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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因藍:番外(上)

    

克萊因藍:番外(上)



    也許不是這樣的結局。

    李思郁總有這樣的想法,她常常夢到爆炸發生的酒吧,時而刀光劍影,血濺吧臺,時而毒酒入喉,肝腸寸斷,或者根本就沒有逃出來,爆炸埋沒了酒吧,也埋沒了自己。

    也許她早就是一縷冤魂,現在發生的只是臨死前一場走馬觀花的夢。

    也許是因為她只配有這樣的結局。

    李思郁醒過來,頭痛欲裂,大抵又是血腥的噩夢。

    她翻了個身,懶懶得不愿意起身,察覺到房間里窸窸窣窣,強撐著眼皮看過去,看見江燃站在她旁邊,慢條斯理地打領結,身板似有筆直的尺子撐著。

    李思郁揉著眼睛,她還沒清醒,卻會下意識挪過去,幫他整理,一邊被涼風吹得吸鼻子:太冷了,你要不要穿個外套。

    江燃說不用,親親她,笑起來:真是個賢妻良母。

    嗯,是被養廢了。李思郁覺得自己沒什么卵用,裝模作樣地憂愁,什么都不會干,跟個保姆似的,我要辭職。

    江燃把被子往上一提,裹住她,這才隨著她開玩笑:哪個保姆明目張膽睡男主人的床?你昨晚倒是伺候得很好。

    李思郁甩了甩肩膀,要把他甩開:一身流氓氣,出了門就人模狗樣,你才是騙子。

    江燃心道還不是胃口被養刁了,但沒有反駁,嘬她鎖骨一口,抬眼問:你剛剛是做了什么噩夢嗎?

    李思郁一愣:都說你不要摳我的表情了!你再這樣我就跟你完蛋!

    她跟江燃在一起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不許江燃把工作習慣帶到兩人相處的日常中,沒有人喜歡小心思被扒得無所遁形,她相當沒有安全感。

    江燃答應了,他只需要確認李思郁的心意,并不是不懂情侶相處之道,為此有些時候目光會故意避開她的臉,反倒顯得做賊心虛。

    我沒有。江燃撩開她的頭發,語氣低柔,你昨晚睡得一直不安穩,在我身邊翻來覆去,撈懷里才算完。

    李思郁模模糊糊地嗯了聲,說自己是夢到了以前的事,又推著江燃去研究室,她還沒睡夠,抱著枕頭睡到日上三竿,才徹底醒過來。

    因為吃老本,李思郁握著大把豐盈的時間,簡單收拾一下出了門,中午的烈陽撲在她的臉上,將一片白瓷澆得透亮。

    她戴了頂鴨舌帽,坐地鐵去醫院。

    人潮穿梭,下了地鐵反倒漸漸稀疏,醫院雖不是市里最好的,但環境清幽,兩側綠樹成蔭,闃無人聲,修身養性最為合適。

    李思郁登記了信息,推開房門,田甜正躺在病床上,百般聊賴地看電視劇,聽到聲音,轉過一張哀怨的俏臉:你還知道來啊。

    我也是幾乎天天來找你嘛。李思郁把頭枕在她臉上,聞著病房的消毒水味,卻覺沁然,她抱著她的腰,悶了嗎,你都看好幾遍了,要不要我推你出去溜溜?

    你當遛狗呢?

    田甜不停嫌棄她,身體卻誠實地去找輪椅,李思郁把她抱起來,慢慢地將她推到后院花園去。

    早春花苞正抽芽,綠草如茵,蔥蔥郁郁,猶抱琵琶地露出一點深深淺淺的紅,只是點綴,遠不及李思郁身上亮紅色的衣服吸睛。

    醫生怎么說我?

    恢復得很好。李思郁走在石板小路,遙望中心噴泉水流清澈,語氣輕快,你努努力,說不定這個月就能站起來。

    田甜笑,又低下頭:那也是個廢人。

    爆炸案查出了Shei,但沒有查出她們兩個,一方面沒有完整的證據鏈,另一方面,酒吧的監控全毀,哪怕順著知情人查下去,也只能把目標鎖定在Shei身上。

    警方只摸索出了一部分的受害名單,想要知道另一些,起碼要找出封閉訓練的在場人。

    現在只剩下她們兩個。

    李思郁沒有跟父母相認,她否決了被拐買的事實,并拒絕做DNA鑒定,當她的身份不能確認,線索就全斷。

    只好請江燃出來,這個一向走在正道上的鑒謊大師摩挲著整理出來的檔案,淡淡的說:我當時見到的殺手不是她們。

    立馬讓兩個人脫罪了。

    其實說起來,李思郁并不記得當初那些女生的名字,她們只有代號,帶著代號悄無聲息死在她手里。

    Shei制造了罪惡的風暴,自己卻殞命在風暴中心,過去一切,好似云煙飄渺,尋不到歸處了。

    說什么呢,你這么年輕貌美,等傷勢好了,做什么不行?李思郁揉著她的臉,面團子似的,可口著呢。

    田甜被她逗笑,惡狠狠地瞪她,她手使不上勁兒,不然早把李思郁擒住了:那你呢,我看你也閑得很。

    我手里不是有幾個錢嘛,試著做餐飲行業的加盟,等他們賺錢我拿分紅,當老板。李思郁眼光獨到,雖沒大賺,倒也來錢穩定,本來還想自己下海經商,但后來看著江博士氣宇軒昂的,就開始想讀書。

    江燃那樣獨到的氣場,想來大部分都是學識墊出來的底氣,如果命運沒有轉折,李思郁也會有那樣的人生。

    就算做不到江燃那樣出色,遠比刀口舔血來得正常。

    田甜艷羨地跟她說笑,閉著眼享受陽光的沐浴,聽李思郁在身后絮絮叨叨說將來打算考學,恍惚覺得自己的世界被分裂成了兩部分,她站在燦爛的陽光下,看地板上永遠黑暗的影子。

    她碰不到影子,但也永遠甩不脫。

    思郁。

    她說,緩慢而傾慕的:你命太好了。

    哪怕被拐走,哪怕沒日沒夜地訓練,哪怕同樣手上沾滿血,李思郁,也比她命好太多。

    她遇到江燃,真是命中注定,要重新做人。

    既然都見到田甜,那就順路去找江燃,李思郁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約江燃的晚餐,研究室的路駕輕就熟,她還有閑心跟周圍的工作人員打招呼。

    他們不是警察,大多數對李思郁的印象并不是重案組的嫌疑人,而是震驚!竟然有能從江博士眼皮下存活一個月的女人!

    深刻八卦之后,大家普遍覺得李思郁一定從小嬌生慣養,要風得風,從未有過煩惱,活得開朗舒心,才能拿捏住江燃。

    李思郁站在門口,聽他們這么評價,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一條也不對。

    她模仿他們不可置信的模樣,瞪大雙眼,語氣滑稽:震驚!心理研究所精英人員,側寫人物大翻車!

    天哪,這樣活潑的性子,真不是什么小太陽人設嗎?

    江燃在室內專注地看錄像回放,桌子上擺滿了目標人物的表情定格照片,四周都是電子設備,鍵盤敲擊和微弱的聲源震動是寂靜里能聽到的所有聲音。

    沒有開燈,有些暗的房間里,浮游著陸離斑駁的藍。

    她的供詞有問題。江燃示意視頻倒退,若有所思,她有意模糊了一些詞匯的表述,而且停頓非常有針對性,不過我在意的是,她為什么這么無精打采,她明顯不累。

    可能是腎上腺素,讓她過度緊張。

    不對。江燃指著她的前額,那里沒有肌rou的調動,她一點也不緊張,她是故意的。

    分析她的音頻,尤其是重音,把她社交賬號公開發表的文章和視頻做標注,還有,談判時的錄像,我需要知道那邊最關心的是條件是什么。

    江燃言辭凜肅,一邊說,一邊收拾了照片往外走。

    大家辛苦些,中情局只給了兩天,我們時間不多了。

    他心里沉甸甸的都是任務,開門撞進一片濃烈的紅色,怔了怔,定神道:你怎么突然來了?

    李思郁正和小姑娘聊天,聽見他,轉過頭,眉似新月,目引橫波,她的豐腴太過濃烈,直截了當,從來不需細品。

    江燃就又一愣,恍惚是初見。

    顯然不是,李思郁笑吟吟地牽住他:來找你玩,不過你看起來很忙。

    江燃看著一團火熱落在自己懷里,雖然心里疲乏,還是帶出個彎嘴角:嗯,特別忙,大概率晚上不回家了,要不你先去我辦公室?

    他牽著她的手,李思郁全身下上只有手不好看,傷口不說,刀槍留下的繭覆在指節內側,摸著有凹凸的沙粒感。

    江燃反復摩挲,倏忽心里一動,奇怪地看李思郁。

    李思郁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江燃盯著她,說了句等等,從手里的照片找出一張,舉到她面前:這個人,你形容一下她是什么情緒。

    李思郁更懵,江燃合作的工作多是國家級別,需要嚴格保密,李思郁從不多嘴問,遑論江燃主動提。

    她生怕踩著警戒線,小心觀察后不確定的說:雖然你們是老大,但我就是不服?

    江燃表情更怪了,他抽出一張寫滿了英文單詞的紙,遞給李思郁:讀出來。

    怎,怎么讀?

    就這樣讀出來。江燃彈了一下紙張,略一沉吟,想象一下你要當眾懺悔,然后你周圍全是敵人。

    這是什么四面楚歌的形容?李思郁看了眼大體意思,嘟囔了一句好復雜,清了清嗓子逐字逐句地讀,因為沒有敏感單詞,她讀完了也不知道說話的人犯了什么錯。

    江燃凝重道:至少有九成像。他早就應該猜到的,目標這么不對勁,思郁,你真是個寶藏。

    李思郁被他夸得警鈴大作,以為他又要搞什么超乎尋常的小把戲,但江燃說他臨時有急事,要她先回去。

    李思郁看他又折回辦公區,心道自己是不是該要點兼職費?

    江燃一進來就抽出電腦存檔的錄像資料,看了一會兒,給中情局打了電話:是我,江燃,你別放人,立馬停止二次談判,她不是個普通的留學生,她是CIA派過來的情報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