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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九這日春闈放榜,酬夢醒來后尚在盯著床前易宵的那副字愣神,羨魚走了進來。她頭上的傷口結了痂,她因覺得礙眼,便剪了個劉海兒遮掩。她人長得俏麗,劉海兒倒沒遮擋她的姿色,還添了些活潑。

    快起罷,今兒不能騎馬,小心遲了。

    白嶗哥哥呢?

    剛才看見他在院子里耍槍,許是換衣服去了。

    自易宵搬走后,白嶗就總纏著她要她教他槍法,還說這是公平交易白天她教他,晚上他才能用那桿槍伺候她。酬夢隱隱覺得這事兒有蹊蹺,卻不愿懷疑白嶗,他不想說,她便不再問了。

    酬夢算了算日子,她這月的月信又遲了。昨晚上他仗著羨魚不在,折騰得厲害,酬夢有些不樂意這事兒完全被他主導的感覺,此刻更不免疑惑道:他吃什么了?怎么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勁兒

    羨魚冷笑,又道:您二位也不悠著點,我這天天打發人拆被子,那邊兒老吳可給我使了幾次眼色了,還偷偷告我讓您當心腎,我話帶到了,您轉告一下?

    酬夢覺得對不起她,白嶗癡纏得厲害,當著羨魚的面兒對她動手動腳的,倒把羨魚逼得挪了屋,她一邊穿鞋,一邊盯著地上的汗巾子問道:那邊兒睡得慣么?

    羨魚一腳踩了上去,水紅色的修鞋上繡著蝶戀花的紋樣,她跺了兩腳,我說睡不慣,你還能把他踹下去么?

    那你就搬回來。

    別了,那屋還寬敞些。

    酬夢摟著她的腰,我認真的,你要愿意今晚就搬回來,我打發他出去小魚jiejie,我離不開你。

    羨魚笑道:我守著你呢何必惹那個醋缸,日子要是就能這么太太平平過下去,我情愿不搬回來。

    這與酬夢原來的設想不一樣,羨魚和白嶗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少了誰都是不完整,可不知為何,他倆卻越來越少同時出現。

    吃過飯,羨魚把書箱交給了白嶗,對酬夢道:我事兒多,身上又不自在,他正好閑著,讓他陪你去罷。

    酬夢一算日子推斷她這是月信來了,懶得走動,玩笑道:九皋怕是要傷心了。

    羨魚嗔怪道:再渾說,明兒我就嫁人去,看誰還理你。轉身卻沉了嘴角,紅了眼睛,她也鬧不清自己最近怎么這么好哭,又怕酬夢多心,從來都背著她。

    酬夢上下打量了白嶗一眼,他穿著新做的玄色暗花錦袍,右肩用金線繡著飛燕,酬夢沒敢告訴他這樣子是易宵的手筆,只在心底贊了妙,收拾得不錯,還算拿得出手,明兒去我書房找把扇子,就齊全了。

    白嶗遮住她的眼睛,催促道:快走罷。

    酬夢笑了笑,這人白天夜里簡直兩個樣,太陽不出來就不知羞。兩人并肩走著,遠遠看見易宵站在街口,白嶗這才放慢了腳步,跟在她身后。

    九皋看酬夢后面跟著的是白嶗,那一臉的笑瞬間僵了下來,酬夢對易宵道:昨兒遇見個江湖術士,他會大變活人,把我家小魚jiejie也弄成了這副樣子,可那人只會變不會還原,說是非得有人替他持齋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把人變回來。

    易宵心知酬夢這是胡謅的,淡淡笑了笑,九皋卻問:世子,那這持齋,是拜哪一路菩薩佛祖呢?每日需得念什么經?

    易宵回頭無奈看了他一眼,對酬夢道:可憐他一片癡心,你就別捉弄他了。

    酬夢笑得站不住,卻要倚著易宵,白嶗伸手扯了她一把,酬夢道:易宵啊易宵,你干脆把這活寶送給我得了!反正他這相思病顯然已經病入膏肓,腦子都病傻了。

    又對九皋道:這位是白嶗哥哥,況且佛祖菩薩多如恒河沙,我可不知哪一位能把這位殺神變成小魚jiejie。

    酬夢眼風掃了一眼白嶗,他回瞪了她一眼,她轉過頭,跟易宵繼續開玩笑,九皋這才意識到酬夢是耍他玩的,一路上悶悶的不說話。

    酬夢這些日子有易宵陪著,幾乎日日都去上學。國子監眾人皆稱這是奇跡,更是對易宵刮目相看,仿佛易宵走哪哪里就佛光普照似的。

    她跟裴淮也遇到過幾次,酬夢打定主意要放下他,身邊時時都有人陪著,也不用再說什么話。她對此信心十足,所以無論是看書還是作文,都要十二分投入。

    還沒到時辰,國子監前面已圍了不少舉子。酬夢只顧著跟易宵說話,卻不想狄修卻從人群中擠到她身邊來,他連喊了幾聲表弟,酬夢下意識回頭,一見是他,只恨自己沒白嶗那身功夫,只能硬著頭皮應了聲,隨后便拉著易宵趕緊逃了。

    狄修看得出她的鄙夷,轉身啐了一口唾沫,早晚你得跪著還給我。

    易宵從沒聽說酬夢還有親戚,便好奇道:那位是你的表兄?

    酬夢道:什么表兄,不過是一個投機鉆營的登徒子,早撕破臉了,還能演得這么親熱。

    白嶗把書箱交給酬夢,我去別處等你下學。

    白嶗最不耐煩讀書,更瞧不起他們這群讀書人,酬夢點頭讓他去了,九皋卻看傻了,眼瞅著白嶗點了點腳就從房頂上消失了,世子,你這位白嶗哥哥的功夫可比聞遠厲害多了。

    酬夢笑道:他就是腳快,拳頭上可硬不過聞遠。

    易宵抬頭望了望天,卻又默默垂了頭。

    二人進班前卻正好遇上崔婉跟趙鳶挽著手過來,她們因看不慣酬夢舉止輕浮,平日里跟酬夢并無來往。酬夢站定請她二人先過,崔婉卻極罕見地行了一禮,酬夢受寵若驚,對易宵道:看來容遞好事將近,我可又積了功德一件。

    易宵點了點頭,余光卻看見趙鳶回眸對他嬌笑,于是偏過身往酬夢身后靠了靠。

    酬夢,晚上治茗請客,你可千萬要來。酬夢循聲回頭,見是盧少湖。他與文治茗都是酬夢的酒搭子,年后因礙著易宵在,三人也有段時日沒約了。

    易宵行了禮便自去班里坐下了,今日各處酒肆一定會擠滿或得意或失意的舉子,酬夢實在無意去湊熱鬧,便笑道:今兒這日子,禮部尚書之子還要跟探花郎爭春么?

    少湖攬過她的肩,低聲道:治茗就說你難請,還好把席面設在荷風娘子的樓上了,他這回下了血本,你舍得不去?咱們幾個哥哥可總是念叨著你,難不成真被易宵降住了,浪子回頭,今后一心只讀圣賢書了么?

    少湖生得面圓耳大,魁壯威猛,一條胳膊都比旁人沉些,酬夢雙手把他胳膊抬起,道:易宵要真有這本事,文尚書早把他請回家給治茗念經了你既說是荷風,那我漂洋過海也得赴約。

    少湖一興奮,手下沒輕重,一掌拍得酬夢一個趔趄,他忙扶好酬夢,又道:你這小身板我看你就得隨我們在軍營里歷練歷練那就這么定了,你要是舍不得易宵,就帶著他一同去也行,只要那位雅客不嫌我們的局俗,我們都是歡迎的。

    酬夢送走了他,跟易宵說了晚上的約會,易宵果然推辭不去,酬夢本就有意把荷風介紹與他認識,萬萬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把荷風描述得如天仙下凡似的,又說什么媚眼流波,香腮皓雪,纖腰拂風,紅潮微漾。她平日最常取笑男人詩文里的這些糟詞,今兒卻用了一遍。

    棠期在一旁聽著直瞪眼,團了幾個紙團砸她,酬夢只隨她砸,又道:我初次見她時就想到了你,你二人一定志趣相投,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佳話。

    易宵無奈道:我可沒那心思,不過也難辭你的盛情,我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