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
山間
十月的西南小鎮。 太陽落下的一座座山頭后,飯店的老板娘還沒關門。 這里太過偏僻,除了徒步愛好者或搞研究的就算節假日也是沒什么人,以往的這個時候早就不再營業。 她在等人。 等她信的回信。 志愿者帶鐘也一行人到達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漫天遍野的涼意襲來。鐘也裹緊了身上的黑色沖鋒衣,鼻尖浸滿熟悉的味道,她抿緊了嘴唇轉頭看了身后一眼。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心態去讓薛澤叫上陳桉的。 明明躲著他小半月,陳桉也像有所察覺般主動避開和她的接觸。 過去的怪異感再次涌現,她想破冰,又不想主動開口,這次支教是她能想到的最自然而然的方式。 小鎮很小,飯店學校超市都連在一起,十分鐘能走完街上所有的鋪面。 支教來了十多個大學生,預定的客棧是票選最高的,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需要翻一座山頭。這里還沒落后到不能通車,大家覺得可以接受。 吃過飯他們路過烈風吹動的經幡繼續往西走。客棧慢慢顯露在一團氤氳的水霧中,黛色的屋檐,青黑的瓦片,早起跋涉的問題好像顯得不再重要。一些票選了這家客棧的人開始洋洋得意的說起自己的先見之明。 是很有特色民宿特色風格的客棧,女生一進來都開始自拍起來。 鐘也快過來。許籽站在距離百年老店還有92年的牌子旁喊她。 把嘴角彎到最好看的角度她跑了過去。 好,再換個造型。 薛澤盡心盡責的給兩位女孩子拍著照。陳桉無聊的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點開了小相機圖標,隨意找了個角度亂拍著。 女孩的笑,印刻在每一張的邊邊角角里。 眾人奔波一天去了兩個代表點菜去了。 徐海是這個志愿者小隊的隊長,他看著在那細細研究菜單的陳桉開始有點后悔,剛剛為什么把他拽過來了。半天了也沒見點個什么菜。 客棧的上菜速度很快,鐘也一頓飯沒抬過頭,因為她能吃的只有眼前這兩個菜。她不愛吃牛羊rou,眾人會和那天主辦方點了一桌的羊rou差點沒送走她。 每天都要默念幾遍入鄉隨俗。 轉車的勞累都沒能使鐘也和許籽進入睡眠。 隔壁聲音漸漸增高,啊啊嗯啊混蛋!你輕點! 寶貝是你太緊了。 此起彼伏不得安息。 許籽從被子里探出了頭轉向了鐘也:這么久是正常的嗎? 兩個少女開始就自己未曾涉及的領域開始激烈討論。 進入睡眠已不知是夜里幾點的事兒。第二日清晨兩人是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去樓下開會。 今天的任務是去一些孩子的家里做做思想工作。 名單上的孩子都是九年義務教育即將結束家里不想讓他們再繼續念書的人。 說白了,就是讓他們去多多夸贊一下大學的教育以及未來的前景,給這些孩子的父母一點希望。讓他們明白讀書的重要性。這里偏僻,學校少,大人們的接受教育的程度也低,更多人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自然也想讓孩子也留在身旁等老了照顧他們。 兩人一組負責一個小孩。 和鐘也搭檔的是一個民族大學的女孩。 她倆負責的小孩叫云朵,另個女孩看到地址的時候愣了一下。 地址在村后面的那座山上,還要帶去一些聯會的物資,鐘也覺得這并不算多困難,他們組里也有要走更遠的路的人,和更貧困需要更多物資的家庭。 整理完派發的物品身旁的人換成了薛澤。 薛澤沖她苦笑一下:我不太會拒絕人。 鐘也呆滯的看了眼不遠處許籽巴巴的眼神。 她的眼睛里寫滿了:救救我。 她和陳桉一隊。 陳桉有讓所有氣氛結冰的能力。 鐘也很想告訴她自求多福,視線里的男生已經走了過來,拍了拍薛澤的肩,別太謝我。 烈日炎炎,從山腰再往上走的路是一道彎曲陡峭的石坡,近乎垂直向上而去。斗志滿滿的出發,卻高估自己的體力。鐘也的臉頰此刻已guntang無比,額上、鼻尖皆是汗,后背也潮漉漉的。 一段路已經不知道被陳桉扶了多少次。 她突然有點慶幸不是跟薛澤一起來。 不然她一定不好意思讓閨蜜男友幫忙。 陳桉抬頭看了眼不再動的少女,給我吧。 鐘也看了眼他兩手滿滿的物資,她已經拿的最輕的了,指著遠處揚了下下巴,馬上到了,我可以。 云朵的家是個兩層小建筑。 在深山里看到這種現代化又布滿地方特色的樓房很是難得。 鐘也疑惑,看樣子應該條件不錯那為什么不讓孩子上學啊? 來迎人的是一位老奶奶,后面跟著個怯懦的小孩。 云朵呀,快來叫人。哥哥jiejie是來看你的。 女孩躲在老人身后不敢向前,水靈靈的大眼睛不安的眨著,女孩黑瘦黑瘦,將將過她腰部,根本不該是一個即將初中畢業女孩的身高。 老人給兩人一人端了一碗水又拿了些說不出名字的吃食擺在桌子上抱著云朵,慈祥的看著他們。 鐘也試圖找點話題。 云朵多大了呀。 16了。 嗯. 是這樣的奶奶,現在的大學基本都有獎學金覆蓋.我有個朋友前幾年剛畢業現在收入已經很可觀了我覺得云朵這孩子天資挺好的... 場面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鐘也還想繼續問被陳桉掐住了手。 老人放開云朵讓她自己去玩,慢慢開口。 云朵啊,是個可憐孩子。 一句話未落聲音已哽咽。 她出生沒多久孩子爸媽去外打工了,好不容易攢下一筆錢好好裝修了家里準備回來陪孩子,可我們這吶,山路險峻我那兒子著急回家過年,非得連夜往家趕,一個沒注意、夫妻倆都墜崖了. 他們無意揭開別人的傷疤。 陳桉很快把話題岔開。 鐘也內心糾在一起。 原來不是大人不讓孩子上學,是孩子自己不想給奶奶增加負擔了。 鐘也帶著云朵玩了一下午,快要走了云朵忽然跑進屋內,很快又跑下來,塞給她一個五彩斑斕的小手鏈,大jiejie,送給你。 鐘也不肯要,女孩就站在那里眨著大眼睛看她。 老人和陳桉還在木桌上聊天,鐘也看了眼桌上木刻的小鳥,笑著摸了摸云朵的頭:jiejie喜歡那個小鳥,可以把那個給jiejie嗎。 女孩踟躕的夠了過來,這個這個是我自己刻的。 呀,云朵自己刻的?這么厲害,下次jiejie有空再來教jiejie好嗎。 慌張霧氣的眼神一下子透亮起來,女孩很用力的點了下頭。 山里霧氣中,兩人剛邁出云朵家就感覺到有雨滴落在臉上。越往前走雨水愈來愈大,林間布滿了蟲鳴。 這的路陡峭,安全起見兩人原路返回。 隔著半個池塘云朵正披著雨衣往他們的方向跑。 jiejie!今天先別下山了!女孩的聲音很洪亮,隨著風聲一路傳進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