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劍鋒初開

    東方玉如同每個傳奇故事中的主角，經歷了十分坎坷的童年。

    他不知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誰。義姐撿到他的時候，剛從一旁的礦石中挖出了上品寶玉，于是便給東方玉冠了自己的姓，取名為東方玉。

    絕情劍譜被放在他的襁褓之中，還放了張字跡有些模糊的字條，勉強能夠認出上面寫著：這是母親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但天才的生活起初并不如意。義姐剛剛撿到他的那幾年，二人窮困潦倒，常常饑一頓飽一頓，義姐也為了他多次偷竊他人的物品，后來還被人打破頭，導致常年精神恍惚。

    于是劍譜被東方玉翻上數百遍，而他也成功在短短二十年突破至金丹，修煉進度遠超旁人。等到東方玉能夠獨當一面時，義姐在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為他定下一門親事。

    那個女孩的洞府一直在他們隔壁，雖然二人不熟，但也是常年的鄰居。東方玉因為修煉絕情劍，對情愛之事并不敏感，結親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人生中的一環。所以在親眼看到未婚妻的背叛時，他也只有一些遺憾和悵然。

    他們終究是沒有緣分。

    后來東方玉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伯樂烏舜。他被舌燦蓮花的烏舜收入合歡宗，成為了合歡宗的大師兄。烏舜在修煉上給予他許多幫助，即是他的恩師，也是慈父。

    而栗棠對于東方玉，是人生中的意外之喜。

    兩個人因為義姐結下仇，東方玉甚至殺掉栗棠一回。等到二人在合歡宗重逢，栗棠卻拒絕了他的以死謝罪，要他教她劍法。

    原來栗棠看著不著調，但也有明確的目標，東方玉覺得十分欣慰，便下了些功夫在她身上，甚至寫了十分詳盡的規劃。

    可栗棠竟問他有關雙修之事。

    東方玉并非對雙修有任何偏見，一切也與他未婚妻的背叛無關。只是完全依靠雙修修行之人，全部都是紙扎紙糊得，無一例外。他因此對栗棠有了誤會，還好后來看到她努力的歷練修行，才明白雙修也可以是補充修煉的一部分。

    東方玉的目光漸漸被這個天資不高、卻在各個方面執著奮斗的女孩吸引。他不理解這樣的感情，但他察覺得到從未迷茫過的自己有了猶豫。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栗棠閉關第五年后達到巔峰。

    他在一個暴雨交加的夜晚，于打坐休憩中睜開眼，突然開始沒來由地想念她。

    腦海深處反反復復、無止境地浮現她倔強的神情和帶著傻氣的笑臉。那一瞬間，他身旁的佩劍嗡鳴，心頭洶涌而來的刺痛令他滿頭大汗。

    還好烏舜及時趕到，于后心處為他渡了口靈氣。

    師傅。

    東方玉喘息未定，不懂因何如此。

    你劍心亂了。一向跳脫的烏舜此刻神情是難得的嚴肅，愛情對于絕情劍是大忌。

    為什么唯獨愛情特別？東方玉擰眉不解：親情、友情為何不包含其中？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烏舜攤開手，眸光隱約有些無奈：如果你非要我解釋，大概是因為愛情令人更自私吧。

    強詞奪理。

    對于這個解釋，東方玉不以為意，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小一，絕情劍不允許你動心，盡快做出選擇。

    東方玉不懂這有什么好選擇，他只想跟著自己的心做決定。他仍舊偶爾想起栗棠嬌艷動人的臉，即便是忍受著鉆心之痛。

    栗棠這樣鮮活的生命走進東方玉的世界，就像為墨色山水染上色彩。他不懂自己動心的理由，察覺的時候早已回不了頭。

    她要閉關多久？

    栗棠沒說過。

    東方玉知道栗棠一定會變得更強。那么在等待的歲月中，他只要也繼續向前，總歸能夠在某天與她同行。

    *

    師傅說得并沒錯。

    愛情的確令人自私，至少已經讓東方玉面目全非。

    東方玉不愿看到栗棠同任何一個異性接觸，哪怕那是他的師傅。他的改變、他一切未知反應的源頭，都是嫉妒和羨慕。一點點，他變得不像自己。只有心頭持續的疼痛告訴他，二十年間，唯有這份心意未變。

    烏舜無數次地告訴他，栗棠很難愛上任何人。也曾無數次地勸解，希望他能夠放棄絕情劍。

    絕情劍是母親曾經存在的證明。而這份感情，也是東方玉活著的證據。

    七情六欲都體會一遍，這才是無憾的人生。

    *

    東方玉沒想過自己能夠擁有她，哪怕只是一個晚上。她乖巧地蜷縮在自己懷中，像塊沉甸甸的石頭落在心頭。

    滿腔愛憐無處宣泄，哪怕已經親密至此，東方玉仍覺得不夠滿足。唯有凝視著她，一次又一次，將她烙在最深的記憶里。

    絕情劍法導致的痛苦已經不再只停留在心口，而是蔓延到全身。

    東方玉的神色卻看不出任何異樣，因為他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綻。

    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痛楚，這是他愛她的證明。他也永遠不會告訴栗棠，他不想她難過。

    *

    東方玉最痛苦的時刻，其實是她同師傅一起騙自己的時候。

    東方玉不是傻瓜。他清楚栗棠同師傅一定事先串通好，想要他死心，以此從絕情劍的負面影響中解脫，安心修煉。

    他理解他們的好心，但他不愿接受。

    離去時，東方玉沒敢回頭。因為他知道，嘴硬心軟的栗棠一定會因為自責偷偷抹淚。他若是回頭了，絕對會舍不得離開。

    他一定會找到辦法、破解絕情劍禁制的辦法。

    請等我。

    在我回來之前，不要愛上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