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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月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對面男人笑意盈盈,語氣溫和,說出的內容卻讓人寒意淋漓。又多少人的生活會因他這句話而改變?她看了一眼來上菜的服務員。還有下方的拉馬頭琴的樂者。擺渡的游船上繁忙的船夫。入目一片熱火朝天的繁華景象。她又看看對面眉目俊朗面色含笑的男人。這一切即將消失在他輕輕的一句話里。這就是權貴。女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平民的命運如同浮萍,隨波逐流。卻又如同雜草。在哪里都能生根。她就是浮萍,她也是雜草。男人拿起筷子,夾了青菜到她碗里,溫聲道,“多吃點菜,對孩子好。”女人輕輕的嗯了一聲。“剛剛那個人,”她吃了一口菜,想起了什么,抬頭對他笑,“看起來比你大多了,怎么還在叫嫂子?”看起比他大了十歲不止。男人坐在對面平靜的看著她,面色不露,“這不是論的年齡。”“他也的確不該亂叫,我不喜歡自來熟。”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他自己親口說出來,真看不出來他剛剛有一點點不喜歡自來熟的意思。明明含笑盈盈的。所以平日里別人和他溝通,全靠猜和碰運氣?慢慢吃完飯,又欣賞完節目,四周已經開始散場,驟雨初歇,湖面漸漸有淺薄的霧氣。女人站起了身,裹了下披肩,男人的手也伸了過來,幫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掌心溫暖。“我送你回酒店。”他在她頭頂低聲說。“嗯。”她點了點頭。正是散場高峰,路邊略有些喧鬧和混亂。人多車少,路邊圍滿了要回家的人。“我叫小張來,”男人拿起了手機,“這會兒怕是不好打車。”“不用,”女人看了他一眼,低聲拒絕,“我們還是等一下吧,不麻煩他。”男人拿著手機的手頓了頓。他扭頭看她,低聲問,“怎么?”女人低頭不語。男人默了一下,放下了手。“姑娘,買發夾嗎?手鏈,花。”一個顫巍巍的身影靠了過來,聲音沙啞。女人扭頭,來人有著一頭蒼白的頭發和佝僂的背。脖子上掛著一個木箱子,里面不過是些不時興的小玩意兒,幾個小發夾,幾條紅繩子編的手鏈,還有幾朵剛摘的花——“怎么賣的?”她問。“兩塊錢一件——”連月伸手,拿起了手鏈看看。“我自己編的咧——”老婆婆含含糊糊的說。“都給我吧,”女人說,掏出錢包遞給她一百塊。老婆婆看了看錢,擺手,嘴里嘟噥,“找不開——”“都拿去吧,不要你找,”女人說,“早點回家。”老人家搖頭嘟噥什么,把錢給她推了回來,“二十塊呢,找不開——我賣東西,不討飯咧。”連月看了看她,收回了錢,又去翻錢包。旁邊已經有人遞了錢過去,男人聲音清冷,“老人家,您這么大年紀怎么還出來賣花?家里孩子呢?”老人家嘟噥什么,聲音含糊,四周吵鬧聽不太清,等連月把東西都拿到了手里,她擺擺手慢慢走了,步履蹣跚。女人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里的夾子,花和手繩。把夾子和花丟包里,她拿起一根紅手繩看了看。“要帶嗎?”男人在旁邊低聲問。女人搖了搖頭。人群漸漸散去,兩人身邊來了一輛出租車。“去哪里?”司機微微探頭。“麗晶酒店。”“哦,200塊。”司機瞄了一眼這對登對兒的男女,報了一個一口價,“這個點兒都不興打表的,愛走不走哈。”調研(26.咫尺天涯)26.酒店門口,司機喜滋滋的從男人手里接過兩百塊,油門一踩,揚長而去。男人站在路邊,目送他遠去,面色沉穩如水。女人站在一旁,終于沒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男人回頭看她笑得彎彎的眉眼,面色也漸漸緩和了下來。“走吧,我送你上去。”他低聲說。女人卻看了看他,慢慢收了笑,抿住了嘴,低著頭看著地面,半天不肯挪步。男人看著她精致的下巴和踟躇不行的樣子,心里默嘆,聲音卻是溫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上去。”女人低頭不語。“你放心,”他看著她微紅的臉嘆氣,“我哪里是那種人?我今天沒喝酒,”他又輕笑了一聲,“你也沒喝。”女人勉強笑了笑,又猶豫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往里走。男人看著前面的身影。一襲紅裙,身上的披肩晃蕩,勾勒出她的身姿婀娜,氣質動人。他挪開了眼。兩人慢慢走到了房間門口,相對無言。“進去吧。”他低頭看她,聲音溫和,“早點休息。”女人輕輕嗯了一聲,卻低頭看著地毯,一動不動。似乎還想說什么。男人也在看著她。沒有說話。沉默,在蔓延。“進去吧。”終于還是男人打破了沉默,他似有嘆氣,“好好休息,今天你也累了,跑了那么多地方。”女人又默了一會兒,然后又低低的嗯了一聲,開始伸手去包里翻找房卡。他低頭看她,眸色深沉。她卻不敢看他,眼角晶亮,眼里似乎已經有淚。男人輕輕嘆氣。他慢慢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了她的臉。冰涼,柔軟。手心包裹著她的臉頰,大拇指輕輕滑過她臉上的淚。然后又慢慢撫摸過她的唇。她抬眼看他,目光盈盈。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出口。他手指在她臉上,凝視她,良久。“叮”的一聲,電梯門又一次打開,有人出來了,一陣熱鬧聲傳來,噪音沖擊著大腦和耳膜,“哎呀我們是哪一間來著?1605?”“好像是這邊。”女人似乎猛地驚醒,她微微扭頭,躲開了他的手。她挪開眼睛,低下頭,聲音低微沙啞,“那我就進去了。”男人放下了手,輕輕嗯了一聲。她抿著唇,直接拿著房卡開了門。握著門把手,進門之前,她又抬眼看了看他,目光盈盈,卻終于什么也沒說。她直接轉身進去了。門關上了。然后她靠在門上,似乎像卸下千斤重擔似的,吐了一口氣。又似抽掉了所有力氣。她沒有開燈。緩了好久。她只是慢慢伸出手指,觸摸著墻,借著外面的燈光,一步步慢慢的挪到了床頭。然后她坐在床邊,低著頭靠在床頭,呼吸深重,似乎是在嘆氣,又一片沉默。胸前的衣襟,到底是漸漸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