然一直盤旋著林梟梟的那句話。

    家里有人等我，到底是誰？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他前后思考了不到五秒鐘，起床立馬穿起了衣服。

    從停車場把他那輛黑色的路虎開出來時，林梟梟正好上了門口的滴滴。

    他就這樣一路跟著她，開了近一個小時，開到江濱區的一處老式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渾然不知的林梟梟，則是剛踏進小區門口，就瞧見了牽著狗的宋詞。

    你怎么大晚上的在這兒呢？

    原本低頭盯著狗的宋詞，一聽到林梟梟的聲音，抬起的眼里盡是欣喜，她居然回來了？宋詞不自覺摸了摸后腦勺。

    害，還能干嘛，當然是遛狗唄。

    林梟梟買的二手房和宋詞住的高級公寓樓隔得很近，宋詞遛狗時，經常會往這邊走，他這句說辭，沒有任何問題。

    他是不會告訴林梟梟，自己今晚，其實是特意在這里等她的。

    林梟梟聽言微微一笑，上手就把狗狗抱了起來。

    哎喲，我們小dota，你有沒有想mama。

    宋詞瞥了她一眼，看她神色并無異常，開始一貫地懟她，喂，我這個爸爸可從沒承認過你是它mama好吧。

    林梟梟不高興敲他腦袋，那你把我上周買給dota的rou罐頭還給我。

    送都送了，哪里還有要我還的道理？

    那我是不是它mama？林梟梟舉著dota張牙舞爪，作勢要繼續打他。

    宋詞只得認慫得大喊，dota，你看看你mama，又要打你爸爸了，多嚇人啊！

    宋詞你有病吧，喊這么大聲，別人不要睡了啊，你是不是要死啊。

    走走走，我們回家，回家。宋詞一把摟過林梟梟的肩膀，往她家樓道口走去。

    二十米開外，看著兩人背影，聽著那句爸爸、mama的陸風停了下來。

    昏黃的路燈下，他看清了那個男人的側臉，是宋詞，那個比他厲害，比他年輕的男人，居然還是他。

    啞然失笑地陸風，卻還是看著兩人上樓，點燈。

    他記住了，林梟梟住在七樓的左邊。

    二）

    從林梟梟的小區離開后，陸風收到了一個來自美國的越洋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上一直跳閃的Sisley，他就知道這通電話若是不接，對方定會沒完沒了的打。

    他把車停在路邊，按下了接聽鍵。

    Frank，你在干嘛？我好想你。胡思意的聲音，又像是喝醉了一樣。

    你又喝酒了？Sisley。陸風的反問句聽起來異常冷漠。

    呵。胡思意聽到他的態度，在電話那頭輕笑一聲又喝了一口紅酒接著說，我收到律師寄給我的離婚協議了，我是不會簽的，你死心吧。

    她從沒想過，自己和陸風的婚姻，居然會走到這般田地。

    一直視愛情為人間游戲她，居然有一天也會成為八點檔電視劇里的戀愛腦傻女，她都有點受不了現在的自己。

    你知道的，Massachusetts的法律規定，分居180天以后，就可以向法院申請協議離婚的，我們已經超期很久了，現在只是走個程序而已了。

    你就這么狠心嗎？一點也不顧及我們的情分？

    Sisley，我很感謝當年你的慷慨幫助，但我沒有愛過你，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可是我已經愛上你了。胡思意幾乎是吼著說了這句話，瞬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Sorry，Sisley。陸風握著手機嘆了一口氣，他聽到聽筒那邊傳來隱約的哭聲，終于放柔了聲音，別喝了，你現在需要休息，去睡一覺吧，睡醒就好了。

    胡思意抽噎一陣后，最終還是掛了電話。

    她和陸風的婚姻關系，已經快十年了，十年前，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他們一樣討厭學醫，一樣的忤逆家人，唯一不同的是，兩人的家世背景。

    陸風是個家境平凡的做題家，按照他的原話說，從小我媽沒少過我吃沒少過我穿，她和我爸雖然都是公務員系統出身，供我在杭城本地念個大學、研究生沒問題，可供我出國，我媽估計就得賣房了。

    而胡思意卻是中醫世家出來的大小姐，她的父親甚至把中醫行業拓展到了美國，她后來和陸風生活的城市，所有的中醫館都是她父親旗下的產業。

    到她這一代，已經是五代行醫了，她家幾乎所有的親戚都在醫療行業工作，她也自然而然被家里人寄予厚望。

    她和陸風是本科的大學同學，出生在美國的她，是被父親特意送回國來念書，汲取國粹的。

    大一那年，兩人因為極其相近的微博名，還被同學誤認為是情侶過。

    陸風當年的微博名取的是推拿正骨陸某人，而她的是拔罐針灸胡思意，這真的就是碰巧了而已。

    大一回國的胡思意就像是放虎歸山，沒有家里人管束的她，天天翹課，夜夜笙歌。

    陸風其實一開始很看不上胡思意，他認為這樣不學無術的外國人，只是因為護照顏色不一樣就能無所顧忌的占用國家資源，真的很過分。

    但很快，胡思意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改變了他的看法。

    三）

    胡思意是女漢子的性格，有些沖動有些勇猛，偶爾也有些可愛。

    一頭栗色的鞭子頭，是她的標志之一，她有著小麥色的肌膚和ABC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性感，又因為富二代的人設加持，在醫學院人氣很高。

    在陸風被前女友嫌棄太窮，買不起奢侈品的時候，胡思意已經背著愛馬仕換了六、七個男朋友。

    陸風前女友的出軌，是胡思意逛街的時候撞到的，那時候他們已經大四了，即便她和陸風不算太熟，她也仍是一回學校，就向他攤了牌。

    我看到你的女朋友，在杭城大廈挽著別人Shopping。

    在自習室看書的陸風，眼神一震，開口問的卻是，他們逛的哪家店？

    胡思意不解地說，你不應該問問我，那男的是誰嗎？

    陸風只是重復，哪家店？

    LV。胡思意簡直就想掰開這個男人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陸風哦了一句以后，繼續看起了書。

    他當時沒有責怪一句女友，他想到，上個月女友生日前夕，確實跟他提過，自己想要一只LV。

    可每天不是圖書館就是實驗室的陸風，根本沒有時間去兼職賺錢給她買如此昂貴的生日禮物。最終他用兩個月的伙食費送了她一只Coach，那是他能力范圍以內，能買到他認為最好的東西了。

    滿懷期待的女友，打開盒子的剎那，失望至極的眼神讓他無比難忘。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到底為什么要學醫呢？這門又苦又累又賺不到錢的專業，讓他覺得看不到未來。所以，他喜歡的姑娘才會跟別人在一起逛街。或許，他應該去找個兼職賺些錢？

    一頭霧水的胡思意看著他無言低頭的樣子，和捏拳泛白的手指，一把把他拉出了自習室。

    胡思意中英文夾雜地說了一大通，大概意思是，你不能因為自己買不起奢侈品，就對自己失去信心，我們這種富二代平時的吃穿用度就是這樣，所以對我們來說隨手買個包很尋常，但你女朋友很不對勁，她在學生時期有了這樣的欲望不是想靠自己賺錢去實現，而是靠男人，這樣是不對的，我們所有的欲望，都應該自己來買單。

    陸風看著她眉飛色舞又有些著急的樣子，對這個先前只會泡吧、換男友的女孩，忽然改觀了。

    他回了句謝謝，仍是回到了座位繼續念書。

    一周以后，胡思意看到陸風仍舊牽著那個女孩兒去食堂吃飯時，讓她覺得陸風這人，八成是個傻子。

    陸風也有過純情的時候。

    如果說高中的女朋友，是青梅竹馬情竇初開，那大學里這個他全身心交付的，就是正兒八經的初戀白月光了。即便是她的心已經出軌了，兩人的感情還是延續了半年。

    在這半年里，陸風更加堅定了換專業的打算。他告訴她，自己會去做兼職賺錢，會滿足她的一切欲望，只要她留在自己身邊。

    直到前女友堅定的要出國留學時，他才幡然醒悟，自己無論怎么努力，也趕不上富二代的原始積累，她去澳洲一年留學三十萬的費用，只是人家一個月的零花錢。

    兩人分手那天，他沒有開口挽留，他知道，她做的是對的。

    如果他是她，他也會走，多么好的機會啊，傻子才不去。

    后來，他開始兼職教英語賺錢的那一年，變得和胡思意一樣，成了班里翹課最多的學生之一。

    甚至為了備課，他還專門租了一間房子在校外，而那個跟他一起分擔房租又經常不回來的室友，就是胡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