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終(二)
幕終(二)
第四十二章 幕終(二) 群雄見這局面,心中早有了猜測,但親耳聞說楚懿是罪魁禍首,將這層窗戶紙捅破,又是另一種感受。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端詳端詳楚懿,心下都拿不定主意,全噤了聲,不敢立刻相信。 那女子道:外子在世時的為人,諸位俠士應當有耳聞,不須我多言;平日里在莊上,如何孝敬師父,友愛門下,莊主、諸位公子、師兄弟們心里也應當有一桿秤。 楚家小一輩的聽了,想起師兄平日的好處來,心下都有些慚愧,暗道:是我們對不起師兄,可爹要殺他,我們又有什么法子呢?面上卻都不動,唯恐被旁人瞧出心虛,賴不掉罪名。 楚莊主嘴角噙著笑,氣定神閑地負著手,眾人打量他,都不禁起疑,暗道:徒弟媳婦帶著人來指控他,楚莊主心虛、憤怒,都說得過去,他卻這般意味不明地笑,忒也奇怪。 那余副門主大聲道:阮兄弟為人如何,大家都清楚,在江湖上行走時,對楚家兄弟們的照拂,大伙兒眼睛也不瞎。他若真受了冤屈,我們自然不能袖手,你直說事由便是。 又有一道女聲傳來:阮兄弟俠名遠揚,楚莊主卻也威望素著,這些往日虛名就都不用提了。阮家娘子,還請將此事快快分說清楚,大家伙也好有冤報冤,否則冤枉了人不說,還讓真兇逍遙,地下的人卻不能瞑目了。 她一壁說著,一壁走到阮氏身邊,提刀在手,話語沖著兀自捂著胸口的楚程而去:有想打斷阮家娘子說話的,先問我手中刀答不答應! 溫玉看去,原來那說話的女子就是前些時在客棧中遇到的海東雙俠的其中一位,她伴侶命喪楚莊主之手,現在卻只能稱為海東女俠了。 阮氏向四圍又矮身行了個禮,大聲道:諸位明鑒,楚懿眼饞那傳說中的功法 眾人聽到這名字,立刻唏噓出聲,暗中交換眼色。李浸月不自在地蹙起眉,其實若要說這一系列事件的肇始者,倒是她才對。 聽聞功法就藏在八家之中,便用地利之便,夤夜暗算。外子不忍他戕害武林同仁,出言抗辯。楚懿明面上有悔改意,轉頭卻將我家中老小全數軟禁起來,脅迫外子扮作修羅堂之人,好將禍水東引。他為了取信于諸位,不露破綻,先令諸人漆身吞炭,后又當著諸人的面,鞭打尸身,甚而強逼小兒親眼看他父親死后受辱。 她本音甚柔和,說這段話時卻聲色俱厲,說到后來,更是聲如裂帛,眾人聽了,都不禁惻然,同時恍然,怪不得那日在廳上,地上的人臉上是那般,阮家的小孩又為何會突然哭出來。 群豪的目光立刻聚到楚懿身上,眾人中有沉不住氣的,當即從座位上蹦起,向楚懿逼近兩步,大聲道:楚莊主,是否如這位娘子所說? 楚懿嘴角仍噙著笑,自顧自拍起手來,掌聲在鴉雀無聲、氣氛凝重的店內回蕩。 阮氏紅著眼,大聲道:楚懿老賊,又在弄什么玄虛。 楚懿不看她,只盯著修羅堂領頭之人,笑道:好手段,好手段。貴堂想出這套說辭,再命我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徒弟媳婦記住,想來花費了不小的功夫罷! 他又轉向阮氏,語重心長:你擔心戎兒沒了,家里缺了頂梁柱,在莊上立身不穩,也是常情。卻不該向外人討公道,又說出這許多不通的話。 阮氏渾身發顫,怒道:顛顛倒黑白。 楚懿目光在群豪身上轉了一圈,抱拳道:戎兒媳婦出來指認,老夫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但世上總有個真相大白的一天。老夫到底是不是這般喪心病狂之人,諸位自思量,若一致覺得是我做的,老夫雖然冤枉,也只好一死以證清白!說著就從腰間抽出劍來,橫在脖子上。 眾人都驚呼出聲,余副門主更是叫道:且慢!搶到他身邊,強奪過劍,扔到地上。 溫玉與李浸月對視一眼,莞爾一笑,心道:又開始了。那矮壯教眾不知實情,看得入迷,喃喃道:媽的,講得都有道理,這一番公道可不好主持。 人群中又站出一個中年人,是苦主之一,雙刀門門主金誠,他為人端肅,話語不著意間也帶著威嚴,道:楚莊主不用急,死人不會說話,你便是自盡,也證不了清白。阮家娘子也不用怕,只是我們也不敢憑這一段話就問罪于楚莊主,請問可有什么佐證? 阮氏一時怔住,楚和趁這時候,冷笑道:她空口白牙,有什么證據。 驀地就聽一陣孩童哭聲,大家凝目望去,原來是那阮家的幼子。 海東那位女俠被他哭得心酸,她家中也有幼子,和這孩子一般大,因路途艱苦,便留在外婆家中暫住,心道:兩個人出門,現在就剩我孤孤單單一個人,回家如何對孩子講呢?不禁伸出手,摸摸那孩子毛茸茸的頭頂,低聲道,不哭不哭,被嚇到了罷? 那孩子哭了一會兒,抬手抹眼淚,嗚咽道:我娘沒說謊,那就是我爹爹不是什么修羅堂的人。 童聲清脆,眾人尋思:大人可能迫于形勢,小孩子總不會說謊。心下已是信了七八分。 那修羅堂的首領微微一笑,道:怎么沒有證據,你們看看楚莊主身后是誰? 楚懿身體不由一僵,眾人看向他身后之人,端詳良久,突然一人道:啊這不是廣通鏢局的鄭公子嗎,你、你不是也被殺了?怎么卻被楚莊主綁起來啦,連嘴都捂住了。楚莊主,這怎么解釋? 其他人紛紛附和道:確實是鄭公子,怎么被折磨成了這幅模樣,快快給他松綁。 修羅堂首領道:還能為什么?楚莊主為了的功法,殺了各家管事的,遍搜不著,想也只能是在鄭公子身上了,幸而鄭公子機警,想來是將那東西藏在了別處,因而能活到如今。 眾人一聽,神色都狂熱起來,暗道:是在這姓鄭的身上,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把他搶過來。不管楚懿是不是兇手,今天是得罪他定了。 鄭巳歸方才一見李浸月,種種不敢置信懊悔惱怒難以言表,泥塑木雕般呆坐著。這時突然成了焦點,木木地抬起眼,一見眾人神情,心下陡然活絡起來。人一多,機會就多,絕處逢生,就在眼前,當下身軀擰動,口中嗚嗚不休。 楚懿惱怒,終于失了鎮定,瞪視著他,但一來他是世上知道下落的最后一人,二來也不便在眾人面前立刻將他殺了,心下大惱,道:這小賊一路上跟著我,意圖不軌,我才將他捆了。他冷笑一聲,因為小兒婚事,郢門山上來了不知多少江湖同道,其中當然有如在座的諸位,是名門正派,素日交好,老夫自然要以禮相待。這姓鄭的卻與我毫無交情,鬼鬼祟祟,又能說明什么了? 他暗暗伸出一只手,揪住鄭巳歸后心,打量四圍形勢,意圖找出一條薄弱之處,兩人突圍而出。至于楚家其他人,也就顧不得了。 忽聽得屋子四圍腳步聲踢踏,竟是許多人馬將客店團團圍住,眾人心下暗驚。 客店門被推開,又進來許多執杖兵丁,眾人面面相覷,暗道:普通人自然擋不住眾多武林好手,只是和官兵起沖突,到底不美,況且襄陽城向來鎮守著重兵,要是閉了城門,處境便大大不妙,要脫身少不得費許多周折。 兵丁后跟著一個官員打扮的中年人,楚家人見了來人,面露喜色,跟著卻是一怔,楚程喃喃道:你、你怎么來了? 原來那官旁邊居然跟著一個嬌嬌俏俏的年青姑娘,那女孩向他一笑,道:你又怎么和人吵鬧起來啦?我先說好,你要是不占理,我姑父可不能偏幫你。言下之意自然是若有理,萬不會讓別人將他欺負了去。 那官員自然就是常姑娘的叔父了,他是文官出身,卻也管過武事,身上也有功夫,見廳內這么許多人,并不怯場,一拱手道:江湖事江湖了,下官并無插手的意思,諸位還請自便。 楚程自那常姑娘進來,神色變幻不定,突然一甩袖子,大踏步走到廳中,大聲道:這事確實是我爹爹做的,但和我們莊里其他人都沒有關系!我們也是事后才知道原委的。 楚懿怒道:你!你! 常姑娘見事不對,小聲道:什么事? 楚程咬牙道:大義滅親,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楚懿近日所為,我們莊上無人不憤懣,苦于受他轄制,不能發難,還請諸位明鑒。 楚懿仰天笑道:好啊,你有了好岳家,就覺得可以把爹甩在一邊了! 楚程不理他,只低頭對常姑娘小聲道:我爹做了大錯事,少不得要禍及家人,我要是被人殺了,你自回家去吧。幸好還未過門,不至耽誤了你。 常姑娘雖然不知原委,聽他這般說,忙道:你既沒做錯事,怎能怪到你頭上,姑父,你說對不對。 眾人見了這劇變,又聽到這番對話,暗道:楚家這是要推出楚懿,把其他人摘出來。不過有楚懿一人抵命也就是了,沒必要旁生事端,和官中起沖突,況且現在重點是的下落。當下紛紛道,不用太守說話,我們都曉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 眾人的目光都射向楚懿,又不約而同將心神系在旁邊的鄭巳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