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反應(yīng)是他還留有意識。

她似乎很怕冷，棉被里還蓋著小毯子，外面的手讓他推進(jìn)被子里后，她就抱著那小毯子轉(zhuǎn)向他側(cè)睡，臉在那毛絨上蹭了幾下。

看上去好像很纏綿，很溫馨，然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那“小毯子”是他的尾巴，他毫不猶豫從她懷里抽出來，不讓她碰一絲一毫。

這就是他放松一刻的代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退化是無止境的。

春節(jié)期間她帶著他在城市以及城市周邊亂逛。

通常都是她一臉冷漠地看著他對那些老掉牙的把戲駐足欣賞。

捏糖人都能看半天。

“小時候沒玩過？”

她上前就給他轉(zhuǎn)。

離龍差一點。

“你要吃嗎？”她邊問邊捋袖子，只要等他表現(xiàn)出一點要的意愿，她就會想方設(shè)法跟老板把這只龍薅下來。

“我不吃甜。”徑自又往下一攤?cè)ァ?/br>
好......吧，她真想告訴他，她做菜最愛放糖了，年夜飯里就有放。

她知道他其實什么都能吃，但他不會放縱，她就不一樣，愛吃啥都大喇喇吃，健身那段時間她也不忌口，教練數(shù)落到直接放棄她。

紅墻烏瓦的游客景區(qū)人山人海，在它的對面是led彩燈層層布滿像無底吸洞的商業(yè)中心，外圈又是居民區(qū)，路過的人臉上寫著“無聊”，這些一看就是本地人，而興高采烈走馬觀花，就八成是外地人了。

“外地人”正往商業(yè)廣場走，她在后面乏味地打呵欠，街頭藝人過年都不放假的？

圍觀的不是情侶就是夫妻，她堪堪落在后面，看男人形單影只聽了半天，才磨磨蹭蹭上去：“誒，民謠，真難聽。”

她就被周圍賞聽人士瞪了。

“我說的實話，我都唱得比他好聽。”

楊碟沖她禮節(jié)性“笑”了一下，對她所述真實性持懷疑。

“她們都說我聲音很好聽，你不覺得嗎？”

她眼睛掃向人群包圍圈正中彈吉他的故意穿得單薄落魄的歌唱者，她敢打賭，只要溫度降到零下，這哥們就會拿起裝備開溜。但此時她關(guān)注的是他是否真的有多余話筒可以借給她。

她想唱一首歌，獻(xiàn)給她鐵樹開花的對象。

踮著腳去瞅吉他旁的行李，卻看見身邊人上前兩步，單膝蹲下，去掃面前的二維碼。

什么？他覺得好聽到要加人家聯(lián)系方式？哦，那是付款碼，可當(dāng)她看到男人輸入的金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走遠(yuǎn)之后，她還不停回頭看，直到看到唱歌那哥們拿出手機掃了一眼，馬上起身收吉他和話筒架，她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說他敗家。

天突然陰沉得像要下暴雨，但這個氣溫，暴風(fēng)雪還差不多。

晃悠的兩人坐的是免費環(huán)形公交。

她想起個什么，執(zhí)意要坐窗邊，然后嘰嘰喳喳跟他講，她以前念書時，唱歌很好聽，可以當(dāng)文娛委員的，但和老師不對盤，就被忽視了。那老師就是個民謠愛好者，有一次上課放了一首歌，抽人起來回答歌的類型，她就被抽中了，從此她就覺得民謠賊難聽，不光是那位老師利用專長害她出丑，還有她覺得民謠無病呻吟，靡靡之音，拖泥帶水，一點也不干脆利索。

“所以你喜歡那種口水歌？”

“口水歌有什么不好？至少押韻，不押韻的，聽著那還叫歌？”

說的就是民謠。

“那你呢？你喜歡哪種類型的曲子？”她扒著他胳膊問。

“民謠。”

她推開他。

“民謠也有好聽的，歐美鄉(xiāng)村音樂也是民謠，我可以開歌單給你。”他耐心地跟她解釋。

她不聽，還緊扒車窗刻意和他劃下三八線。

“你當(dāng)開藥方嗎？穿機車夾克穿得那么酷的你，聽的居然是美國鄉(xiāng)村慢搖，rap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無奈地看著嘴皮子翻啊翻的她，“那后來呢？”

“什么后來？”

“你答不上來，在教室里出了丑。”

“對以前的我感興趣啊？”她得寸進(jìn)尺地湊到她面前，“知道我只是個會唱歌不識譜的，那個老師就沒再為難我，我順利畢業(yè)了，后來他成了名師，就定居在這個城市里，前陣子還來加我的聯(lián)系方式，我沒理。”

“還記仇？”

她搖頭，“不記仇，對我有偏見的人很多，等他們后知后覺一個個都反悔當(dāng)初對我的作為，都來加我微信懺悔，我豈不是忙死？人嘛，得向前看，過去就讓它過去，不見面就行了。”

他等她說完，才為她總結(jié)：“可能他們對你不是偏見，就是純粹對你有意見。”

她瞪他：“我說話是直了點，真的勇士，擁有敢于直面生活的勇氣，”

“只要這個‘勇士’沒成為冒犯他人的借口就好。”

她“呵呵”起來，說不過她就改變戰(zhàn)術(shù)，拐彎抹角向她表達(dá)不滿？這是送給她的新年禮物嗎？

“冒犯啊......”

這人真欠調(diào)教，可他每一面她都喜歡。

察覺異樣，他首先低下頭，雙腿之間多出來一只手，那手迎著他的注視，搓揉了一把，他又轉(zhuǎn)向右側(cè)，她笑瞇瞇地對上他的錯愕。

他沒說什么，堅定地抓她手腕，挪開那爪子，那爪子抗拒著回去。

“我對別人那都不叫冒犯，”她在他耳邊吹氣，“這才叫冒犯好嗎？而且我還只冒犯你。”

“我怎么感覺整個車廂都被你冒犯了？”他影射她動作下流。

“霍，還裝？”她伸出雙手撲上他，被他前臂擋架住，她又往下方空隙探，又被他拽住手，她倒勾他手指，他又拽得更緊了，二人在座位上像小孩一樣扯來扯去。

這時公交進(jìn)入一片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舊城區(qū)，一路都是繁華，這段路陡現(xiàn)植被，且與樓房等高，群青包圍老舊的白色，經(jīng)久未開發(fā)的原始之氣撲面而來。

“咦，到了。”她往后貼身體，趁機抽回節(jié)節(jié)退敗的手，讓開視線，“注意看中間。”

一棟白墻的樓房隨著車輛移動逐漸從樓群中繞出，它現(xiàn)出真面目的時候，讓人一瞬間迷惑。

現(xiàn)代的居民樓墻身延續(xù)到頂部，突然出現(xiàn)褚柱烏筒瓦的頂層，亭臺樓閣，雕梁畫棟，外圍一圈綠色玻璃圍欄，隱約能看到高于平面的水池反光，建筑高低有致，綠色植物探出圍欄，恍惚在鬧市中突然現(xiàn)出一座古典院落，還待細(xì)看，車就將景拋回樓群，隱沒不見。

“這是考古學(xué)家的大樓？”

“不是文物局，就是普通居民樓。”她重新趴上他肩膀，“所以啊，城市里好玩的東西不在風(fēng)景區(qū)的，jiejie以后帶你鉆深巷子，里面啥好吃好玩的都有，就是大保健有點多。”

她等著他問她“大保健”是什么。

他卻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