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晚餐

    車子剛開進大門，保安就從旁邊出來：你們做什么的？這里不能進去。

    展顏笑著回答：來找人。

    保安不耐煩地揮揮手：里面沒車位，趕快出去，別堵了。

    那展顏正想問附近哪能停車，保安就已叼著煙跑了回去，遠遠地往窗內一看，里面幾個人正在打麻將，難怪這么著急。

    算了。林以祺解開安全帶下車，不用找車位了，我一時半會兒談不好，這些天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

    這是個即將拆遷的老小區(qū)，樓房破舊，環(huán)境臟亂，她一路往里走，偶爾遇到的住戶都說著外地口音，估計房子的主人早就全搬走了。

    聞著垃圾臭味走進最里面那棟樓的一個單元，確認了門牌號，她伸手敲了敲，門很快就被拉開。

    林以祺林小姐？

    是我。林以祺點點頭，您好，楊局長。

    叫什么局長啊？到退休也就是個代理的，還是叫我阿姨吧，叫奶奶也行。里面的人笑笑，拉著門退到一旁，快進來。

    頭發(fā)灰白，皺紋盡顯，從表面看確實是個六十多的老人，可舉手投足間那股精氣神，又讓人覺得她整個狀態(tài)年輕了幾十歲。

    林以祺進屋，撲鼻而來的便是另一陣臭味。楊局長笑得有些無奈：下水道倒灌，打了電話讓人來修也一直沒來。

    和藹可親，滿臉慈祥，仿佛與新聞里那個讓罪犯聞風喪膽的鐵血女警官格格不入，但一結合她多年來做的事，便又覺得她本就是這樣的人。

    屋子很小，干凈整潔，大多數(shù)家具都充滿年代感，最新的應該是墻上那臺電視，此刻里面正播著法制頻道的新聞。

    楊局長關掉電視，直入主題：林小姐在電話里說，想跟我合作？

    確切地說，是支持您的公益項目。林以祺接過她遞來的水道了聲謝，想必您也看過我的資料了，我成立了一個公益基金會，最近剛好比較關注反家暴的話題，然后就在網上搜到您的事跡，我很佩服您這些年做的一切，所以想盡力幫些忙，希望能把協(xié)會做大，幫助更多的人。

    楊局長打量著她：可以冒昧問一句，你年紀輕輕的，有錢有勢，為什么會想做這些事？

    林以祺笑笑：那我能否也冒昧問一句，您獨身一人，不為名不為利，又是什么讓您如此大公無私，還堅持了這么多年？

    楊局長失笑，嘆息著搖搖頭：你也別怪我小人之心，實在是怕了有些騙子，打著助人的旗號，最后就是想借我博話題，為名又為利，連有些來采訪我的記者都不安好心，這些年，煩了。

    我明白。但我也知道，您是真心希望有更多人投入進來，否則您也不會答應見我。

    林以祺從包里取出幾份文件遞上去，這是基金會的詳細信息，成立以來的所有項目都在上面，包括前兩個季度的收支明細，我相信不會讓您失望的。

    房門被敲響，應該是修水管的到了，見楊局長要放下文件去開門，林以祺趕緊起身：我去吧。

    木門外還有扇防盜門，透過縫隙看到外面的人，林以祺不禁愣了一下。

    門外的人同樣震驚：林小姐？

    猜測兩位警察之間可能有某種聯(lián)系，林以祺趕緊開門，原以為聶欽是為了公事，可低頭一看，他手上拎滿了各種蔬菜水果，倒像是從菜市場回自己家。

    看到聶欽進來，楊局長笑著扶了扶眼鏡：來了？

    去竹源出了趟差，好久沒來看您了。聶欽熟練地拎著袋子進廚房，地漏又倒灌了？

    是啊，住一樓就這點不好。楊局長指著廚房向林以祺介紹，我干兒子，你們認識？

    林以祺點點頭，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某些不算久遠的聲音。

    為什么可以不顧一切去救個陌生人？警察的職責么？別的警察也很少是這樣的。

    從前，也有人這樣不顧一切地救過我。

    也是警察？

    嗯。

    或許，面前這位已經退休的女警官便是聶欽口中不顧一切救了他的人。

    慢慢的，又有更多畫面相繼呈現(xiàn)在眼前。

    給楊局長打電話之前，林以祺了解過她的事跡，當警察這三十多年，她救過很多人，也幫過很多人，其中一條新聞還提到薪火傳承，說她當年從人販子手上救下的小男孩，現(xiàn)在也成了一名優(yōu)秀的警察。

    轉頭看著從廚房出來的聶欽，林以祺總算是明白了一直以來心中的疑惑。

    他之所以正義得讓人感覺不真實，大概就是差了這一個理由吧。有這個原因在，她反而覺得他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見聶欽卷起袖子拿著工具就要去通下水道，楊局長連忙說：我打過電話了，人家比你專業(yè)，你別瞎折騰了，要是閑得慌，幫我把臥室的燈換了，今早起來就不會亮了。

    好。換燈的事沒那么急，聶欽口上答應，卻沒立刻動手，只看著林以祺笑笑，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找合作。

    聶欽了然：因為那天的事，對反家暴也上心了？你們現(xiàn)在不是忙著扶貧？

    林以祺聳肩：要做的事太多，永遠做不完，總不能輪著一樣一樣來，那就只能努努力，爭取齊頭并進。

    楊局長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看來不僅認識，還挺熟？

    聶欽笑道：干媽如果是想確定林小姐和她她基金會對公益的誠意，那我可以跟你保證，一定是百分百。

    臥室很小，剛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布衣柜，家里沒梯子，聶欽只能掀開被褥把凳子放到床上，踩著凳子擰天花板上壞了的燈。

    看他整個人晃晃悠悠的，林以祺進去幫他扶穩(wěn)凳子，他笑道：不用，我能站穩(wěn)。

    林以祺沒松手，仰頭看著他：知道我在做公益，也知道你干媽那個協(xié)會需要援助，為什么不跟我開口？

    你沒欠任何人，為什么要跟你開口？聶欽取下壞了的燈遞給她，你要做的那些事也很難，誰都沒資格要求你做什么。

    林以祺笑笑，彎腰把新的燈遞給他：你還真是個圣人啊。

    這話應該對干媽說，她的確是。

    來了人把下水道修好，聶欽又忙著打掃屋子，噴空氣清新劑，林以祺主動幫忙，總算是讓屋里的臭味漸漸散去。

    楊局長留她吃飯：聶欽每次來，都要在我這兒吃了飯才肯走，你也吃完再走吧，這小子廚藝不錯的。

    微信上是蕭自賓剛發(fā)來的信息，問她什么時候到家，林以祺看了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隨即回了條消息過去：晚上。

    其實她早就吃過聶欽做的菜了。

    那時候，她還是陳艷，因為怕地方警察又像多年前的幾樁拐賣案一樣袒護罪犯，便直接給聶欽打電話報警。

    當時并不確定他會不會去，畢竟在她心里，他也只是個相對更正義的警察，而案子發(fā)生地太過偏遠，哪怕他是省廳的人也不該由他們直接來管。

    沒想到，他竟真的去了。接到他打回的電話時，她反而有些不敢置信。

    那幾天，他不僅要暗中觀察跟蹤，回到村里還去給瘦弱的她做飯，家里的錢被她治病花光了，吃不上太好的菜，他便也像今天這樣，拎著許多蔬菜水果上門，說是這樣才能坐實她男朋友的身份，不會讓村里人起疑。

    但她心里清楚，他不過是看她得了病，活不了多久，可憐她。

    還是熟悉的味道，聶欽做的都是他擅長的家常菜。有兩種林以祺不愛吃，只隨便夾了點，尤其放了香菜那道，她從頭至尾就沒動過。

    飯后她幫忙收拾，刷碗的活被聶欽搶了去，看著他洗了一遍的盤子，她拿過來放到水龍頭下用清水沖干凈。

    直起身要把盤子放進柜子時，才發(fā)現(xiàn)聶欽正盯著她手上的動作。意識到什么，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拉開柜門。

    聶欽收回目光，繼續(xù)洗著盤子：林小姐不愛吃香菜？

    應該有很多人都不愛吃吧，你是想說我挑食？

    沒有，就隨便問問。聶欽笑笑，把盤子遞給她。

    林以祺仍然按方才的步驟，清洗每一個盤子都動作一致。她也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反正她多少有些強迫癥，下意識的動作一直如此。

    從楊局長家出來已經九點多了，小區(qū)里沒路燈，聶欽打開手機電筒與她并肩走在一起。

    晚風吹拂下，垃圾的臭味更熏人，小孩的哭鬧聲此起彼伏，這的確是個糟糕的居住環(huán)境。

    林以祺道：一個老警察，退休時職位還不低，又無需養(yǎng)家糊口，要買套新房很容易。

    聶欽明白她的意思：可惜她的所有錢都用來幫助別人了，就連我們這些受過她恩惠的人想要報答她她也不肯，這么多年了，她現(xiàn)在能容忍我們做的，最多也就是偶爾給她買點水果蔬菜。

    頓了頓，他問：我的事，你知道了？

    大概猜到了。林以祺轉頭看向他，她不接受你們的報答，你就一直支持她的事業(yè)，所以才讓自己那么拮據(jù)？

    知道她是指他當初連自己的康復費用都拿不出來的事，聶欽尷尬地咳了聲：無論如何，當初，多謝你。

    你轉給我的那筆錢，我還一直沒動過，等新項目成立，剛好可以一起捐了。

    他停下腳步，定定看著她：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么？

    為什么，你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個問題好耳熟，好像很多人都問過我。林以祺笑著搖搖頭，總覺得你也問過

    小心！手臂猛然被攥住，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拽出好幾步，然后重心不穩(wěn)，撞進他結實的胸膛。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回過頭，就見一個黑影站在她剛才的位置上，搖搖晃晃地又往這邊撲來。

    退回去！聶欽舉起手機照在那人臉上，見他沒什么反應，又厲聲補了句，警察！別亂動，退回去！

    男人似乎終于聽懂了，瞇著眼抬手遮住燈光，朝地上吐了口痰，低聲罵了句臟話，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林以祺問：酒鬼？

    聶欽搖頭：沒醉，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借著喝了酒，專找女孩子下手這種地方龍蛇混雜，你以后不要一個人來，特別是晚上。

    說話間胸膛微微震動，噴出的熱氣全灑在她額頭，林以祺笑道：要不是你跑來做飯，我也不會留到現(xiàn)在。

    感覺到她的呼吸，他才意識到她一直被他護在懷里。倏地松了手后退幾步，他語氣有些慌亂：抱歉，我剛才是是

    多謝。林以祺笑笑，繼續(xù)往前走。

    看著她的背影，聶欽低低地呼了口氣，大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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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是抱歉，讓大家久等了。租房遇到了很糟糕的事，前兩天忙著到處看房子搬家，現(xiàn)在總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出了學校再也沒有從前的自由，更新時間隨時都會變，我只能保證一定不會坑，請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