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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蘊坐了起來,接過他的冰盒,道:“晚上,也帶我去?”許韶君心如鹿撞。“你去做什么?”“想看看你現在都去些什么地方。”寧蘊靜靜地拿出手帕來,將冰塊拿出來放上去,包起來,敷在額頭上。“看看你這都結交何等高門。”許韶君忙點頭道:“可以,不過你入席可不合適,你可以假裝是我帶來清香樓的優人,前去便可。”寧蘊道:“好。我換個衣裳,上個妝來。”許韶君道:“好極了,散學了在西門等我。”許韶君見她突發溫柔,十分滿意,便又囑咐了兩句,先一步走了。散學時分,張家車馬已待命,許韶君在車前等著寧蘊。寧蘊遠遠地從院子走來,她生得高挑,加上又打扮得精細,真真仿如仙子出塵。許韶君哪里見過這樣盛裝的寧蘊?又驚又喜:“蜜兒你真……真是長大了。”寧蘊微微一笑,上了車去。車內,許韶君坐在她對面,也不知如何說話。寧蘊一言不發,仿佛石像一樣。“你還要不要琴。”忽然許韶君道,“我娘子有個琴很好的,她不彈了,你可要不。”寧蘊不說話。許韶君又接著說:“我記著你喜歡古琴譜,瑩璧先日得了一個聞人鹿的古舊譜子,她也用不著,你要不要?”寧蘊一笑:“聞人鹿的琴譜我娘都傳給我過,不用,謝謝。”“琴你要否?”許韶君道。“不要。”寧蘊道。許韶君嘆氣:“你別倔強,先前你彈得挺好的,這會兒都不彈了,怪可惜。”寧蘊道:“是不是快到清香樓了?”長長的通衢,燈火輝煌,夜色漸漸濃了。靖遠公府,大小姐陳澈的瀟園。“我聽說張小姐喜歡字畫。”陳滿道。陳滿下了學,倒是待到自家大姐的園子里。“那么關子敬給咱們家新寫的壇經,送了去吧。”陳芒野道。陳澈抱著小貓兒,笑盈盈地看著鋪陳在地上的畫卷。“三哥哥,太子什么意思?”陳滿問。“很簡單。”陳芒野道,“張元善怕是在金陵也有了勢力,這番么就是投誠。”陳澈摸著貓兒柔順的毛,柔聲說,“只怕投的是誰呢?“便無人可知了。”陳芒野道。“子鶴你怎么說?”“張二小姐天人下凡,如何看得上這凡品?”陳蒼野也摸著一只貓兒,笑道。“這兩日我去京郊的寒潭寺,好不容易求來了這幅老松圖。”說著,婢仆便展開了一幅畫卷。在場靖遠公子弟,便都一眼看出是寒潭寺珍藏的那一幅,素來他們去寺里求福也常常見的。“只是這種苦差,何苦你去跑這一趟?”陳芒野道。陳澈噗嗤地一笑。“都說三弟弟你是呆頭鵝,可是不假。”陳滿仿佛聽出一些端倪來,轉而向陳蒼野道:“對張二小姐,可不能造次呀。”陳蒼野莞爾而笑:“如此佳人,焉得不配以天下至美?”宴設清香樓的碧波館。戌時近。“此館依山傍水,確是好去處。”文大公子文作葵對已早早來到的貴賓道。極目望去,城市燈火熒熒,遠處的金水河舟子未歇,漁火點點,寧靜悠遠。“許公子在金陵,恐怕也早見慣不怪。”文作葵笑道。許韶君謙道:“哪及天子腳下,河清海晏,祥和安樂?”這話自然不假。金陵繁華富庶,正是平民極樂之地;然而他許韶君又豈是池中物?極樂之樂,必是在天子腳下。是他出生寒微、先曾逃離的這個地方。“文公子,今日還請了何人也?”許韶君的妻子張顯秀在看燈,已十分無聊。“還有太子賓客黃家的公子。戌初我們便開席,不去等他們了。”文二公子文作薇笑道。“他不等也罷,貴人不等可是不行。”陳澈笑道。許韶君聽得貴人二字,心腔內便發了熱,雙目得意洋洋地看向伶人們。后排的幾個優伶,都垂手跪著,手里拿著樂器,只待一聲令下起樂。“子鶴陪瑩璧在樓下放燈,還沒放完么?”陳芒野皺眉道。陳滿笑了:“我估計他樂不思蜀呢。”———————————————李雪貞字國用;張顯瑜字瑩璧。寫古言就是得編2N個名字來……淹煎其實如若許韶君稍微深入想想,也能夠發現寧蘊動機不純。盡管鈴蘭館女官見得貴人頗多,但是此番是與會賓客有一品大員之子,全系京中位高權重者,任是何等好奇,寧蘊作為一個小小女官兒也不應當在此出現。他倒是很久之后,才略微明白過來。是夜燈飛漫天,火樹琪花,還未到中秋這京中最華貴的銷金窟已是處處歡騰。“又新,陳小世子都愿意給瑩璧放那么多天燈。”張顯秀看著燈,羨慕不已。許韶君笑道:“娘子喜歡的,明兒我便放上個一天,如何?”張顯秀看著自己夫君俊雅的臉龐,越發發現他比年少輕狂的時候多了一番老成。她哼了一聲兒:“越來越滑頭了,人家想的點子,你好拾人牙慧。”夫妻倆咕咕噥噥說著,黃瀚海、陳蒼野、張顯瑜便一同從樓下拾級而上,掀開了重重簾幕走到小酒席前面來。寧蘊藏在樂伎中間,頷首看著地上勾花的地毯。陳蒼野那紋著仙鶴紋樣的衣袂和皂色的夏鞋在她面前劃去。他的味道仍如此熟悉。那些制成沉香珠子的木材,他是不是成批成批地從南洋的水塘子里撈出來的?她也聞到過其他男子身上的氣味,但是并無一個能夠如此讓她記得。雪白、拖曳得長長的衣裙也在她眼前劃過。不是張顯瑜又是誰?“子鶴你干什么握住瑩璧小姐的手不放呢?”說話的是文作葵,大伙兒都一頓哄笑。“瑩璧方才在下面看燈,一路仰著頭,有些頭暈。”陳蒼野柔聲道。寧蘊想了下,他仿佛只有在她跟前的時候才那樣溫柔地說過話來。原來他的溫柔不止給她一人。文家二子都笑著向黃瀚海道了好,請大伙兒上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