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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上)

    

上學(上)



    天亮了之后雨就全停了,羨魚給她梳頭的時候,酬夢瞥了一眼廊上的雨傘,又從鏡中瞧到羨魚正眉頭緊鎖,一臉苦大仇深的,便訕訕一笑,不發一語。

    羨魚道:看夠了傘,就溜到別人床上了,讓我說你什么好?

    酬夢打開匣子,挑揀一番后,仍選了白嶗送的那支木簪地給她,又道:jiejie,你說男人奇不奇怪,我不先朝他邁過去,他就只會在原處等待。

    羨魚撇嘴,我不懂男人,卻要問你適才這話是說白嶗呢,還是他?

    酬夢笑道:他又不年輕了,哪有功夫等我?

    再等下去,也開不了花,她與他的日子永遠不逢春。

    羨魚道:是,你什么都知道,他不等你,他有家有室的,你算什么?那就把他忘了,把那些信燒了,跟白嶗好好相處,不好么?

    兩人在坐下用飯,酬夢沒睡好,這會兒也沒什么胃口,餛飩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她捏著勺子追趕碗里的那層油花,卻又道:好,我試試,他只愛我,我卻不能只愛他,這對他不公平,是我的罪過,可這樣一來,我給他的愛倒像贖罪一般了。

    羨魚奪了她的碗,塞了個包子給她,餛飩都給你糟蹋了!我不過是為了你好,你若是覺得只愛他一個是委屈,那我寧愿你愛天下人,何必說這些個戳心窩子的話,我以后再不說你了就是!

    酬夢道;jiejie別多心,我是真的這么打算的他不敢要我,我也不該要他,早點斷了,阿翁那邊也能放心了。

    裴淮的事總讓她煩惱,她總覺得進退維谷,這回決心是下好了,她不信自己真這么沒出息,她要忘了他。她一點點地細品嘴里的菜包子,酵母是甜的,干菜有嚼勁,混著胡椒、還有姜絲,油渣添了些香氣,嘴里的味道給分得涇渭分明,倒又覺得不好吃了。

    羨魚道:哦?若是真心如此,那這包子怎么只咬了兩口就撂下了?

    酬夢又忙撿起來咬了兩大口,笑道:什么都逃不過jiejie的眼睛但總得一步步來不是?

    酬夢吃罷飯,讓小廝牽了馬去門上等著,羨魚給她收拾了書箱,送她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易宵,他問:酬夢是要去學里?

    酬夢笑道:今兒有考試,這不天一晴,我也沒理由逃學了不是?

    易宵道:我這手業已好了大半,況且又是左手,不影響寫字,今兒也打算去上學了。

    酬夢想了想,易宵敏而好學,不像我這個不學無術的,整日就想著如何逃學,既如此不如我騎馬載你!我家也沒個兄弟姐妹,從前看容遞帶棠期上學,給我一直羨慕倒如今,好哥哥,你就犧牲一回,全了我的心愿好不好?

    易宵心下覺得不妥,卻未及開口,九皋便接話道:萬萬不可,我們郎君這手還沒好全,萬一再給摔了,可了不得,不如世子跟我們一起坐車去。

    酬夢抽了扇子往他頭上狠狠一敲,九皋忙躲到易宵身后去了,她道;風朗氣清的非要在車里圈著做什么?易宵,你相信我,以我的騎術一定摔不著你,讓他跟小魚jiejie坐車去。

    聞遠瞧著院里的動靜,無奈嘆了口氣。他這郎君最近越發讓他看不透了,明明一早就盯著院里的動靜,還特地讓九皋跟著去,這會兒竟還躊躇。

    易宵下意識又去摸自己的玉佩,酬夢卻拿扇子擋了他,欸好時辰都給你這忸怩耗光了,就這么定了。說著便牽著易宵往門外跑,羨魚回頭瞧了屋頂一眼,只見白嶗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又叫了個小侍女,對她囑咐道:昨兒我瞧見東邊墻角有個狗洞,你今兒找人給補上;若有人送帖子,一律交給吳管事,年后新來的那幾個許是還不知道規矩,別讓他們在這院子里亂竄。

    那侍女領命下去了,九皋忙跟在她身后道:世子這院子離不開jiejie,您怎么還跟著去學里?

    羨魚回頭掃了他一眼,九皋忙低了頭,她提了提書箱,道:左右她也不常去,我也情愿能跟著出去放放風,都是奴才,這道理你不懂么?

    九皋光想著說些討她歡心的好話,這會兒便笑著奉承道:我說以jiejie的人品態度,高門大院的正頭娘子都當得,若jiejie早日得一貴婿,就不用這么來回奔波地辛苦了。

    羨魚翻了個白眼,不愿再跟他廢話,緊跑了兩步甩開了他。

    酬夢這邊正托著易宵上馬,他只能用一只手使勁,動作難免笨拙些,白嶗在院墻上抱手站著,雙眼緊盯著他那張臉,瞅了半天也沒瞧出一點兒好來,皮膚白得跟花瓣子似的,眼珠子倒黑得像墨疙瘩,額頭那發尖兒最是可惡,像沒收拾干凈的毛刺。

    不過是一個只會琴棋書畫、之乎者也的琉璃樽,不頂用就算了,碎了還要扎手。更何況那雙耳朵現在紅得打眼,那個瞎了眼的臭丫頭還在人家屁股上亂摸!

    白嶗飛身而下,提著易宵上了馬,易宵總算暫時從酬夢手里解脫了,忙向白嶗道謝,酬夢卻不十分領情,白嶗莽撞,不知道易宵的最是心細如發,脖子上戴著那圈東西就敢在人前現眼,便對白嶗道:我們要去做學問,你這舞刀弄槍的跟來干嘛?

    白嶗回嗆:就你這草包還做學問,孔夫子都要死不瞑目了。

    酬夢翻身上馬,人孔夫子有教無類,何況我研究的學問跟他老人家沒關系,我這心齋坐忘、萬物齊一,跟那些儒生做夢的經世濟民可不一樣酬夢摸了摸脖子,又道:你快回去歇著罷,我走了。

    九皋卻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羨魚不快,只見她默不作聲地從酬夢的書箱里取了自己的針線出來,一路上只顧低頭繡花,九皋怕車廂里昏暗傷了她的眼睛,便一直給她舉著簾子,可任憑九皋如何搭話,她只當聽不見似的,連個笑臉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