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煙雨中的他

    從懷寧宮到御花園途經西六宮與上書房，須穿過兩道冗長的回廊。

    如月引著戚鈺與慧鳳緩步前行，不徐不疾地為她依次介紹著沿途的宮殿。

    圓頂朱紅的那座是萬安宮，與織錦宮相連，屬低階妃嬪所住的地方。這一屆的選秀才剛剛結束，不少新進宮的秀女還未來得及教規矩。遂二公主平日還是盡量少往那邊走動，免得讓些不懂事的給沖撞了。

    戚鈺不動聲色地頷首淺笑，多謝如月提醒。

    那座綠頂的是懋勤殿，是翰林院的學士們放置圖書翰墨之地。而金頂的則是上書房，是皇子們

    講到此處，如月倏地頓了頓。

    但見身旁的戚鈺不僅面色無異，反而全然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讓她不自覺地掬起一抹自惱。

    誒，瞧奴婢這腦子！二公主當年離京時已過及笄，這宮中的殿宇和規矩只怕是擘兩分星心如明鏡。奴婢此番倒有些布鼓雷門了。

    戚鈺自然知道她因何講出這番話，忙上前止住了她下跪的動作。

    如月多慮了。雖說我也曾在上書房里度過幾年插科打諢的日子，但那也不過是六年前的事了。其實這宮中的好多規矩和地方我都已經記不太清了，吶，就比如這座宮殿，我對它幾乎沒有一點印象。

    如月順著戚鈺的目光望去，那里佇立著一座異常怪異的樓閣。

    它的周身似乎鍍滿了華麗的金箔，它的形狀像是一只巨大的鳥籠。

    如月的神情可疑的滯了滯。

    戚鈺聽見她輕聲答道：那里是西華宮。是陛下豢養寵物的地方。

    寵物？

    戚鈺顰眉，這個答案仿佛令她尤為驚訝。

    什么精貴的寵物需要用這么華麗的宮殿來豢養？

    西華宮建于三年前，二公主沒有印象也不足為奇。不過這里陛下似乎不太喜歡除他以外的人靠近，所以公主還是不要過多詢問了。

    如月草草解釋了幾句，便扶起戚鈺的手將她快步帶離了此地。

    而后不過眨眼間，幾人就又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阻絕了去路。

    京城的春季一向風云無常，眼看著雨勢漸大，眾人不得不停下腳步，站在廊亭之下暫避片刻。

    戚鈺沒有再主動提及關于西華宮的問題，而如月也若有似無地在回避她的視線。

    一時間，整個廊亭彌漫著一股靜謐又尷尬的氣氛。

    恍惚間，有一陣略微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將將抬頭，便見蠻煙瘴雨之中仿佛有人疾步狂奔，正橫沖直撞地朝她們所在的方向跑來。

    戚鈺下意識瞇了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抹隔在霧后的身影。

    待及近了，方才瞧清那人似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

    她已經不記得他當時穿著何樣的衣服，又束著何樣的發髻。

    她只記得他如一陣寒風破開眼前的煙瘴竄入亭中，用一對微揚的丹鳳眼與被雨水潤得尤外殷紅的雙唇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

    少年跑進亭子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們。

    他側過頭無甚表情地瞟了戚鈺一眼，在與她的視線短暫地交匯后便若無其事地別過頭。

    殘留在發間的雨水順著白皙的脖頸爭先恐后地沒入他分外規整的衣領之下，少年微微顰眉，似乎對這樣粘膩的狀態很是不適。

    可饒是如此，他卻依舊保持著筆直的站姿，雙手隱忍又堅持地負于身后。

    狼狽中又帶著仿佛早已沁入骨髓的高傲。

    此時，一直未曾吭聲的如月終于回過神來。

    只見她忙不迭地快不上前，小心翼翼地在少年的面前做了個揖。

    奴、奴婢見過五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