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一觸即發 【4100+】
Chapter 42.一觸即發 【4100 】
校園說大可以很大,大到不在一個班的人很久都見不到一次。 校園說小也很小,小到不想見的人拐角就會相遇。 江彥舟同季凜自然是沒有拐角相遇的緣分,但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他每天都會至少一次見到季凜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他來錦川一月了,單是從周圍人的嘴里就足夠對季凜有個大致印象。當然,由于始終秉持著不用耳朵認識人的原則,江彥舟前幾日決定親自對季凜進行一番細致入微的觀察。 一是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出于善意,對女朋友的哥哥有最基本的了解。 至于原因二,只能說誰讓他倒霉,喜歡的偏偏是季昭呢?攤上這么一對讓人頭疼的兄妹,他想要了解季凜的剩余理由就全部被他歸為惡意驅使。 江彥舟猶記得當日在更衣室的場景。他的心情在很短時間內便發生了巨大的起伏翻轉。 初發現兄妹倆的事情時,他只有震驚和憤怒,震驚于兩人的胡作非為,憤怒于季凜的無恥行徑。 江彥舟承認,當時的他,出于自私逃避心理和對男性心思的了解,完全將責任歸到了季凜身上,在那一刻的他眼中,季凜就只是一個連親meimei都不放過的混蛋。 可在隨后和季凜的對峙中,他很快便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季凜恨他,作為一個男人,而不是一位哥哥。 恨他介入他們兄妹之間的私密世界,將他視為奪走季昭的頭號威脅。 還能是因為什么呢? 無論是揮拳時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兇狠,還是最后放棄掙扎躺在地上時的苦痛迷茫,那束藏在季凜眼底炙熱的光從未有過分毫黯淡熄滅。 江彥舟當日回敬他的每一拳,都會有一半的力量反噬自身,他又何嘗不是在發泄自己心中的慌張與無望? 季凜如果是個徹頭徹尾玩弄季昭的混蛋,他何足懼之? 可偏這個和季昭身上流著同樣血液的男孩,用自己狂熱又純真的眼神向全世界吶喊:他只是一不小心愛上了自己的親meimei。 在江彥舟的過往人生里,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有能力做到任何事,可在那間潮濕滴水的浴室角落,他第一次對未來感到了不確定。 他將那點慌張掩藏的很好,人前永遠自信沉穩,卻無人知道在季昭接受他之前的日子里,他每時每刻都在重復思考同一個問題:季昭又是怎樣的態度呢? 無需親身體驗,江彥舟就可以想象到禁忌情感的摧毀與濃烈,哪怕季昭只有季凜對她心思的萬分之一,他都相信自己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將這份微小感情從她心間清空。 更何況,真的只有萬分之一嗎? 如今,已經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季昭身側的江彥舟,面對曾經她的游移不定,依然對此持審慎態度。 但他確信的是,他和季昭確立關系的這幾天,季凜的銷聲匿跡絕不意味著他打算就此放手。 只要他不作妖,江彥舟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可今日對方主動找上門來,無非代表著一件事:他終于沉不住氣了。 我有話跟你說。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江彥舟拒絕了季凜的談話請求,在他身后出了廁所門,順便附帶一句季昭在等我。 如果她還沒和你說,我就替她告訴你一聲,她今晚去我家,你自己回家就行。 話說完,他仿佛看見了季凜頭頂升騰起的白煙。這讓江彥舟煩悶的心情亮堂些許,泰然自如地做好準備,迎接他的怒火。 可季凜的表現著實出乎意料,臉上原本因為他的話都有些猙獰扭曲了,卻生生憋回去,竭力保持語氣的平穩,我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江彥舟來了興趣,跟著他走到廁所對面的安靜角落,來往的學生已經散盡,距離最近的活人還在廁所中感受死而復生的喜悅。 這處角落足夠安全,可以容納他們講任何話,同樣還是季昭來找他的必經之路。 江彥舟倚在墻上,面色重歸不虞之態,催他:趕緊說。 季凜不怒反笑:裝不下去了?不是挺能在她面前裝好人的嗎? 看到他耐心盡失、起身欲走的架勢,季凜不再說些廢話,你知道對嗎?季昭和我的事。 江彥舟肅臉看他,可很快便轉化為不屑一笑,什么事?你是指她不愛你還是她不要你? 季凜眉心突突地跳,花了好大力氣才壓下去想要沖上前揍他的欲望。 季昭不喜歡,季昭不希望,季昭會生氣...... 從見到江彥舟的那一刻開始,季凜就一直在心底默默重復這些框住自己的咒語。 他不能再惹她生氣了,他得乖乖的。 我說了我不想和你打架,我是...... 江彥舟打斷他,你本來也沒資格、沒立場和我打架。是季昭自己的選擇,你就是把我打死也不會改變她不愛你這個事實。 季凜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他的臉了,于是他轉而盯著江彥舟背后一點,強壓下聲音里因憤怒而造成的顫抖,話說出口時竟是釋然的平靜,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愛我。 他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來接受和消化這個殘酷的事實,也嘗試了三日像很久以前那樣,只做季昭哥哥的普通生活。 可已經發生的事要如何抹去痕跡?已經改變的人生軌跡要如何回歸尋常? 人都是貪心的,既然得到了又有幾人可以輕言放棄? 親口說出這幾個字,對季凜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和過去三日失敗實驗的徹底告別。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只做季昭哥哥的生活太過乏味,他回不去,也不愿回去。 他重新看向江彥舟的臉,和自己比起來,江彥舟身上有種可惡的平和與淡定,季凜知道也許和他本來的性格有關。 但毫無疑問,他的這種輕松閑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過去和自己的隱形戰爭中,江彥舟成為了絕對勝利的一方。 我是輸給你了。我認清自己的心太遲,沒能及時留住她。季凜眼中又燃起江彥舟曾經恐懼過的光亮,但我不會一直失去她,一切都是暫時的。 江彥舟嗤笑他,舌尖頂頂右腮,諷刺道:你知道她不愛你就好,我也告訴你,既然她現在和我在一起,我就有把握讓她一直愛我,明天比今天還要愛我,不管過去你們之間有什么,她都絕不會回頭再施舍給你一分一毫注意。 對他的攻擊,季凜像是麻木一樣,輕聲笑笑:我不需要她的愛。她可以一直愛你,愛別人,是誰都和我沒關系。 江彥舟皺起眉,留意到季凜的眼神越發亢奮,聲音似也飽含莫名其妙的信心和激動。 我只需要一點點喚回她曾經對我的感情,讓她帶著當初的心情重新回到我身邊,我以前能夠做到,今后一定也可以。別忘了,我認識她的時間遠比你久,我才是那個最了解她的人。我知道怎樣讓她心甘情愿地回心轉意。即便她一輩子都不會愛我,也沒關系。 你根本就不是愛她!江彥舟忽然憤怒起來,你這是占有欲作祟,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會舍得她陪你跳火坑,讓她承受被世人指點的風險。 你是在害她!你今天對我說的每句話,換一個人可能立刻就會讓你們兄妹倆死無葬身之地。我不在乎你的死活,但我絕對不會允許季昭遭受任何她不該遭受的傷害。 江彥舟是真的擔心這一點,可讓上述傷害成立的前提才是他最為擔心的。 了解一個人無需漫長歲月,有時只在一瞬間,因為季凜剛才的話,江彥舟清楚地看到自己心底的擔憂與無奈:季昭絕對不是一塊嵌在山體中紋絲不動的巖石,他可以撬動,季凜自然也可以。 更何況,他們之間有著他這個外人無法理解的隱秘聯結。即便季昭從未對他講過家里的事情,他也可以在她透露過的星點信息中窺見冰山一角。 那浸在水底的龐然大物,才是將他們兄妹緊緊捆綁在一起的紐帶,是他過去十八年不曾參與過的、只屬于他們兄妹的人生。 對于江彥舟的指責,季凜也不無猶豫,短暫遲疑后,想起什么的他卻再次輕笑開來,這笑不達眼底,滿是對江彥舟的譏諷,看來你還真是不懂她。 站在地獄入口召喚的人,從來都是季昭。 火坑是她專門為他造的,他主動跳下去經受烈火炙烤,她在上面沒心沒肺的癡笑,還想要全世界都來一睹他的慘狀。 至于來自他人的傷害?她何時又在乎過。 江彥舟不想再跟這瘋子講理,真可憐。 季凜聞言將視線聚到他浮著輕蔑笑意的臉,聽到他繼續說:你現在就像一個眼紅跳腳的小丑,在正主面前齜牙咧嘴的顯擺你那點可悲的過去。 江彥舟倚墻的身體輕晃一瞬,眼角余光注意到拐角處出現的一抹校服裙。他正了正身姿,只專注于在季凜已經瀕臨爆炸的火焰上澆上最后一滴汽油。 裝出來的淡定永遠都是虛的,他不相信像季凜這樣脾氣的人能夠自始至終保持冷靜。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不需要她愛你,只要她留在你身邊?留在你身邊做什么?和你不帶感情的接吻?為解決生理需求的上床?他緊盯季凜火光跳動的雙眼,笑著說出了最后的致命一擊,抱歉,從今往后,這些事她只會和我做,因為愛、因為情不自禁。而你,最好的歸宿就是躲在一旁,安安靜靜懷念一輩子過去。 一輩子懷念過去?懷念他因為愚蠢而錯過的所有美好?這無疑是正戳在季凜心上,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惱羞成怒了,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讓真正的季凜竄出了殼,快步沖過去一把攥住江彥舟的衣領。 握上他衣領的剎那,季凜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季昭冷臉扇他的模樣,他立馬后悔,知道自己又做錯事了。 可打算松開江彥舟的手卻僵在原地,整個身體都無法動彈。因為他好像真的聽到了季昭的聲音。和他記憶中一樣的盛怒、怨恨,帶著對江彥舟的維護,直沖他來。 季凜! 季昭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他還是沒能放開江彥舟的領子,低著頭不停笑,只嘆自己每次都只差那么一點,老天爺總是和他開玩笑。 季凜!你耳朵聾了!我讓你放開他聽見沒有! 最后是季昭強行掰開的季凜,他看著季昭滿是怒意的臉,突然就有些灰心喪氣,不打算繼續裝下去了,反正在季昭眼里,他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壞人,永遠無法和身旁這位相提并論。 既然如此,何不壞人做到底?他咬緊牙齒,在江彥舟只顧看季昭的間隙,握拳猛地揮向他。 江彥舟閃躲不及,被他的拳頭正中下頜。好在他錯身時消減了些許力道,倒不算太嚴重。 季凜!你是不瘋了!季昭扯開他,將他推遠。 是,我是瘋了。他看著季昭,邊點頭邊笑,指向捂著下巴的江彥舟,我以后見他一次打他一次,你最好看好了你的寶貝男朋友,說不定哪次我就把他打死了。 季昭深吸一口氣,湊過去確認江彥舟沒什么大事,剛想再和季凜講些什么,目睹她全部動作的季凜卻再沒多給她機會,轉身向著樓梯走去。 他不對勁,我去看看他,晚上聯系。季昭腳步只邁出一點便被江彥舟攔下。 他是三歲小孩嗎?還需要人追著哄著? 江彥舟語氣里也帶著點氣,季昭能分辨出來不是對她,而是全部對季凜。 她仰頭看著他靜默不語,許久后用右手松開江彥舟固住她左臂的手掌。 他是。 江彥舟不明所以的皺起眉。 他就是個三歲小孩,有什么說什么,高興了就笑,生氣了就發怒,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根本不懂什么彎彎繞繞。 玩心機十個季凜都不是你的對手。 季昭望向他的眼睛,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嚴肅,江彥舟,你別太過分了。 說完,她便追隨季凜剛才的腳步離開了。 江彥舟留在原地,人生的又一個第一次被季昭發掘。 他知道自己這次玩脫了,季昭發現了他的小心思,并且坦率直接地告訴他:她不喜歡,也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