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瓦夫人了……”

“讓她離開……也許更好……”賽因意有所指。

沃因希心下一動，薇拉如果不是王都里的薇拉……那她……也許會有另外的故事。在這個故事里，他們的關系有其它可能。

但那一刻薇拉躺在庫修斯的懷中，被長袍遮起面龐時，那張羸弱又脆弱的容顏，讓他那個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離開，也許活不成。她艱難的在這里穿梭，這是她自己選的。他卻希望她再選擇另一條更難的路。她差點活不成了，如果不是圣騎士……他扭頭了，他讓她差點活不成，還聽從別人的期待想讓她“一腔孤勇，破釜沉舟”。她其實沒有舟，勇也用完了。

沃因希想自己又為了什么而走到今日的，他的初心似乎早已達到，他又想要更多東西，但那些東西……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如果是，為什么畫布上只有一個女人的臉龐。如果是，為什么他像敗犬一樣在這里孤獨的仰頭。

沃因希沉吟了一瞬，突然仰頭大笑起來，他的眼淚從眼眶里笑出來。他想起庫修斯拍他的肩，說賽因的智慧定能改變他的人生。

王是對的，賽因也是對的。

薇拉和他，都是王都的囚徒。但要一腔孤勇，破釜沉舟的是他沃因希。他的家人安身立命，他為王出將殺敵，他流了血獻上赤忱，他也犯了罪，他應當受罰。

庫修斯是明君，不會遷怒，更不會濫殺。狼人想。

如果沃因希不是圓桌騎士，不是王都守城官，不是將軍，不是大人。薇拉剝開一切，再看他一眼，這一眼會是什么樣的？

沒有婚約，沒有身份，沒有劍。

“我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沃因希把頭埋進狼爪，幾乎嗚咽著說。

……

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儲藏室中，傳承了千百年的圓桌，產生了一道細微而深長的裂縫。

混沌的未來照進一絲清明，在沃因希不曾看到，但更有可能發生的遙遠時空中。

有人這么評論某兩副畫：“……他確實愛著大賢者的，甚至彼此相愛，這兩副畫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說明。”

“……當然，前提是，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

作者的話：這一更算是昨天的（……）今天下午應該還有一更。

第六十二章對峙與屠龍

“我很感激你。”切得爾小姐坐在薇拉的對面。她看起來更加蒼白羸弱，惹人憐愛了。

薇拉輕輕地嗯了一聲。

“沒有三處族人的位置了。”切得爾小姐說，“王都地下就是我們最后的族人了。”她垂著眸，又說了一次：“我很感激你……幫我們解開了封印，也沒有說出你究竟見到了什么，沒有暴露我們。”

薇拉沒說話，她回憶起水下襲擊她的怪物。依稀看得出海妖的影子，以及一些人工的痕跡。

“沒關系。”薇拉輕描淡寫地揭過這件事：“是你通知的騎士長？”

“我告訴了KIKI。”她說。

薇拉又嗯了一聲。

“……”半晌后，切得爾嘆了一口氣：“我應該馬上要離開了。等我拿到了尾骨，封魔之圈就是你的了。在這段時間內，你有任何需要我都會幫你的。”

薇拉沉吟了一瞬。切得爾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海妖的手冰冷而纖細，這是她第一次握她的手，她說：“我說真的薇拉，我會盡我所能幫你，無論你要做什么。”

“好。”薇拉沉思著應了一聲，切得爾游湖的那天在水下目睹了怪物對她的襲擊，然后又找來了騎士長救她。于是這件事就單純變成了湖中龍之封印的松動。

“需要一個祭品讓它繼續沉睡。”從古書上翻出來的資料這么說。

“被圣樹祝福過得女人是符合條件的。”

……

“符合條件的女人有女騎士諾拉，薇拉，圣女……”狼人坐在科萊特家的大宅中，抿了一口異國他鄉的紅茶。他的未婚妻與他面對面的坐著。

賽因臉上沒了前幾日的從容淡定，臉上蒙著一層灰，她穿著一身喪服，空氣里有一股藥物彌漫的難聞氣味。這個女人緘默了好一陣，才開口說道：“以及薇薇安。”

“你和她的感情原來真的很好。”沃因希敲了敲桌面，幾乎譏諷地笑了一聲。

“很奇怪？因為沒什么人和她感情好？”賽因搖了搖扇子，她稍一扭頭就能看到大廳陰影中置放的棺材。她的父親剛剛逝世，尸體冰冷而孤獨的躺著。

“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對于我來說，她是我的姐妹……也像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看著她死。”賽因說，她站了起來，扶過棺木。“我的父親愚蠢又瘋狂，他從古書中鉆研各種咒語和預言，從中解讀出了很多東西，很多殘忍又不可理喻的東西。他覺得我的母親帶來了家族的衰敗，又覺得我會讓科萊特這個姓氏消失。”

“你不覺得可笑嗎？”賽因轉過來，注視著沃因希，“這個國家中的高位者狂熱的信任著預言和詛咒，任憑自己的所作所為卻又一次次開啟血染的輪回。”

她垂下眼眸，仿佛陷入了回憶。

“我的父親想讓我死，他要活活燒死我。這樣注定只有一雙兒女的家族中就會有另外一個女兒的出生。我的母親被砸暈在地，頭上流出鮮血。第一遍我說，爸爸，放過我。第二遍我說，爸爸，求求你。第三次我跑了。”

“我在深夜中跑進仆人的住所，那里的門都是緊閉著的。我大喊玩伴的名字，沒有人回應我。最后我跑入皇宮后花園的高塔，我照顧過住在那里的小公主，薇薇安推開了那道狹窄的門，她救了我，把我留在身邊做女官。”

賽因平靜地闡述著自己的人生，棺木還沒有完全封死。她的父親用病懨懨的面容躺在里面，再沒有當年的高大和威風。賽因想，這個男人前幾日還捏著賽因的手，他人生中有無數次想殺死自己的女兒，卻在生命盡頭理直氣壯地命令她：“你要向所有人公開薇薇安的身世，她是不祥的，把她送去龍巢。”

他的父親在生命的終末發現了紅龍的封印即將解開，他還從卷宗中發現了更驚人的秘聞。

于是他希望自己的女兒殺死庇佑過她生命的女孩。

然后這個科萊特家族的家主就死了。

“愿我的母親保佑，讓您不得安寧。”賽因平靜地對她父親的尸體開口，再轉過頭看向沃因希：“你居然想明白了。”

沃因希闔起眼：“我們都知道紅龍的事。”

“但你們一直不覺得那是真的。”賽因說。

“是……”沃因希說，“但如果是真的，祭品的事也是真的。”

“那么你們這群男人會毫不猶豫地獻上祭品。”賽因面無表情。

“你們會選擇薇薇安！”賽因提高了聲音，“你們肯定會選擇薇薇安！因為她沒有用，她愚蠢遲鈍，她沒有靠山！她的哥哥不在乎她。”

沃因希再次開口：“……所以你希望薇拉以“背叛者”的身份離開王都，當然，你也有辦法知道她去了哪里。一個罪人比一個無用的人更適合當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