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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沙盒游戲在線閱讀 - 生死井(6)寄生蟲

生死井(6)寄生蟲

    rou粉色的、乳白色的、粗圓的、細長的,所有你想象得到或是想象不到的蠕蟲形態(tài),在這里都得到了全方位的展現(xiàn)。

它們擠擠挨挨,將前進的道路堵死。

rou糜組成的洪流被蟲形“堤壩”圍阻,不安地涌動著血紅色的潮水,越聚越多,眼看就要淹沒幾個人的頭頂,爬上楊玄明跪趴著的高地,緊接著蓄滿整個腸腔。

“他媽的……這怪獸是得了腸梗阻嗎?”蘇瑛低聲咒罵一句,想起寄生蟲畏光的特性,將手電筒檔位調(diào)到最高,往蠕蟲密集處照射,試探著能不能把它們逼退。

結(jié)果顯而易見,肥肥胖胖的蟲子們不安地蠕動著,被同伴們的身體阻擋,不但沒有后退的趨勢,反而更緊密地纏繞在一起,有兩只尾部彎曲的線狀蟯蟲甚至打了個死結(jié),相親相愛,你儂我儂,令人渾身不適。

祝真?zhèn)€子最低,這會兒艱難地仰著下巴,避免rou泥灌入喉嚨,有些驚慌地攀住封紹的手臂,輕聲道:“阿紹,我們該怎么辦?”

封紹托住她的臀,借出幾分力氣,讓她像攀援樹木一樣掛在他身上,另一只手亮出幾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眸色冷靜,聲線里卻帶了幾分緊繃:“看起來,只能和它們硬拼。”

低等軟體生物沒有智力,無法建立有效溝通,依照剛才攻擊楊玄明的表現(xiàn)來看,也不太可能和他們相安無事,縱容幾人從它們的“巢xue”里大搖大擺通過。

所以,他們似乎只有硬闖這一條路可走。

祝真最怕蟲子,平時見到毛毛蟲都要繞道走,這會兒壓根不敢往蟲子堆里細看,手臂上早就起滿雞皮疙瘩,卻強忍著惡心和恐懼沒有提出異議,緊抱著封紹的肩膀應(yīng)了一聲,也從腰間拔出匕首。

無論如何,她不能給同伴們拖后腿。

吞噬獸吃掉小半只蟲尸,重新回到主人身邊待命,楊玄明將釘在頭頂?shù)亩朊即倘∠拢f到蘇瑛手里,不放心地叮囑:“你小心一點。”

蘇瑛聞言故作淡定:“咸吃蘿卜淡cao心,老老實實在上面待著,顧好你自己。”

過了會兒,她瞥了眼楊玄明擔(dān)憂的神色,補了一句:“放心,問題不大。”

可緊扣峨眉刺的手心里,卻出了一層綿密的汗水。

井獸比吞噬獸更適合使用“饕餮”這個名號,像是永遠不知道飽似的,從他們下井之后一直在進食,無數(shù)食物殘渣源源不斷地從上游涌過來,到這里撞上死路,成為即將埋葬五人的墳場。

那些蠕蟲們雖然暫時沒有對他們展開攻擊,可更惡心的事還在發(fā)生——

幾只腹部膨大的rou色鉤蟲開始產(chǎn)卵。

“噗通”、“噗通”的聲音不絕于耳,透明的橢圓形蟲卵下雨般落在他們面前,個個都有鴨蛋大小,蟲卵中間蟄伏著一團一團白色,有生命一般輕輕扭動著,好像下一秒就要孵化出來,在血rou和碎骨組成的溫暖海洋中暢游。

成千上萬枚卵沒入rou糜,給本來就惡劣的環(huán)境雪上加霜。

江天策翻動手腕,將烏黑的刀鋒朝向蟲堆,當(dāng)機立斷:“動手吧。”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蘇瑛應(yīng)了一聲,身手迅捷如電,沖向不遠處抱成一團的十幾條白碩蟲子,尖刺扎進一條蛔蟲的肚子里,橫向割破肥膩的皮rou,自另一條蟯蟲體內(nèi)拔出。

蟲尸爆出腥臭的濃漿,潑了蘇瑛一臉,她閉上雙目,手中動作不慢反快,干脆利索地捅進向她撲過來的蟲體口囊,在腦袋的位置亂攪一氣,了結(jié)掉對方的生命。

吞噬獸關(guān)鍵時刻很靠得住,跟在主人身后,為她保駕護航,料理掉一條條漏網(wǎng)之魚。

江天策更不用說,長刀揮動之處,如同砍瓜切菜般散落一地蟲尸,漿汁濺到棱角分明的冷硬臉龐上,不顯臟污,反而添了幾分懾人的氣魄。

封紹帶著祝真,應(yīng)對眼前這種棘手情況,只能借著背后的腸壁做屏障,以防守為主,并不敢貿(mào)然進攻,饒是如此,面對被蘇瑛和江天策徹底激怒而顯得攻擊性十足的蟲群,依然覺得吃力。

好在祝真動作靈巧,人又機變,也能幫上不少忙,發(fā)現(xiàn)一只巨蟲橫空撲向封紹,而封紹又來不及抵擋時,忍著惡心伸出雙手,觸摸肥肥軟軟的肚子,發(fā)動能力將蟲子分解成碎片。

四人拼盡全力在蟲海中搏殺,大半個小時過去,面前虬結(jié)在一起的蠕蟲們終于有了被清理干凈的跡象。

作為代價,每個人臉上身上都掛了彩。

蘇瑛頸側(cè)被蟲子的牙齒咬出幾個深深的血口,幾乎傷及大動脈,江天策左臂被蟲尾鉤到骨折,垂在身側(cè),使不上力氣,封紹的前胸出現(xiàn)一長條深可見骨的傷口,疼得低低吸氣。

祝真抬手要為封紹療傷,被他攔住,輕聲道:“你的能力只剩一次,留著關(guān)鍵時候用。”

她點頭答應(yīng),看向水面時,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蟲子們已經(jīng)死得七七八八,剩余的也從腸壁上脫落,陷在rou糜里蜷成一團,可腸道為什么還是沒有被疏通的跡象?

這時,楊玄明終于克服蠕蟲的干擾解開繩結(jié),他趴在褶皺里,對下方喊道:“我現(xiàn)在拉你們上來!”

蘇瑛已經(jīng)脫了力,聞言不再托大,疲憊地點點頭,往他所在的方向挪動了兩步。

江天策也往這邊走來。

異變突生。

一條肥大到難以想象的巨蟲悄無聲息地自前方爬來,腦袋上頂著個碩大的吸盤,身軀呈節(jié)狀,一眼望不到頭,每一節(jié)的表面都長滿了絨毛,體積占據(jù)了腸道的大部分空間。

看來,它才是導(dǎo)致腸梗阻的關(guān)鍵因素。

巨蟲雖大,速度卻極快,幾乎在眼前閃出殘影,目的十分明確地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蘇瑛和江天策站在最前方,首當(dāng)其沖。

要命的是,幾個人在方才的戰(zhàn)斗中都消耗掉大量體力,完全失去自保能力,這會兒只能引頸就戮。

楊玄明的臉色變得雪白,握著繩子的手忍不住劇烈顫抖。

他應(yīng)該先救哪一個?

生死井(7)死亡(有刀慎入,3000字肥章)<沙盒游戲(無限流,1V1)(鳴鑾)|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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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井(7)死亡(有刀慎入,3000字肥章)

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猶豫,便能輕松獲得答案。

雖然底下的四個人都是和楊玄明并肩作戰(zhàn)的隊友,但關(guān)系總有個遠近親疏,他沒有理由撇下暗自傾慕的女人,優(yōu)先對別人施以援手。

人類本質(zhì)上來說,都是自私的生物。

可當(dāng)他看向蘇瑛的時候,頭腦卻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樣,出現(xiàn)了暫時性的空白。

下一秒,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繩子的另一頭,已經(jīng)落在江天策手里。

蘇瑛的表情浮現(xiàn)一抹錯愕,旋即苦笑了一下,不再看他。

沾滿膿血和漿汁的臉頰直面難以抗衡的巨蟲,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個碩大到可以將她整個吞進去的吸盤所呼出的熱氣。

真是不走運啊……

想她蘇瑛年輕貌美,精致到每一根頭發(fā)絲,平日里就算上陣打架都恨不得踩一雙小高跟,力求時時刻刻保持最佳形象,到最后居然要十分不光彩地死在這種齷齪地方,實在是造化弄人。

對于楊玄明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真實身份和特殊任務(wù)已經(jīng)有所了解,因此,對方做出這樣的選擇,江天策并不意外,也不覺得愧疚。

哪有那么多皆大歡喜的好結(jié)局,當(dāng)前的這種局面或許才是游戲的常態(tài)——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一點兒都不想死。

用完好的那只手抓緊尼龍繩,江天策緊貼腸壁,盡最大可能避過巨蟲的襲擊,同時雙腳用力蹬向柔軟的表面,穩(wěn)步向上爬升。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上面有人躍了下來。

被血漿和汗水浸透的臟污衣角擦過他的身側(cè),那個素來文文弱弱的男人自安全地帶跳下,像一只斷了線被狂風(fēng)駕馭的風(fēng)箏,表現(xiàn)出絲毫不遜于他的爆發(fā)力,將蘇瑛撲倒,用自己的血rou之軀堵住巨蟲的吸盤。

楊玄明的大腦經(jīng)過有心人的秘密cao控,自發(fā)自覺地選擇了幫助江天策。

可他的靈魂,愿意替心愛的女人去死。

總有什么,是險惡的陰謀、機械的系統(tǒng)所無法控制的。

一切快得來不及思考。

蘇瑛仰面躺在rou泥里,身上先是一重,緊接著便是一輕。

她眼睜睜地看著巨蟲將楊玄明整個兒生吞入腹,想要抬起手還擊,卻使不出半分力氣;想要撕心裂肺地叫喊,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熱淚從眼角滾滾而下,她微弱地搖著頭,心口像被利刃剜掉大塊大塊的血rou,疼得無法呼吸。

巨蟲一擊得手,心滿意足地將肥碩的身軀扭轉(zhuǎn)一百八十度,貼著液體平面往過來的方向逃竄,頭部疊著尾部,絨毛交錯摩擦,發(fā)出“咯吱咯吱”、“嘩啦嘩啦”的響聲。

它的腹部尤為突出,里面隱約可見一個人形,好像還在不停掙扎,又好像只是眾人的錯覺。

祝真從驚變中回神,叫道:“攔住它!”

封紹點了點頭,將祝真放在一邊,急走幾步攙扶起蘇瑛,道:“先別哭,說不定還有救!還能不能走?

蘇瑛咬咬牙,用手臂狠狠擦掉無用的眼淚,強提一口氣,道:“快追!”

為了表示對楊玄明舍己為人的感謝,更為了不招致眾人的懷疑,江天策略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幾人體力瀕臨極限,追的速度并不快,走幾步歇幾步,期間,封紹從背包里拿出幾根能量棒,強迫蘇瑛吃下去。

蘇瑛機械地嚼動著,喉嚨哽咽,低低地說了句:“為什么……”

她寧愿楊玄明自私自利地保全自身,也不愿背負一條人命的重擔(dān)。

封紹沒辦法回答她的問題。

有情皆孽,無人不苦。

半個小時后,他們在小腸的盡頭發(fā)現(xiàn)巨蟲的蹤跡。

蟲子吃飽喝足,蜷縮在溫暖的角落里呼呼大睡,消化著腹中的美食。

蘇瑛立刻紅了眼,奪過江天策的長刀沖過去,全身的肌rou和骨骼在瞬間克服機體的疲累,完成超強力量的爆發(fā),一刀斬斷巨蟲的頭顱。

幾個人合力剖解蟲尸,扒開層層疊疊的肥rou,在正中間的腔隙里發(fā)現(xiàn)了楊玄明。

更確切地說……

是一半的楊玄明。

他的腰腹以下已經(jīng)被巨蟲完全吸收,化為血水,裸露在外的雙手和清秀的臉也被消化液腐蝕,變得斑斑駁駁,令人不忍直視。

最殘忍的是,人還吊著最后一口氣,保持著清醒的意識。

祝真忍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

看著氣若游絲的男人,蘇瑛表情僵滯,嘴唇不受控制地劇烈哆嗦,嘶啞著嗓子喊祝真:“真真!快!他還有氣!你快用你的能力救他!”

她連喊了幾聲,嗓門越來越大,到最后直接破了音,整個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tài)。

到最后,還是封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蘇瑛,你冷靜一點,他的雙腿已經(jīng)沒了,真真做不到無中生有。”

他蹲下身,將僅剩的那一點控制時間流速的能力用在楊玄明身上,給對方留下遺言的時間,又從急救包里翻出止痛針,幫助楊玄明減緩?fù)闯?/br>
楊玄明因劇痛而失去焦距的瞳孔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茫然地往左右環(huán)顧了一圈,落在蘇瑛身上。

蘇瑛跪坐在巨蟲的尸體碎片之間,眼睛通紅,臉色白得像鬼,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潰大哭。

她知道事情已經(jīng)無可挽回,抖著嘴唇,像往常一樣罵他:“你這個呆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弱雞一只,逞什么英雄?現(xiàn)在可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吧……”

聲音里早失去了往日的潑辣,帶著濃重的哭腔。

楊玄明抿了抿嘴唇,想告訴她——

他也不想這樣的。

他剛才,分明是打算先救她,不知道身體出了什么問題,竟然失手將繩子扔給了江天策。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死,情急之下,只有以身相替。

可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來不及跟她解釋。

更何況,就算告知她全部的真相,傾訴自己的愛慕之情,除了給她本來就悲痛的心情再添重擊,讓她心理負擔(dān)更重,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他的死,都覺得愧疚難過,無法開懷,還能有什么正面積極的意義嗎?

注定沒有結(jié)果、無法給予承諾和陪伴的愛情,不如不說。

此時此刻,楊玄明甚至有些慶幸他還沒有正式向她表白。

“別哭……”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需要湊得很近才能聽清,內(nèi)容卻顯得有些冷漠和無情,“和你沒關(guān)系……換做祝真或者封紹,我也會這樣做的……”

你看,對我而言,你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所以啊,你可以傷心難過,但請停留在一個朋友或同伴的分寸,不要為我停留太久。

請和以前一樣,大踏步地往前走,不要回頭,繼續(xù)做個灑脫不羈、快意恩仇的人。

你應(yīng)該被光明和希望籠罩,目之所及全是盛放的鮮花和溫馴的白鴿,心里永遠充斥著平和與安寧,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蘇瑛怔住,有些不相信地緊盯著他的眼睛,可那里面除了沉沉的死氣,只剩下一片空茫。

楊玄明很快移開視線,轉(zhuǎn)向小聲哭泣的祝真,對她微微動了動手指。

祝真連忙湊過去,有些著急地催促他:“楊哥,你還有什么話要交待給我們嗎?你不是要和蘇……”

楊玄明緩緩搖頭,咳出一口鮮血,借著眾人慌亂的工夫,悄悄將一直揣在內(nèi)側(cè)口袋里的戒指盒塞給她,再度搖了搖頭,示意她幫忙銷毀,不要讓蘇瑛知道。

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是他的能力,人死如燈滅,筆記本也會跟著消失,倒不用再憂煩如何刪除那個精心設(shè)計出的示愛程序。

他將喜歡過她的一切證據(jù)消除得干干凈凈,沒有留下半點兒痕跡。

楊玄明又看著封紹,遞給他一個小巧的優(yōu)盤,虛弱地道:“等回到休息處,找個電腦打開看看……還不成熟……但或許能幫上你們的忙……”

為了徹底斬斷蘇瑛的念想,他又“雨露均沾”地看向江天策,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便對男人點了點頭。

江天策薄唇冷厲,線條如刀,惜字如金地說了句:“謝謝。”

他已經(jīng)從找回的記憶片段中得知,自己身份非同尋常,拿的是正經(jīng)八百的主角劇本。

一將功成萬骨枯,死一兩個擁躉,根本算不了什么。

之所以道謝,也不過是不想被其他人當(dāng)做冷血動物罷了。

很快,楊玄明停止了呼吸。

那雙因為眼角下垂而顯得無辜的眼睛永遠闔上,再也不會睜開。

祝真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封紹面容肅穆地翻出一件厚實的外套,將半截殘破不堪的遺體包裹,用繩子捆在背上,打算把他帶離這個骯臟可怖的地方,等回到休息處再好好安葬。

蘇瑛僵直地跪著,說不出話,也哭不出聲,自胸腔到喉管像是被許多團棉花嚴嚴實實堵塞,悶得透不過氣。

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抬起雙手,蒙住毫無血色的臉。

這算什么?

他最后說的那些屁話,到底算什么啊?

生死井(8)生路<沙盒游戲(無限流,1V1)(鳴鑾)|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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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井(8)生路

楊玄明死后,蘇瑛的精神rou眼可見地垮了下來。

平日里再狼狽也神采奕奕的眼睛里一片晦暗,她不再笑,也不再說話,行尸走rou一樣跟著隊伍前進。

浸泡著她們的黏稠物在膽汁的作用下,漸漸變成類似糞便的黃色,味道也越來越臭,她卻像聞不到似的,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皺。

祝真擔(dān)心蘇瑛想不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蘇瑛jiejie,你要是實在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蘇瑛的身形微頓,片刻之后,語調(diào)干澀:“他死了我確實很難過,畢竟咱們是相處了那么久的隊友……”

“我和你們一樣難過,僅此而已。”她企圖證明只拿楊玄明當(dāng)普通朋友,下巴倔強地抬高,驕傲一如往昔,紅通通的眼睛卻暴露了劇烈起伏的情緒。

傷心、不解、委屈、怨懟,或許還有別的感情。

看啊,一旦動心,一切就變得復(fù)雜與不可控。

祝真不敢再勸,緊跟在她身后照看。

聽不到她和楊玄明的斗嘴聲,本來就惡劣的環(huán)境顯得更加煎熬,一股一股的惡臭幾乎要將人熏暈。

腸梗阻被徹底疏通,可食物經(jīng)過徹底消化,變成近乎固體的材質(zhì),有些地方還板結(jié)成塊,他們行走的動作更加艱難。

為了避免被蘇瑛遷怒,江天策主動走在最前面,用長刀劈開散發(fā)著濃烈屎臭味的物質(zhì),給眾人開路。

空氣越來越污濁,含氧量也急速降低,祝真一口氣呼吸不上來,差點兒昏厥過去,連忙停下腳步,扶住腸壁休息。

“天策哥,走慢點兒,我有點缺氧。”她說話都有些艱難。

身為成年男人,江天策需要呼吸的氧氣更多,這會兒也察覺到不適,回頭望向她們:“我們大概剛到大腸的位置,按照之前的情況推斷,前面的路還很長,接下來,氧氣可能會越來越少。”

繼續(xù)走下去,萬一因缺氧而昏倒,很可能會葬身于此。

幾個人商量過后,決定動用江天策的預(yù)知能力,好對%資\源Q三二5.1零七6五50``接下來要應(yīng)對的情況有個心理準備。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腸是排泄的最后一個器官,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可以逃離這個副本。

然而,數(shù)分鐘后,江天策帶來一個噩耗:“大腸的中后段被干結(jié)的糞便完全堵死,無法通過,后面還在源源不斷地涌來新的排泄物,我們即將被困死在里面。”

“不能再繼續(xù)走下去了,必須尋找別的出路。”他斬釘截鐵道。

可他們身處完完全全的密閉空間,哪里還有別的路可走?

封紹沉吟片刻,道:“還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

恰巧,祝真和他想到了一處,面色卻有些猶疑:“阿紹,我沒什么把握,方向感也不好……萬一挖到別的部位,很有可能給大家?guī)砦kU。”

以人做為類比的話,通往外界的出口,除了腸道,還有尿道和生殖器官。

恰好,后兩者和大腸的距離都不算遠。

祝真的編輯能力還有一次使用機會,用在井獸身上,或許可以為他們打開一扇生門。

封紹道:“沒關(guān)系,對于這口龐大的井來說,我們就像是渺小的螞蟻,在血rou里鉆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對它根本無關(guān)痛癢。至于方向感的問題,大不了繞些彎路,多試幾次,時間應(yīng)該來得及。”

距離最后的出井時間,還有六個小時。

祝真點點頭,在柔軟的腸壁上開了個口子,一邊分解一邊重塑,就地取材,用脂肪、肌rou和血管制造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腔道,慢慢往深處移動。

不慎割破一根血流豐富的毛細血管,溫?zé)岬孽r血飆了祝真一臉,她短促地叫了聲,來不及抹掉臉上的臟污,埋頭處理血管。

封紹在后面問道:“真真,沒事吧?”

祝真“嗯”了一聲,全神貫注于眼前的事,接下來的動作越發(fā)小心。

在逼仄的通道里爬行的滋味更不好受,身體被軟組織三百六十度擠壓,帶來被活埋的恐怖感。

密閉、高溫、窒息,哪一條單拎出來,都足以摧毀正常人的心智。

不辨方向地前行了不知道多久,祝真沮喪地發(fā)現(xiàn)她們又繞回距離出發(fā)點不遠的位置,走了一個曲折的圓形,和自己親手挖出的通道貫通。

她力氣透支,汗水濕透后背,只好將腳下的位置拓寬成一個可供短暫棲身的空間,坐下來急促喘息,道:“這里好像迷宮。”

封紹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摸摸她濕漉漉的頭發(fā),道:“先休息會兒,不要著急。”

蘇瑛的目光在楊玄明裹得嚴嚴實實的尸體上停留片刻,又故作不在意地轉(zhuǎn)開。

如果這家伙還活著,說不定可以用筆記本模擬出附近的組織結(jié)構(gòu)圖,讓祝真事半功倍。

平時像只呆頭鵝,關(guān)鍵時刻卻非常靠譜。

她的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水意。

休息了一刻鐘,祝真向另一個方向開拓。

他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現(xiàn)在完全是在賭運氣。

走回頭路還不算最糟糕的,萬一倒霉刺破膀胱,說不定要被急速迸出的尿液沖得七零八落。

井獸的膀胱想必也幽深無比,如同巨大的水庫,而他們能不能在尿液中下潛,捱到被它釋放出去的時候,仍然是未知數(shù)。

最好的情況,就是進入生殖腔,順著相對安全的通道爬出去。

兩個小時之后,祝真的雙手觸碰到一層致密的肌rou組織。

她動作微頓,扭過頭不太確定地看向封紹:“阿紹,這里的結(jié)構(gòu)不太一樣,不知道是哪個器官。”

封紹微微點頭,示意眾人做好準備。

破開這層柔韌的組織,預(yù)想中尿液噴臉的情形并沒有發(fā)生。

眼前是一層半透明的薄膜。

像煮熟的雞蛋,敲碎外殼,小心剝開之后,包裹蛋白的那一層保護膜。

透過薄膜,她們看見緩慢涌動的清澈水液,以及——

一個碩大無朋的胎兒。

這井獸,原來是一位孕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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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今天雙更,第二更下午發(fā)。

生死井(9)分娩(加更章)<沙盒游戲(無限流,1V1)(鳴鑾)|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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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井(9)分娩(加更章)

胎兒睡得很香,除了個頭比他們大幾百倍,外表和人類無異。

這是一名男嬰,看起來已經(jīng)接近足月,腦袋上長著烏黑的毛發(fā),腫泡眼緊緊閉著,蒜頭鼻,大嘴巴,白白胖胖,胳膊上堆滿了肥rou,一節(jié)一節(jié)擠在一起,像白生生的蓮藕,小腿也短粗短粗,整個人占據(jù)了zigong的大部分空間,肚臍連著粗壯的臍帶,借之從母體吸收營養(yǎng)與氧氣。

這實在有些奇怪。

要知道,井獸和人類的外表相去甚遠,不管怎么說,它腹中的胎兒都不該和人類擁有如此高的相似度。

四個人并未貿(mào)然進入zigong,祝真小心避開胎膜,造出個寬敞些的空間,跪坐在原地仔細察看胎兒四周的情況。

很快,疑問得到了解答。

他們所處的位置在zigong的中上方,和胎兒的眼睛幾近平行,越過胖乎乎的手臂和腳趾往下看時,祝真發(fā)現(xiàn)不對勁,指著十幾個渺小的人影道:“你們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封紹順著她的指引看過去,臉色凝重:“沒錯。”

接近宮口的地方,漂浮著許多成年男性,每一個都面容浮腫,身體膨脹,有幾個的身體甚至出現(xiàn)了鈣化的跡象,顯然已經(jīng)死去很久。

令人渾身發(fā)毛的是,他們的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幸福笑容,褲子半褪,大小不一的性器高高聳立,像是死亡的時候正在性交似的,定格在欲望勃發(fā)的那一刻。

再聯(lián)想到他們所在的位置和胎兒的模樣,祝真心底浮現(xiàn)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忍不住干嘔了兩聲。

“這胎兒……是井獸和……那些人生的嗎?”她蒼白著臉問道。

只有人與井的結(jié)合,才有可能兼具兩種生物的形態(tài),既像人類的外表,又有著龐大的體型。

“有可能。”封紹點頭肯定她的猜想,“而且,他們說不定是和我們一樣的玩家。”

這樣匪夷所思的場所,不大可能存在什么原住民。

或許,系統(tǒng)在這個游戲副本中設(shè)定了兩種玩法,他們是從口到肛門正向移動,而這些男人比較不幸,自yindao進入,在zigong里便中招喪命。

“他們?yōu)槭裁磿弊U嬷傅氖撬麄儾鸬臓顟B(tài)。

“羊水里很可能含有催情或致幻的物質(zhì),待會兒小心一些。”封紹推斷道。

怪物的受精方式和人類自然不同,依照情況來看,它很有可能在zigong中釋放催情藥物,誘惑人類男性射精,借此受孕。

而完成繁衍使命的“配偶”,則被井獸當(dāng)做最佳的營養(yǎng)品,毫不留情地奪去生命。

祝真聯(lián)想到螳螂與黑寡婦蜘蛛,它們采取的也是相近的交配方式。

為了避免重蹈玻璃船上的覆轍,封紹從所剩不多的道具中找出一個【定時提醒器】,交給江天策,請對方負起及時喚醒眾人的責(zé)任。

他背著楊玄明的遺體,又要照看祝真和蘇瑛,分身乏術(shù),相比起來,心志堅定、體力拔群的江天策確實是更合適的人選。

經(jīng)過短暫的休息,體力恢復(fù)得差不多,四個人再次用繩結(jié)連接在一起,望向最后一個兇險之地。

祝真和同伴們對視一眼,動作極快地在胎膜上打開狹窄的缺口,擠身進去。

由于所在的地勢較高,羊水涌出的速度并不快,等所有人都鉆進來,她又回身迅速將裂口關(guān)閉,避免體液流失過多,引發(fā)井獸的不適反應(yīng)。

祝真從來不知道,羊水會這樣溫暖。

置身其中,猶如回到人類起源之初的母體,疲憊一掃而空,身體的所有污穢被沖刷干凈,自然而然地漂浮在里面,感覺到說不出的安寧舒適。

所有煩惱都離你而去,縈繞于附近的只有無盡的幸福和滿足。

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害怕。

自楊玄明死后,一直堵在心口的郁郁不平之氣忽然消失,蘇瑛有些茫然地仰起臉看向胎兒的臉,從有些丑陋的五官中看出了某種慈眉善目的悲憫。

長眠于此,便可徹底遺忘那些還沒來得及修成正果的憾事,忘記那個好脾氣卻又冷淡無情的男人,也可以把干擾她心神的感情徹底拋開,對她來講,似乎算是一件好事。

說實話,堅持到現(xiàn)在,她真的很累。

蘇瑛是無神論者,可這會兒卻忍不住想——

死去之后,會不會真的有另一個世界?

她還有沒有機會和他重逢,然后狠狠賞他一頓拳打腳踢,揪住他的衣領(lǐng),好好問問他,到底拿她當(dāng)什么?

有人用力扯了扯她腰間的繩子,把她從恍惚中喚醒。

蘇瑛轉(zhuǎn)過頭,望見祝真擔(dān)憂的臉,見她嘴里吐出一長串泡泡,手腳在水中沒有章法的撲騰,卻鍥而不舍地緊緊拽著自己,這才想起她水性不好,強打起精神,往封紹身后看了一眼,帶著祝真往下方潛游。

普通人閉氣最多能堅持兩三分鐘,他們的時間緊迫,因此一刻也不敢耽誤,急匆匆往宮口的方向游去。

經(jīng)過胎兒的大腿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眼眸狹長,幾乎呈一條直線,從縫隙里透出的是深濃的血色。

胎兒的眼白和瞳孔被紅色所填滿,直直看向他們的方向,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樣,嘴角咧開,展露天真快樂的笑容,小腿彈蹬出洶涌的波浪,胖乎乎的小手張開,用力抓過來。

封紹和蘇瑛極有默契地帶著祝真躲開,借著波浪的推力,又往下游了七八米。

江天策斷后,在胎兒揮出第二下的時候,當(dāng)機立斷往他手心刺了一刀。

鮮血奔涌,胎兒愣了愣,旋即被徹底激怒,擠著眼睛無聲嚎哭,肥胖的身子亂扭,暴躁地捶打zigong壁,又以超出想象的靈活姿勢翻了個身,張開大嘴朝他們的方向咬了過來,打算把他們生吞入腹。

激烈的潮水如海嘯,一波一波壓過來,沖擊得他們頭暈?zāi)垦#咏鼘m口時,死去多時的男性軀體們不時撞過來,殘存的催情素又攪動得血氣翻涌,大腦發(fā)熱,祝真吐出最后一口氧氣,眼前一陣陣發(fā)黑,瀕臨死亡。

江天策及時追上來,將長刀對準緊閉的宮頸口,出手如電,接連刺出第二刀、第三刀。

胎膜破出一個大口子,羊水自宮口傾瀉而出,形成湍急的小瀑布,破水和胎兒劇烈的動作共同引發(fā)宮縮,zigong壁一顫一顫,產(chǎn)生強大的推擠力,出現(xiàn)生產(chǎn)的指征。

祝真這才明白江天策冒險激怒胎兒的目的——

他想借著井獸分娩的行為,快速逃離這里。

在越來越頻繁的宮縮下,宮頸很快出現(xiàn)一道縫隙,雖然相對于胎兒來說還太過狹小,對于四人而言,已經(jīng)足夠逃生。

順著羊水跌入甬道,四周濕滑溫?zé)幔窦芴烊换荩麄儾毁M吹灰之力地來到y(tǒng)indao,在明顯多起來的褶皺推擠中,往隱隱透出光亮的出口狂奔。

新鮮的風(fēng)裹挾著氧氣吹到臉上,劫后余生,祝真心里卻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悅,所剩下的只有滿滿的疲憊。

剛剛聽到系統(tǒng)發(fā)來的通關(guān)提醒,她便筋疲力竭地跌坐在地。

身后隱隱傳來嬰兒的哇哇大哭聲。

【成功到達出口,用時22:33:15,恭喜玩家099號、玩家381號、玩家523號、玩家692號通過[沙盒游戲:生死井](困難模式)】

【結(jié)算游戲分數(shù)……】

【游戲通關(guān)60分】

【解決腸梗阻問題,各20分】

【幫助井之獸完成分娩,各20分】

【最終得分:玩家099號江天策100分,玩家381號祝真100分,玩家523號封紹100分,玩家692號蘇瑛100分】

【請玩家099號、玩家381號、玩家523號、玩家692號抽取額外道具獎勵】

全是滿分。

可是,他們之中,少了一個人。

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

這種情形下,獎勵顯得無比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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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兩個世界,差不多就可以收尾了,回到現(xiàn)實之后,還有一部分劇情要走。

遲來的告白(有刀慎入)<沙盒游戲(無限流,1V1)(鳴鑾)|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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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告白(有刀慎入)

不到一天的時間內(nèi)再度回到休息處,祝真只覺恍如隔世。

見蘇瑛魂不守舍地往酒店走,她連忙跟上,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在生離死別面前,任何安慰都顯得空泛且蒼白。

將行李放下,收拾過狼狽的外表,封紹親自動手整理楊玄明的儀容,為他換上干凈的格子襯衣。

關(guān)于安葬方式的選擇,他征詢了蘇瑛的意見。

女人靠在樓梯轉(zhuǎn)角的墻上,手里夾著支快要燃盡的煙,腳下的煙蒂落了一地,像還未盛開便被狂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的花瓣。

她無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聲音嘶啞,語氣尖銳:“你問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她又不是楊玄明的什么人,哪里有權(quán)利替他做這樣重大的決定。

封紹理解她的心情,好脾氣地道:“那我去接待中心問問休息處有沒有墓地。”

他剛走兩步,便被蘇瑛叫住。

沉默許久,蘇瑛啞聲道:“火葬吧,一把火燒了干凈。”

休息處又不是他的故鄉(xiāng),躺在冰冷的地下,想一想都覺得令人無法忍受。

葬于火中,至少還暖和些。

情況特殊,一切從簡,他們并沒有籌備正式的葬禮,卻不約而同地換上黑色的衣服,前來送楊玄明最后一程。

殘缺的半截身體經(jīng)過細心打理,看起來沒有那么凄慘,男人手中握著束純白的馬蹄蓮,是祝真特地去花店訂購的。

他緊閉著眼,無知無覺地進入火葬爐,一個小時之后,變成一壇帶著余溫的灰燼。

蘇瑛上前接過骨灰壇,緊緊抱在懷里,失魂落魄地來到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NPC和玩家,眼神空茫。

祝真等人怕她想不開,急急跟過來,還沒開口勸慰,望見對面長椅上坐著個熟悉的人影,同時吃了一驚。

男人年紀在二十出頭,穿著眼熟的藍白格紋襯衫,戴著笨重的黑框眼鏡,頭發(fā)很長,遮住半邊面孔,眼角微微下垂,手里抱著個筆記本電腦。

雙腿還好好地長在軀干之上。

祝真驚疑不定,高聲喊道:“楊哥?”

封紹迅速從驚訝中回神,牽住她的手,冷靜的面容中透出幾分悲涼之色:“他不是玄明,是這里的NPC。”

祝真愣了愣,目光停留在男人佩戴的胸牌上,又抬頭看向他頭頂?shù)狞S色問號,臉色白了白。

玩家死后,會被轉(zhuǎn)化為NPC,以生前的形象永遠留在這個系統(tǒng)中,或是被指派到某個游戲副本里,擔(dān)當(dāng)boss的角色,生殺予奪,或是成為休息處的一份子,向玩家們發(fā)布任務(wù),提供獎勵。

但他們不再擁有自我意識,更無法自由支配自己的身體,更準確地說,已經(jīng)不是人類。

她早就知道這件事,可當(dāng)殘忍的事實赤裸裸地攤在面前時,還是覺得透不過氣。

仿佛沒有聽到封紹的話,蘇瑛快走幾步,穿過行色匆匆的人群,站在“楊玄明”面前。

向來精致到頭發(fā)絲的女人今天連淡妝都沒有化,素著張臉,形狀完美的唇干裂起皮,眼眶發(fā)紅,顫著聲喊了句:“喂……呆子。”

對方聞聲機械地抬頭,瞳孔閃爍著無機質(zhì)的冷光,嘴角咧出的弧度標準到了刻板的地步。

他木木地發(fā)布任務(wù):“我忘記了我的電腦密碼,你能幫我找回來嗎?”

蘇瑛經(jīng)常拿他的電腦玩游戲,聞言神情怔怔的,在他身邊坐下,輕聲道:“知道啊。”

她接過筆記本電腦,往里面輸入一長串字母和數(shù)字的組合。

楊玄明活著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吐槽過這個密碼太復(fù)雜,不如自己常設(shè)的六個六好記,可他固執(zhí)得要死,苦口婆心地教育她這樣安全性更高。

敲下回車鍵,電腦提示:密碼錯誤。

蘇瑛皺了皺眉,以為自己按錯了哪個鍵,重新輸了一遍,還是提示錯誤。

“女士,一天只有三次登陸機會,現(xiàn)在還剩最后一次,請您謹慎輸入。”男人盡職盡責(zé)地提醒著,禮貌又冷淡。

蘇瑛想到了什么,手指輕輕顫抖,朝著同一個數(shù)字鍵連續(xù)敲擊了六遍。

登陸成功。

在程序化的感謝聲中,她意識到什么,心臟的跳動速度驟然加快,血液瘋狂奔流。

筆記本的桌面很干凈,沒有楊玄明搗鼓出的那些高深莫測的軟件,沒有她癡迷的游戲,甚至連最基本的瀏覽器、回收站都不存在。

正中間躺著個白色信封形狀的小圖標,底下寫著——

“蘇瑛親啟。”

祝真知道內(nèi)情,見楊玄明苦心藏匿的愛意即將曝光,百感交集,想要上前阻攔,又有些不忍心。

誰也沒有料到,楊玄明的執(zhí)念如此之深,竟然能夠超越生死,橫跨空間,無視系統(tǒng)的惡意捉弄,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留下最后的紀念品。

他的理智選擇了對蘇瑛傷害最小的離開方式,可潛意識卻執(zhí)著地徘徊于此,等待著向傾心愛慕的女人表訴衷腸。

一時之間,她竟判斷不出,這樣的事態(tài)發(fā)展,對蘇瑛而言究竟是更大的傷害,還是帶著缺憾的圓滿。

蘇瑛深吸一口氣,雙擊圖標。

信封放大,占據(jù)了大半個屏幕,緩緩打開。

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白鴿從里面冒出個腦袋,烏溜溜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沖著蘇瑛歡快地叫了一聲,振翅飛向天空。

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

幾十只白鴿在空中盤旋、嬉戲,擺成各種陣型,到最后定格成一個桃心。

最開始的那只鴿子銜著枝艷紅似火的玫瑰,從桃心中間穿過,將花朵放在她面前。

層層疊疊的花瓣依次展開,一枚紅寶石戒指藏在花心,閃爍著絢麗的光芒。

眼前變得朦朧,蘇瑛捂住嘴,看向身旁徒有軀殼、毫無靈魂的冒牌貨,一直拼命壓抑的哀慟迅猛襲來,不由淚流滿面。

祝真走到她身邊,將沾著楊玄明血跡的戒指盒物歸原主,彎腰輕輕抱住她劇烈顫抖的肩膀。

蘇瑛將和屏幕里一模一樣的戒指緊緊扣在手心,片刻之后又近乎急切地戴在無名指上,用力揪扯著祝真的衣角,放聲痛哭。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從此以后,她成為他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