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6）

    城破的那一天，李會娘并沒有踏出房門。她的房門打開，叛軍首領在臨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如果城破戰敗，一定要將李會娘安全的送出城。他不信任青樓老鴇，為求生存能夠將李會娘獻出去，難保不會再經歷一次。李會娘若是回去，不免又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不遠處烽煙四起，殺伐兵戈聲交迭，李會娘漫不經心的依靠著欄桿，天邊紅霞滿天。昨夜還是平靜的城樓一夕之間烽火燎原。

    那人一去不回。

    早晨醒來的時候，李會娘便發現首領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她的床沿邊，雙目含情的看著她。她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素衣黑發的自己，那樣的眼神沒有干凈純粹，沒有充斥著下流欲望和骯臟念頭，那樣的眼神教會了她什么是愛。

    李會娘突然心悸。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要走了。

    人們說走，都是別離。所以大家會說，再見。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李會娘看著這樣的眼神。心里想的卻是，這就是別離，是不會再見了。

    昨夜的纏綿痕跡還留在皮膚上，斑駁吻痕在雪白肌膚上顯得格外情色和脆弱。李會娘坐在銅鏡前，手中握著木梳，不讓侍女替她梳洗，而是自己反復的梳著一把長發。鏡子中的人雪膚黑發，紅唇齒白，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萬種，偏偏此時神色憂愁，直到戰敗的消息傳來。

    叛軍首領的尸首在城樓上被找到，那雙眼睛教會她愛的眼睛永遠的閉上了。

    李會娘握著木梳的手顫抖了一下，整個人看上去失去了生氣。

    她死的時候，是選擇服下毒藥，毒發身亡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首領的那張臉，那雙眼，她想伸出手去抓住他，卻抓了個空。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成了鬼。

    牛頭馬面來逮捕她的時候，發現無論怎么拘，都拘不到李會娘的鬼魂。后來一查生死簿，原來李會娘陽壽未盡，又是有情有義之人，但是因為是自殺，所以被圈在原地直到陽壽盡了才能離開。

    說起來也是因緣巧合，閻王知道這件事后，特意調取了李會娘的生平細細看了一遍，感慨女子命運多舛，識得情愛偏偏為情愛所害。

    既然閻王開了后門，李會娘的聰明伶俐讓她很快便在閻王府上學會了鬼術技法，一手障眼法最為精通。讓教授她鬼術技法的閻王連連稱贊，他的眼神不曾離開過李會娘。但是閻王有心無膽。

    李會娘本來應該是厲鬼。但是不知為何，她沒有殺伐之意，反而情意綿綿。閻王不敢壞了自己道行，索性教化李會娘也算是功德無量。他教授給她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鬼術，但是任一鬼術用到極致都可以有逆轉之力。

    更重要的是，閻王發現，李會娘好像無師自通。

    她的媚術一絕。

    但是很快他便放下心來，可能是李會娘生前的遭遇讓她在死后也保留了相關的記憶，對于男女之事無師自通。若不是自己定力足，恐怕早就和黑白無常四兄弟一樣，和李會娘廝混在一起。

    李會娘離開地府的時候，閻王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都輕了一些。黑白無常四兄弟還依依不舍，握著李會娘的手不肯放開，還差點打起來了。

    李會娘一雙媚眼含情，勾的鬼都心神不寧。她最開始到人間的時候，大黑小黑還來找過她，李會娘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和首領一樣的感情，只是自己是鬼魂，他們也是。

    而如今，李會娘看著書生王琦，心里的感覺錯綜復雜。

    王琦對她只是見色起意，但是一開葷之后，毛頭小子便停不下來，李會娘在他身上感受到青澀的沖動。是之前所有人都沒有帶給她的體驗，只顧著欲望，卻還照顧著她的感受，沒有那些褻玩玩弄的意思，身上每一處地方都被他舔吻過。也不是沒有人這么做過，但是王琦青澀的技巧中帶著生疏，最直接的情感沖撞在內壁，花xue里黏膩的水聲不曾停下，甜蜜呻吟一聲高過一聲。

    李會娘對王琦并沒有感情。

    她在樹林中想勾引的，不過是愿者上鉤。

    誰路過，誰來過，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無關緊要。

    她想要的是欲望，是精氣，是能讓她在人世間多留念一點的情愛。

    而王琦，雖然假正經的在看書，實際上心猿意馬，心思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他對李會娘當然好奇。細皮嫩rou的女子孤身一人出現在人煙稀少的樹林中，說自己是從地主家偷跑出來的小妾，又如此大膽的勾引著自己沒有男人不會上鉤吧？如果有詐，王琦也心甘情愿的上鉤。

    那雙長腿，大胸細腰，沒有一處不是男人的理想之地。王琦自小寄人籬下，如今也開始考取功名，眼下實在是無法負擔自己和李會娘的開銷。他想起自己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也不知道李會娘究竟姓甚名甚，要找到她的家人可不容易。她說送她去驛站，這里就是驛站，但是他舍不得讓她回去。

    說起來也是難堪。若不是叔父收留，他也是無家可歸的人。李會娘并不像是無家可去的人，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就這樣和她錯過。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