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南村（八）

    掛了電話，白世星嘆了一口氣，旁邊的中年警察看了他一眼：問道，都排查完了？

    嗯。白世星簡單回應(yīng)了一聲，卻繼續(xù)盯著電話發(fā)呆。

    世星？世星？那中年警察看他發(fā)呆，又叫了他幾聲。

    嗯？齊哥？白世星如夢初醒，看著齊向東。

    齊向東坐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有什么問題？

    白世星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現(xiàn)在看來沒有，但是我覺得方慈的嫌疑很大。

    方慈？聽到這個名字，齊向東倒是愣了一下：又是她。

    怎么？白世星奇怪道。

    齊向東讓他讓開一個位置，在電腦中調(diào)出過往的卷宗：這個女孩，有些古怪。

    方慈這會兒心情極差，已經(jīng)連著兩天沒有睡好，她的臉上rou眼可見地充滿怒氣。

    夏如是頗有些尷尬，因為自己的原因，將方慈卷入了這一系列的麻煩，他在一旁唯唯諾諾地站著，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方慈看著手機發(fā)了會兒愣，隨手撥了一個號碼。

    你好。

    嗯，申江開往嘉德的K337，一位姓李的列車員，將收款碼換成自己的。

    是的，屬實，我也是無意發(fā)現(xiàn)的，你們這邊調(diào)查一些就知道了。

    夏如是聽到電話那頭不住地道歉，然后感謝了方慈的舉報，并說調(diào)查結(jié)束后，會電話回訪告訴方慈處理結(jié)果。

    列車員？夏如是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那個賣了方慈一個蘋果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她換了收款碼？夏如是奇道。

    方慈伸了個懶腰，心情好了一點，隨口說道：我詐她的唄，當(dāng)時看她驚慌的樣子，就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猜中了，這不是做點熱心市民應(yīng)該做的好事。

    那要是你猜錯了呢？夏如是追問道。

    方慈打了個呵欠，慢條斯理地從床上起身，滿不在乎說：那就錯了唄。

    她昨日說要住最貴的酒店，司機也果然將她載到最貴的酒店，雖然小城中的酒店設(shè)施并不如申江那般周到，但毫無疑問條件也比昨晚那些阿姨嫂嫂們試圖將她拉進(jìn)的小旅館要好上百倍。

    方坐去洗了洗臉，坐在鏡前，嘆氣。

    從包里拿出了保濕噴霧，先在臉上噴了一層，自然風(fēng)干后，又拿出了面膜，細(xì)致地敷在臉上。

    做完這些，看看時間，也不過才早上八點半。

    她拿起手機下了個單，叫了一輛順風(fēng)車，打算坐車去繞南村，通過昨天坐火車的體驗，她徹底漲了教訓(xùn)，拼車是不可能拼車的，她甚至寧愿徒步過去。

    坐在后座，窗外的風(fēng)景逐漸變得蕭瑟和破舊，這種蕭瑟和破舊并不完全來源于路邊搖搖欲墜的老房，而是一種會將人包裹的不透氣的感覺，夏如是有些吃驚，因為這種感覺，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是無法察覺的。

    方慈，你冷嗎？他不僅驚訝于這片土地上濃郁的喪氣，同時驚訝于鬼也會冷。

    是這里有什么嗎？他又低聲問道。

    方慈托著腮看著村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她的眼中有光在朝陽下忽明忽暗，濃密的睫毛將影子投在眼下，將她的眼神完美的隱藏，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老房子規(guī)劃有問題，樓間距和朝向都沒有相應(yīng)規(guī)范，不注重最短日照時間，當(dāng)然覺得冷。方慈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了夏如是的問題。

    夏如是：？

    突然被嚇了一跳的司機：？

    司機訕訕笑道：姑娘怎么知道我覺冷   這六月的天怎么能這么冷，這村子是聽說有些問題，前幾天這路上不是還撞死了人，要不是姑娘解釋一下，我還真有點害怕。

    方慈抬頭看看正飄在司機身旁的前幾天撞死的人，重重點了點頭：這些都是迷信，您別信。

    夏如是：

    二人來到陳翠家門口時，門外站滿了拿著手機直播的人，看起來大多都不是正規(guī)新聞媒體，而是聞熱點而來的自媒體。

    陳翠家門緊閉，這是棟自建的二層小樓，看來陳翠的家庭條件并不似她爺爺說得那般貧困，至少村里蓋得起樓房的人家，并不算多。

    這棟樓不對勁，夏如是停下了腳步，當(dāng)他還是人的時候，這種不對勁是他無法的察覺到的，而此時，他隱隱看到緊閉的窗后，似乎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影子

    夏如是后退了一步，他再想去細(xì)看時，發(fā)現(xiàn)一切似乎都如同幻覺一般，窗后只有一片薄薄的紗質(zhì)窗簾，在陽光下投射處忽明忽暗的影子。

    他剛想回頭問方慈是否看到了什么，卻發(fā)現(xiàn)她正蹲著，身旁有一只黃色的大土狗，正在她的腳下露著肚皮，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向方慈撒著嬌。

    方慈只顧著逗弄腳邊的狗，沒有注意到夏如是的動作，黃狗似乎很喜歡方慈，在地上滾來滾去，黃色的毛上沾了不少泥土，還伸出舌頭舔著方慈的指尖。

    看到這狗和方慈熟絡(luò)的樣子，夏如是突然想到方慈說她的老家就在繞南村，于是問道：這是你家養(yǎng)的狗嗎？

    方慈點點頭：嗯，我很小的時候養(yǎng)的。

    夏如是也蹲了下來，總是有說法是說動物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似乎這狗也是一樣的，它瞥了夏如是一眼，但沒有理他，繼續(xù)在方慈的腳邊撒嬌。

    哈哈，這狗的眼神像是通人性似的。夏如是覺得好玩，學(xué)著方慈的樣子也摸了摸它，手下是一片毛茸茸的感覺。

    那你家在哪呢？夏如是繼續(xù)問道，他在村子里待了兩年，從來沒有見過方慈，甚至連姓方的人家都沒有見過。

    她低著頭逗弄著狗，臉被遮擋在陰影中，夏如是無法窺得她的神色，只聽到她淡淡說道：沒了，人都死了。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夏如是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方慈，沒想到一句話就聊死，他訕訕地收手，也不好意繼續(xù)摸方慈的狗了，然后尬笑了一聲，試圖找補：真，真巧，我父母也都死了。

    然后方慈像看一個弱智一般地看了他一眼。

    方慈這邊自言自語的樣子引得旁邊的一個主播看了她一眼，這個主播似乎正在直播，只聽她大聲說著：老鐵們，我現(xiàn)在就在這個害死夏老師的人渣家門口啊，夏老師如果不是為了勸他的學(xué)生上學(xué)，哪會暴雨跑出去然后遭遇車禍？

    老鐵們看看啊，這就是他的家，據(jù)說這個老不死的姓陳，看看這個小樓，多亮堂！

    說著，拿著手機拍了一圈，方慈也不小心被拍了進(jìn)去，彈幕一瞬間就刷了起來：

    蹲著的小jiejie是誰？

    再看一眼小jiejie！

    主播瞥了一眼方慈，看她的樣子不像同行，就不擔(dān)心被搶了流量，而是走了過去，主動攀談了起來。

    小jiejie蹲著做什么呢？

    方慈抬頭，她的臉完整地出現(xiàn)在了直播鏡頭中，彈幕再次狂熱了起來：

    主播快搭訕?biāo)。。?/br>
    兄弟們我先沖了。

    方慈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來，她看了一眼陳家的小樓，笑了笑，對著幾乎要懟到她臉上的鏡頭說道：你們最好還是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