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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著我的面把那個人的喉嚨割開了。魏來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對面的萬建平,沉沉地開口,夾著煙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萬建平一愣,看著魏來,很長時間沒有發聲。 眼前的這個人,不過是個二十幾歲出頭的年輕人。細細看他的五官,眉眼之間甚至還透著青澀,盡管他隱藏的很好。 萬建平不由想起第一次在警校里見到他的樣子。 臥底行動在三年前就開始計劃儲備了。當時的萬建平剛升了刑偵處處長,作為省廳代表去警校秘密選拔人才。 這次行動從開始就只能在暗處進行,既然是秘密選拔,陣仗自然是越小越好。為了低調,他沒有開廳里安排的車,特地問手底下的人借了一輛普通的藍牌車。 他只身一人來到警校,和他接頭的是當時警校校長。辦公室里,校長將事先篩選好的優秀學員資料遞給他。 這是挑選出來本屆最優秀地十位學員,分別來自痕跡檢驗、犯罪心理學、刑事偵查和計算機這幾個專業。 萬建平皺了皺眉,他原本一張臉就長得過于板正,要是皺起眉來,壓迫感更強,讓人不自覺的緊張。 他將資料放回桌子上:我要的不是某一專業的精英,我要的是全能。 校長為難起來:這他在資料堆里翻找,最后找出三個人的資料:這三個,是他們各自專業的狀元,又什么都會一點,相對來說比較全能 魏來就是其中一個。 萬建平到現在還背的出來他資料上的每一個字,刑事偵查的狀元,優秀的不像話。資料上的白底照片,他穿著藍色的警服襯衫,對著鏡頭淡淡地笑。 第一輪篩選過后,又經過幾輪的心理、體能、臨時反應等一系列專業測試之后,三人里有兩人全部達標進入最后一輪面試。 那是萬建平第一次見到魏來。校長室里,兩個少年并排站得筆直,穿著警服,戴著大檐帽,帽子上的國徽與少年們眼里的光一塊兒熠熠生輝,朝氣磅礴的樣子。 萬建平很滿意。 輪流進去面試,魏來是第二個。 第一面試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門外的走廊,足足等了兩個小時。 進到辦公室里面,校長的椅子朝著窗戶,椅背對著門。萬建平背對著他,靠著寬厚的椅背,魏來根本看不到他。 坐。萬建平說。 魏來站著打量了一圈辦公室里面,然后再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萬建平始終背對著他,他說:說說我是誰。 有點莫名其妙了。 椅背把他遮的嚴嚴實實的,魏來對他一無所知,只能靠現有的條件結合這幾天的發現來猜測,他看了一眼桌上泡著茶的杯子,一串鑰匙,還有椅子下,他唯一露出來的腳: 省廳刑偵處處長,萬建平。 萬建平沒想到他回答地這么快,短暫地驚訝了一下,笑了起來,轉過椅子回頭看他:你是怎么猜到的? 魏來勾了勾嘴角:根據現有條件,我知道你是男性,根據聲音和喝茶喜好,還有你穿的皮鞋和襪子款式,年齡大該在45歲左右;目測腳長大約260mm,身高175-180。車鑰匙是本田雅閣,樓下只停了一輛貼了變色膜的雅閣,車牌融AC5L53,改裝過,不像是你這個年齡會喜歡的。車鑰匙和其它鑰匙不在一個圈上,那不是你的車,是臨時借的。為什么要借?要么你的車壞了,要么你沒有車,要么你不想開廳里的白牌車。如果你車壞了,可以直接開廳里的白牌車,可是你選擇借一輛,說明就是想掩人耳目。這幾天的測試除了我們幾個被挑中的沒有其他人知道,這次選拔是秘密進行,并且選拔之后會有其他任務。行動覆上秘密這兩個字就不會簡單,廳里不會派一個職位低的來,再加上會給安排白牌車,職位至少在一級警督以上一級警監以下。現省廳和你年齡相仿,職級相仿的,連你在內,有三個,其他兩個分別是重案組一級警督劉濤和技術支援的二級警督吳剛。重案組比較特殊,經常會突然有任務出外勤去辦案,所以他們不用穿警服,為了方便自然也不會穿皮鞋。而要是技術支援科的人來,按照人的正常心理,一般都會在自己的專業上搶先或著重考察,而在前幾天的測試中,技術類考試排在第三個;而且今天我進來后,您的第一個考題就是讓我觀察推論。綜上一切,我猜您就是剛上任的刑偵處處長,萬建平。 口齒清楚,聲量適當,邏輯清晰,眼神里透著年輕人特有的灼熱和傲氣。 萬建平笑了一聲,說:你很自信。 魏來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一場面試只用了半個小時,各方面都是頂尖,沒什么好考的,但其實萬建平在二選一的時候還是猶豫了很久。 第一個也不錯,觀察力什么的比他差點,但是要比魏來沉穩內斂的多。魏來性子高,有些傲,自己的想法多,之后定不好管理。 眼前堆著兩份資料,饒是果斷的萬建平也躊躇了很久。他再一次拿起魏來的個人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最后說服他的,是家庭關系那一塊。 魏來的資料上,那一塊是空的。 選定之后,他提前畢業,進行了為期一年秘密特訓。任務開始的前一天,是萬建平親手刪了他的一切檔案。 組織決定派你滲透到一跨國販毒集團內部做臥底警員,你的戶口,學籍等一切資料都會被刪除,從此以后沒有魏來,你將以一個壞人的身份活著,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叫程也。萬建平看著眼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次任務,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你有信心嗎? 魏來看著他,眼光如炬,他挺直胸膛說地響亮:有。 那時候的魏來,眼睛里是有團火的。 而如今,他眼里的那團火沒有了,像一汪無盡的深潭,黑的深不見底。 這臥底的一年時間里,他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見了太多的臟東西,本該和同齡朋友喝酒唱k年紀,他在深夜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萬建平開始自責起來,他是他的老師,是培養他的人,也是親手將他推進泥潭,滅了他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