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我10 愿景
到了家,連月把兒子交給了保姆,又和喻恒說了幾句,就準備去書房學習央府的最新會議精神來著——還有一篇心得體會要寫。”去哪兒呢?”男人往沙發上一坐,喊住她。“我要學習,還要寫體會。”連月笑,“你自便好了。”他可沒把自己當外人。他的確不是外人。“過來聊聊天啊,”男人隨手把電視打開了,又故意拖長了聲音打著官腔逗她,“連月同志啊,學習呢,不是閉門造車,你要多向先進份子學習——現在這屋里呢,就我的政治覺悟最高,你就向我學習就行了。”“你少來,”連月又走了回來,笑道,“這屋子你的覺悟最高?還是喻陽的覺悟高?”還是你家那位最高?大家都要領會他的精神來著——可折騰人了。這種玩笑話心里想想就行了,萬萬不可真說出來。“大哥就算覺悟再高,也遠在天邊,你也靠不上啊連月?”男人對她內心吐槽一無所知,皺眉看她,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再說大哥那些覺悟,云里霧里的,你真要聽?你想聽,他也不說啊——心神領會即可。”喻恒一邊說話一邊拿著遙控器亂按。他按過了什么,又把臺調了回來。N省電視臺。藍色衣服的女主播正襟危坐在鏡頭前,正在字正腔圓的播報幾個的職務任命和免職的新聞。連月坐了下來,伸手拿了一只橘子,一邊削皮一邊又一茬沒一茬的瞄幾眼。新聞播完,連月的橘子也剝好了。她分了一瓣橘子給他。他伸手接過了。“有啥心得體會?”男人下巴對著電視抬了抬。“什么?”連月被他搞得有點懵。“哎呀呀,”男人嘖嘖嘖了幾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覺悟啊——你不是要學習?要在實踐中學習。”女人扭頭,漂亮的圓眼睛看著他,完全沒搞明白他在說什么。“什么覺悟?”她放了一瓣橘子在嘴里,一邊含含糊糊的問。”斗爭啊,”新聞里已經播到了雙規的新聞,男人又伸手去找她要橘子,一邊有氣無力的說到“你看看,每個職位變動,其實都暗示著后面的一場斗爭,平衡和妥協,就像是下棋——你再細細品品,品出什么沒有?”連月搖搖頭。“哎呀,”男人嘆氣,“白把你送進部委又調回來了,你們單位難道沒有?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斗爭來著。”真不愧是政治家庭養大的孩子。這敏感度杠杠的——看個新聞都能看出個二五八萬來。連月把手里的橘子留了一瓣下來,剩下的都遞給了他,一邊又說,“我們單位好像還好欸。”她一直干的都是“技術工種”,也可能是她沒什么“進取心”,又或者是她一直都在基層,反正感覺還好就是了。總體上同事之間還是一團和氣,和她當時在翻譯公司上班一樣,你好我好大家好。男人哼了一聲。“喻陽呢,也需要斗嗎?”連月又吃了一瓣橘子,又問。“需要啊怎么可能不需要?”喻恒看了他一眼,“說了你也不懂,越往上走,斗得越厲害。大哥么,”他又吃了一瓣橘子,笑了,“你懂的。這么多年,基層經驗已經夠夠的了,地方主政經驗也有——未來幾年,你看著,肯定調動頻繁——多省市歷練吧,不出意外,十年內封疆,問題應該不大,”男人摸摸下巴,又瞄了她幾眼,“搞不好以后還有過來當你的父母官的那一天呢。”“呵呵。”連月又拿了一個橘子開始剝,一邊剝還一邊笑,“那我到時候不是要喊他喻書記了?”他說是就是吧,反正她也不懂。“可不是?”男人笑了,“你這種實干型的呢,大哥最喜歡。到時候他過來了,就先給你連升三級,讓你當處長,開心不?”連月被他口里美好的愿景逗樂了,故作謙虛道,“哎呀呀,這可怎么好意思?”難得難得。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單打獨斗了這么些年,無依無靠——這一兩年才好些,她開始慢慢的學著去信任和依靠別人。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她,原來她也是屬于“上面有人”的群體,她怎么越想,越覺得荒誕不經了呢?還是算了吧。干活她行,搞政治她不行,當個小科員挺好的。佛系。”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么,”男人靠在沙發上還在說,“再說你在法律上,和大哥又沒有親屬關系——”“前途無量啊,連處長。”他想起了什么,自己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