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視線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熱。

    窗外蟬鳴聲陣陣，風裹挾著熱浪往教室里躥。天花板的電風扇已經開到最大，打著圈地晃著，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直挺挺地砸下來。

    高中生總會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此刻，唐栩意仰著腦袋，對著天花板的電風扇發呆，思考著如果它砸下來她該怎么辦。

    那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唐栩意是真的不喜歡上學，在她眼里，上學和坐牢沒什么區別。

    唐栩意！一聲怒吼將她游到天邊的神智硬生生扯了回來，她回過神，聽見數學老師用力敲了下黑板，你來把這道題解一下。

    唐栩意忍不住想，看來還是有點區別的，至少坐牢不需要回答老師的問題。

    黑板上的題，她肯定是看不懂的。

    同桌林如不動聲色扯扯她的袖子，把自己的試卷遞給她，上邊特意把這道題圈了出來，還寫了解題步驟。

    可是唐栩意看不懂。

    她也不打算看懂。

    她慢悠悠站起身，鎮定自若地拿起桌上的酸奶，喝了口，在老師恨不得把她鑿個洞的目光中，語氣頗有些理直氣壯：我不會。

    果不其然把老師氣了個夠嗆。

    你不會還有理了是吧？把手上的酸奶放下！老師氣得牙癢癢，似乎想嘲諷，又礙著些什么不敢開口，只好瞪她一眼，面色不善，你先坐下，下課帶上試卷來辦公室找我。

    柏憬，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幾乎是唐栩意坐下的剎那，柏憬起身，準確無誤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少年音色清冽，像山間的淙淙山泉，講題思路清晰，在標準答案的基礎上減去了幾個繁瑣的計算步驟，但同學們還是聽得懂。

    一題講完，不僅是老師，就連其他同學都忍不住發出驚嘆聲。

    只有唐栩意嗤了聲。

    注意到老師沒往這邊看，林如戳戳她的肩膀，腦袋湊過來和她聊天：意意，我怎么感覺，老楊好像在針對你啊。

    唐栩意不以為然：這不是很正常？他覺得我拖累了整個班的平均分，是實驗班里唯一的一顆老鼠屎。

    說著，她把畫滿涂鴉的數學卷子翻過來，分數那一覽，二十分鮮紅地刺目。

    但是我們班有柏憬啊。林如說，全年級唯一的一百五，滿分，真不知道他怎么考出來的。

    這張卷子很難，就連平時分數一直在一百二往上的林如，也只堪堪到了及格線。

    整個年級更是近七成的不及格。

    因為人家學習刻苦唄。唐栩意吸了口酸奶，背抵著椅子，無所謂地聳聳肩，書呆子一個，真不知道你們都喜歡他什么。

    附中人盡皆知，唐栩意討厭柏憬。

    原因無他，她對柏憬的厭惡簡直溢于言表，明明是同班同學，從不和他搭話，路過也裝不認識，柏憬問她收作業她當沒聽見，被催得煩了會直接把本子甩他身上。

    偏偏柏憬從不曾發過火。

    他的脾氣好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待人彬彬有禮，長得又好看，林如說每天都有人給他送情書，毫無例外被禮貌拒絕。

    但這些唐栩意并不關心。

    她甚至盼望柏憬能忍無可忍，朝她發一次脾氣，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他吵架，把他的名譽毀得干干凈凈。

    這種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好脾氣，令她反感至極。

    想到這，唐栩意咬著吸管，轉過頭，朝柏憬的方向瞥了眼。

    好巧不巧。

    她撞上了柏憬的視線。

    他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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