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倒數

    下樓時梁蘊還是穿著白天那一套，蔡愛花見了用剛學不久的普通話說著：天冷，多穿衣服。

    他們家在馬路邊，拜祖先時也是面朝馬路。

    簡鴻禎接過母親手里的香，分了三只遞給梁蘊：拜祖先。

    梁蘊看到婆婆的目光，微笑一下閉上眼睛，嘴唇一張一合，默念著什么。

    她和簡鴻禎一樣不信這個，唯一不同的是，簡鴻禎每次祭拜時都有些敷衍，只拿著香擺動幾下做做樣子。

    而梁蘊雖然不信，大多數時候還是會跟著默念些祈求祝福的話。

    都是些老話，身體健康事業順利。

    馬路對面的住戶也打開門，朝外搬著祭拜的食物和元寶，梁蘊看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有些怪異地往旁邊避了幾步。

    平臨縣城是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但他們家在鎮上，這會兒隨著祭拜開始，滿大街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梁蘊上一次在現實生活里看人放鞭炮還是小學時候了，乍然聽了這么久的炮竹聲，難免有些不習慣。

    她回到屋子里，那震耳欲聾的炮聲才稍稍小了一些。

    簡鴻禎也走進來，對她說了什么。

    他說話一向溫和，平時聽得清楚，可這會兒梁蘊就聽不見了，她大聲問：你說什么？

    簡鴻禎看了她一眼，笑著捂住她耳朵，湊近她，也大聲了些：要不要去縣城走走？

    他meimei就住在縣城，也就是說，到縣城去有將近十公里的路。

    梁蘊點點頭，又問：怎么去？

    簡鴻禎坐上電動車，讓梁蘊坐在后面，扭頭看了她一會后替她把帽子戴了起來，拉鏈也拉到了最高點。

    他看著梁蘊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樣子，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梁蘊今天偷懶，只化了個淡妝，方才跟他在房間里胡鬧，口紅掉了多少也沒注意。這會兒哪里肯讓他拍？

    簡鴻禎卻早將手機放進口袋里了。

    他知道梁蘊沒坐過電動車，故意嚇她：別鬧，等一下摔下去了。

    梁蘊見他開得歪歪扭扭的，車子像條貪吃蛇一樣搖擺著前進，不由地被嚇到，連忙抱住簡鴻禎的腰。

    夜風像是冷凍柜里吹出來的，車子沒走多久，梁蘊的臉就凍得通紅。

    等過了兩個紅綠燈后，人漸漸多了起來。簡鴻禎將車子停在陽明公園入口，拉著梁蘊下了車。

    他指著不遠處：這里不讓放煙花，不然過年的時候這里的人是最多的。

    梁蘊跟著他走進公園，果然，這里見到的人比剛才來時路上的不知道要多多少。

    簡鴻禎平日里話并不多，也就這時候，他一邊揉著梁蘊的手給她取暖，一邊跟她說這處公園里的某個角落他曾做過什么。

    公園的中心處是一處空曠平地，梁蘊他們走到的時候，這里已經有人拉好了幕布，自帶了投影儀和筆記本，投放著某某電視臺的跨年晚會。

    簡鴻禎看了一眼時間，見快到了跨年倒數的時候，抱著梁蘊站在人群之中，靠在梁蘊的肩頭：在這里倒數嗎？

    梁蘊自無不可。

    音響的音質并不好，雜音很重，梁蘊聽著主持人高昂激動的聲音，將手縮進口袋，拉著簡鴻禎的手一塊兒取暖。

    十、九、八

    三。

    二。

    一。

    2022！新年快樂！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雀躍歡呼的吶喊，簡鴻禎貼近梁蘊的耳朵，也向她祝福道：老婆新年快樂。

    梁蘊跟他臉貼著臉，親昵地在他左邊臉頰親了一口：老公也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身體健康順順利利。

    口袋里，她按下免打擾按鍵，將那串震動屏蔽在她和簡鴻禎之外。

    -------------------------------------

    等他們回到家中時已經十二點四十分，簡鴻禎挨了母親一頓怨，說他自己不累也不讓梁蘊休息，給梁蘊凍得嘴唇都白了。

    蔡愛花煮了熱水，給梁蘊備了電熱水袋，又問她要不要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一連串的問候給梁蘊問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拒絕似乎也不太禮貌，梁蘊看了一眼簡鴻禎，后者總算出來說話。

    等回了房間，簡鴻禎找出兩人的睡衣，到浴室開好了浴霸，試了試水溫才叫梁蘊去洗澡。

    簡鴻禎已經習慣了在這種事情上照顧梁蘊他比梁蘊大6歲，梁蘊畢業兩年后就跟他結婚了。

    才畢業不久的梁蘊，在簡鴻禎眼里還是個小孩子。古靈精怪，還不太成熟，但又十分可愛。

    簡鴻禎對自己的妻子沒有太多的要求，梁蘊這樣就很好，或者說，梁蘊好得超出他的預期。

    浴室的門關上，簡鴻禎將梁蘊的衣服一件件掛好后，拿起她的手機充電梁蘊愛熬夜，今晚有她哥哥的表演，待會兒肯定要刷微博。

    充電線插進端口的一瞬間，屏幕亮起。

    簡鴻禎看了一眼，屏保果然是那個男明星。再往下，通知中心顯示的微信未讀引起了他的注意。

    幾乎都是同一個人的信息。

    【易也:2022新年快樂！】

    【易也：馬上要跨年倒數了，你在看嗎？】

    【易也：這是晚飯（圖片）】

    簡鴻禎將對話展開，看到了這個易也發的，最早的一條未讀：

    【易也：你是不是生氣了？】

    前面的內容都很正常，但這句是不是生氣了引起了簡鴻禎的注意。

    梁蘊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人，現實朋友雖不多，但幾乎都很黏她。

    而梁蘊也很愛分享自己的生活，她若是跟誰有了矛盾，定然會跟自己吐槽一番。

    簡鴻禎不記得他聽說過這個易也。

    他眉頭皺了皺，將手機屏幕關掉，離開了床頭的插排。

    -------------------------------------

    梁蘊洗澡向來是很快的，她不洗頭的時候，大約十分鐘就能洗好。

    等她擦干腳上的水珠，穿著門口備好的毛絨拖鞋回房時，就看見簡鴻禎坐在床頭看書。

    看的是他專業的書，梁蘊沒打擾他，打開衣柜將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后，才脫了鞋子爬進被窩里。

    簡鴻禎在看書，她就靠在他旁邊。

    梁蘊點開微信，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零三分了，易也的最后一條信息停留在五分鐘前。

    【易也：（可憐）】

    梁蘊枕在簡鴻禎的腿上，點進對話框一條條看著。

    易也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有什么會讓她生氣的嗎？

    她想到了那條游戲里的語音。

    她再次登陸游戲，郵件里十幾條未讀，其中一大半是游戲系統發來的節日祝福和節日獎勵通知。

    還有一條是：尊敬的玩家，您的夫君向您贈送了頭像禮券*1，時裝禮券*1，限定坐騎祥瑞舞獅*1。

    她正要點開跟易也的對話框，就看見游戲屏幕里飄起粉色的花瓣和愛心。

    世界公告頻道上通知：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玩家寵粉向玩家粉贈送了99朵玫瑰，讓我們一起祝福這份情比金堅的感情！

    梁蘊的手機被這特效卡了一瞬，但她還是下意識地點了截屏。

    等特效花瓣落完了，才找到易也的對話框，他發的信息跟微信上的差不多。

    梁蘊找到那條語音，點了轉文字。

    我說，拍給我喜歡的人看，她今天出去玩，希望她新年快樂。

    梁蘊抿抿唇，點了一個亮晶晶的大眼睛閃爍著的可愛表情發給了易也。

    -------------------------------------

    易也一個人在房間里，再次拒絕了表弟找他一起放煙花的邀請。

    哥，你一個人躲這干嘛呢？跟嫂子視頻？

    易也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我今天開了五小時車，我很累了，你跟他們講下我不去了，我要睡覺。

    門關上后，易也想了想，又上了鎖。

    他坐回電腦前，看著屏幕里那個可愛的表情，在思考梁蘊是個什么意思。

    梁蘊好像不太喜歡聽到他說這些事他跟梁蘊在一年前就認識了，兩人最開始只是搭伙拿獎勵才結的婚，后面慢慢了解之后，易也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梁蘊。

    有一點可笑，喜歡一個至今沒有見過面的人。

    但易也真的確信自己喜歡梁蘊。

    他幼稚地在做一切會讓梁蘊夸獎他的事情。

    比如做飯。

    易也不喜歡番茄炒蛋，但是梁蘊說過她最喜歡的就是番茄炒蛋。

    可梁蘊的回復總是有些忽遠忽近的，每當他說起自己畢業后想去榕城找她的時候，梁蘊都會避開這個話題。

    易也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畢竟在他陷進去的最開始，他問過梁蘊：我們可以在現實中也做朋友嗎？

    梁蘊說：可以呀。

    打住。

    易也對自己說。

    他知道自己是個有點敏感的人，占有欲也有些強得過分。

    每每梁蘊有些要避開話題的樣子時，他就會開始想很多事情。

    但這對梁蘊不公平，畢竟從一個女生的角度而言，梁蘊害怕網絡上的未知的男性，是很正常的事情。

    易也拿起手邊的冰可樂，灌了一大口后總算將那些猜測趕出腦海。

    他看著梁蘊還亮著的頭像，想了想，發送了一句話：

    我想給你打電話，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