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6.不要逞強)
是他。不是有事出去了嗎?“你到了多久了?”她接過水杯,聲音還有些沙啞,不知道是不是病房里悶太久的原因。“先喝水,”他看著她微微有些發紅的臉蛋,溫聲道,“你聲音都啞了。”連月低頭抿了一口水,看了看房間,陪床的被子凌亂,喻恒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老五在房間里待不住,出去散步去了,”男人站在她身邊,低頭看著她喝水的模樣,又似乎明白她在找什么,聲音溫和,“我剛剛才到。”其實已經到了一會兒了,那會她還在熟睡。視線落在她的唇上,粉嫩的唇剛剛沾過了他的杯沿上,水珠沾染,粉嫩可人,像是誘惑。又像是邀請人品嘗。唇明明是貼在杯沿,卻像是剛剛落在了他的身上。湖水蕩漾了起來。石子開始溫柔的滾動摩挲。輕輕咳嗽了一聲,男人捏了捏手指,壓下了翻滾的情緒和欲望。奇怪。自己明明不是重欲的人。以前的克制力也一直強大到讓自己驕傲。可最近,又總覺得自己好像失了度——她就在這里,面前,不足一步,伸手即可得。身材那么單薄,肩窄腿長,一只手就可以攬住——長發披散,露出了精致的小臉和下巴。是誘惑。可是昨晚明明欲望已經得到過滿足。那么的甘甜柔軟,身心暢快——這才不過半天,身體卻又開始想念。明明早已經不是毛頭小伙子了。男人的視線在她胸脯的曲線上滑過,那豐滿跳動的乳rou,還有這單薄細嫩的身軀,似乎都還在他的唇齒和手指間玩弄。他咳嗽了一聲,喉嚨發緊,好像煙癮發作。不是煙癮。女人輕輕嗯了一聲,低頭慢慢喝著水,沒有再說話。病房的氣氛有些沉默,可是似乎卻又有什么信息在沉默中傳遞交互。不必再言。“我去上個洗手間,”房間里只有兩個人——他什么也沒說,沒有也沒做,可這種氣氛就是讓連月莫名的覺得緊張。又喝了兩口水,連月剛放下了杯子準備去洗手間,門卻突然被推開了,穿著制服的小護士端著盤子走了進來。病房里的某種氣氛一下子打破了,連月發現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氣。她剛剛是在怕他?她后知后覺的察覺。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怕他?他明明是那么溫和的一個人吶。“連月?”小護士核對名字,又看了看旁邊坐著的男人。男人氣質清冷,垂眸不語,看不清神色。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舒適和強大。“嗯。”女人坐在病床上嗯了一聲。“量體溫了,”護士說。“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連月看了看時間,輕聲發問,現在已經三點了。“你自己感覺不舒服沒有?”護士輕言細語的回答,“要不你待會去問問醫生。”護士離開了,連月坐到了床邊,低頭左右找自己的鞋。鞋已經被喻恒給踢到床里去了,她撐著自己,伸腳去勾。在一旁沉默的男人站了起來,似乎是準備蹲下幫她拿鞋——這怎么可以!被他的舉動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連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怎么了?”他頓住了,反手扶住了她,聲音溫和,“不舒服?”“我自己來,”心跳砰砰的跳了起來,似乎跳出了胸腔,連月在這一刻甚至感覺到了圣人的光輝照耀。毛孔在一瞬間全部炸起,她全身發燙,用力拽著他的胳膊,腳勾了幾下,終于把另外一只鞋勾了出來。松開他的胳膊站起來的時候,女人已經臉色通紅,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急的。男人似乎沒有意識到剛剛舉動的逾越,他扶著她的胳膊,神色平靜。“肚子大了就不要逞強,”他看著她通紅的小臉,聲音溫和,“該使喚人就要使喚人,自己的身體重要。”不醒(7.歡喜)7.使喚人。連月嗯了一聲,松開了他的胳膊。男人的手頓了下,也松開了她,微微后退了半步。沒停留,不逾越。恪守知禮。似乎就如以前一樣。“我去洗手間。”他的后退讓她松了一口氣,她低著頭低聲說。男人看著她微紅的臉,手指微動,嗯了一聲,又退了半步。連月去了洗手間。用完隔間,她出來對著鏡子洗完手,又對著鏡子看自己粉嫩微紅的臉。他和她之間,好像還是有什么不一樣了——這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剛剛男人的松手和后退滑過腦海,她抿了抿嘴,還好他還和以前一樣,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不知禮?心里一跳,她又想到。是自己枉作小人。而且昨晚明明說的是一次——不知想起了什么,鏡子里的女人面色突然桃紅了起來,目光變得盈盈,眼角也開始彌漫壓抑不住的旖旎風情,勾人攝魄。現在洗手間只有她一個人獨處,好像是一直壓抑著的心情和思緒終于在這一刻肆無忌憚的爆發了出來,鏡子里的女人神情風流婉轉,都似乎盡在眼角眉梢。心里又是一跳,她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抿住了嘴,又低頭開始洗手。她現在的樣子不能出去給外面那個人看——他會以為她勾引他的。其實眉目神態,有時候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了。洗手間的水嘩嘩的淌,女人青蔥一樣的手在水里洗了又洗,大約是她進去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久到足夠讓人懷疑。洗手間的門被輕輕敲了一下,男人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溫和有度,“連月,你沒事吧?”“沒事。”連月回了一聲,關上了水龍頭,又照了照鏡子。還有一點點。罷了。不明顯。門開了,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男人站在門口的不遠處,低頭看她。她對他笑了笑,眼里似乎還有未盡的風情和秋水。不過一絲一縷罷了。男人看在眼里,卻微微一愣,然后一下子笑了起來。心臟微微的跳動起來,這一刻竟然讓人有隱隱的歡喜。這種歡喜,男人垂眸,竟像是此生聞所未聞的體驗——他生來穩重,按部就班,從小便有偉愿。又出身尊貴,見識豐富,生來就可以得到一切。這種感覺于他,新奇又奇妙,是從來沒有的體驗。又怎么會有突然的歡喜?“喻陽,”他聽見有佳人的聲音在喊他,聲音帶笑,“我突然想起來,我有個高中同學,還和你是同學,說不定你們認識誒——”“和我是同學?”他并沒有靠近,而是就近挑了一個椅子坐了,笑道,“Q大嗎?叫什么名字?哪個系的?”喻恒抽完煙又逛了一圈,這才慢悠悠的回到了病房。他精力一向旺盛,午休不過一個小時足矣。不過讓他在醫院陪床,那肯定也是陪不住的,說實話,他爹他媽,還有他尊敬的伯父伯母也沒有這個待遇——當然,后面兩位也輪不到他去盡孝。有些事呢,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他低著頭想。這十年,看過的事太多,參與的事也不少,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找到了一點思路。抓大放小。什么是大?什么是小?推開了房間門,他一眼看見了坐在病床邊椅子上的眉目溫和的男人,病床上被子已經疊好——女人不在床上,他掃了一眼,發現女人已經遠遠的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衣衫整齊。兩個人隔的得有六七米那么遠。他的視線又撇過了男人手邊桌子上的那個保溫杯。“叫禾為?”他聽見女人的聲音在說話,“27年吧?上的Q大研究生。”這是聊的啥?不醒(8.沒有閑聊)8.喻恒坐在陪床邊——和屋里的兩個人呈三角之勢,然后他聽見自己的大哥笑了起來,“禾為啊?”頓了頓,他聽見他聲音溫和,笑道,“我還真認識。”喻恒瞄了一眼大哥,又看了看另外一邊坐著的女人。他抿了抿嘴。大哥這樣說話——好像也太爽快了。爽快到他都有點不習慣了。平日里的大哥當然不是這樣和人說話的。或者說,喻家的人,伯父,爹地,甚至是他,就都不是這樣說話的。至少得先拿捏拿捏,沉吟沉吟,搞清楚是什么情況,連月想問什么,再決定自己認不認識,又認識到什么程度。這樣隨意回答,把自己暴露在外,風險很大。沒有閑聊。他們姓喻,從來不和人閑聊。“他和你是同學?”這邊男人還在慢慢的笑,一邊慢慢伸手拿起了旁邊的保溫杯,又擰開——似乎問得隨意,“高中同學?”“是啊。”女人也笑了起來,很是驚喜的模樣,“你真認識?”居然是真的閑聊——不,從來就沒有閑聊。喻恒看著男人手里拿著保溫杯,慢慢擰開杯蓋,熱氣騰騰的水霧蔓延了出來。他神色自然,就像是自己的杯子——好吧就是他自己杯子——慢慢吹開了煙霧,他低頭喝了一口水。然后他無意中看到了杯身,似乎這才發現杯套被人反轉了過來。慢慢擰上了蓋子,男人把杯子放了回去,不動聲色。“真認識,”放完了杯子,他這才繼續笑著說話,聲音平穩,“當年我在Q大學生會任職一段時間,他那時正好是我的副手。”頓了頓,他又笑,“其實我們還算熟,打過交道。你們都是Z省人——所以我猜我們說的是一個人,畢竟這個名字也少見。是不是個子很高,又很瘦?白白凈凈的戴個眼鏡,Z大保研過來的——”女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是啊是啊。”她說,“那就是他。高瘦白。高中的時候他和我一班,后來不知道怎么的,保送的Z大。再后來就是聽說他去了Q大讀研究生,原來也是保送的啊。”“怎么了?”男人又慢慢的問她,聲音溫和,“他有什么問題?”“沒問題,”連月睜大了眼睛,笑道,“就是突然想起來了。他好像也——”她突然頓住了,聲音戛然而止。這才反應過來這好像這不是一個好話題。她這個同學也從政了,也是升遷迅速,或者自有一番巧合——現在他已經回到Z省,還做到某貧困縣的副縣長了。也算是年輕干部。軌跡這么相似,她要這么說同學,喻陽還不得以為說的是他?同學間閑聊的話題,好像并不適合和他聊。認熟人也不是這么認的。男人微笑著看著她,還在等她說話。女人咬住了舌頭,不肯再說。喻恒突然咳嗽了一聲。“他怎么了?”喻陽看著她的臉,還在慢慢的追問。“哎呀——”連月竟然在此刻突然感受到了壓力,有種直覺讓她開始全身寒毛倒立,她站了起來,紅著臉扯開了話題,“就是突然想起來他了——哎呀你們倆渴不渴?我給你們削水果好了——”“喻恒你剛剛咳嗽了,”她低著頭,不敢看喻陽,只是說,“來我給你削個梨子吧!”“哎呀還有這種待遇?”喻恒笑了起來,又配合的咳了一聲,“好啊!”另外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