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距離

    天氣太熱，林以祺沒泡多久就受不了，慢慢從水里站起，感受著林間吹過的秋風(fēng)。

    聶欽抬眸看向她鼻子：沒事了？

    溫泉內(nèi)部賣的泳衣價格貴還質(zhì)感差，款式少，布料更少，就這么直直地看了她幾秒，他又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假裝看林中的風(fēng)景。

    沒事，小傷。林以祺趴到池邊看下面的劉潔，到時候基金會的收容所，也該好好配個溫泉。

    位置倒轉(zhuǎn)，這次是她背對著他，站在他身前。背上那條疤清晰地從泳衣里露出來，聶欽靜靜看著，許久后才從水里起身，走到她身旁。

    有件事，你或許早就知道了。

    聽他語氣嚴(yán)肅，還帶著幾分謹(jǐn)慎，林以祺也斂起笑意：什么？

    關(guān)于你當(dāng)年那場車禍。

    林以祺了然：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他同樣明白過來：你早知道了。

    林以祺笑笑：某些小報雜談不都說那場車禍不簡單嗎？可能真有人想殺我呢？

    那個案子，當(dāng)初是以普通車禍處理的，對外宣稱酒駕肇事。我后來偷偷查過，有些地方其實(shí)疑點(diǎn)很多，但我沒有證據(jù)。

    林以祺轉(zhuǎn)了個身，正對著他：如果你找到證據(jù)，證明真的是有人蓄意害我，你會替我翻案嗎？

    他避開她的目光，眺望著遠(yuǎn)方，良久才開口：我不知道。

    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案了，為什么還去偷偷查？你這么聰明的人應(yīng)該知道多管閑事會有什么后果。

    他繼續(xù)沉默。

    林以祺嘆息一聲：聶欽，你不是說，我們這樣的人讓你很害怕嗎？

    他倏地回頭盯著她，眼中有些詫異。

    林以祺頓了頓，繼續(xù)面無表情地道：我出事了，你應(yīng)該開心的，以后再也沒人纏著你，也不會再有人來威脅你，讓你害怕我們這樣的資本家。或者，我聽到的都是謠言，你根本就不怕我？

    看她說到最后眸中已經(jīng)含笑，多了幾分調(diào)侃，聶欽也不自覺地笑笑：是挺怕的。

    但怕歸怕，還是努力去幫她找真相了。

    林以祺笑著嘆了口氣：你這樣的男人，世間應(yīng)該沒有第二個了吧，真是很難讓人不愛啊。

    聶欽一愣，目光再次躲閃著移開，不敢與她對視。

    有工作人員過來，說這個池子的中藥配方有些問題，現(xiàn)在需要換水，讓他們換個地方。

    兩人從池里出來，林以祺揚(yáng)聲叫劉潔，準(zhǔn)備去吃午飯。

    劉潔戀戀不舍地離開那群新朋友，還沒走到他們身邊，又突然叫喊著沖進(jìn)了另一個池子：泥巴，泥巴，可以玩泥巴了。

    那是火山泥，也是整個溫泉山莊最受歡迎的池子，要不是到了飯點(diǎn)很多人都離開了，劉潔還擠不進(jìn)去。

    看她捧了泥就要往外灑，林以祺道：不許扔出來。

    聶欽也跟著林以祺過去：這個池里有泥，跟別的池子不一樣，不能到處灑，不然會弄臟的，明白嗎？

    劉潔委屈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伸手拉林以祺：和我玩泥巴。

    踩進(jìn)池子里，身上頓時裹了層灰綠色的泥，還沒等林以祺反應(yīng)過來，劉潔就往她臉上抹了一把：你也臟了。

    林以祺哭笑不得，轉(zhuǎn)過臉躲開。

    看她花了臉，皺著眉，劉潔還在拼命往她臉上抹，聶欽不禁低頭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林以祺瞪他一眼，上前拽住他手腕，你也下來。

    他本就站在池邊，被這么一拉重心不穩(wěn)，忽地就從臺階上掉了下去，摔得泥都濺起好高。

    林以祺嚇得趕緊沖上去扶他：沒沒事吧？

    她只是想逗他，誰能想到這么高大的人會真的被拽下來？

    池子很深，邊沿還鋪了防撞的泡沫，倒不會輕易摔疼，可地面太滑，聶欽剛起來又一下跌回去，這次連帶著林以祺也摔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一把攬過她，將她緊緊護(hù)在懷里。

    泥漿濺到兩人頭上，身上更是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劉潔在一旁大笑著拍手：玩泥巴，玩泥巴！

    胸膛再次被撞上，聶欽連忙抬起她的臉：又撞到鼻子了？

    結(jié)果鼻子沒事，倒是抹了她一臉泥。

    林以祺不情愿地睜開眼，感覺臉上除了眼睛和嘴巴，好像沒一處干凈的，再看身下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額頭上還掛著一小坨，又惡心又好笑。

    看她閉緊嘴巴笑得全身都在顫，聶欽握住她手臂推了推：你先

    下一瞬，他整個身子都僵住。

    拄在他小腹上的手往下滑了滑，剛好碰到某個更敏感的部位。

    林以祺也察覺了，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我不是故意的。

    的確不是故意的。摔下去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泥進(jìn)了嘴巴和眼睛怎么辦，哪還有心思調(diào)戲他？可現(xiàn)在，好像歪打正著了。

    我聶欽身體緊繃，絲毫不敢亂動，你先起來。

    盡管他臉上也沾了泥，林以祺卻還是能看出來，他又臉紅了，連耳尖兒都是紅的，就和當(dāng)年跟他要微信時一樣。

    嗯。她扶著池壁起身，右手抽離前又在他那處狠狠刮了一下。

    這次是故意的，一看他這副誘人欺負(fù)的模樣她就忍不住。

    聶欽低低地喘了聲，許久后才慢慢坐直身子，垂著頭深呼吸。

    在療養(yǎng)院吃完午飯，聶欽開車到山腳，他想一直沿大路上去，劉潔卻說什么也要走小路。

    就聽她的吧。林以祺道，我沒事。

    劉潔從小長在鄉(xiāng)下，爬山上樹不是難事，這種路更不可能難倒聶欽，他這是在為她考慮。

    路邊有人賣遮陽帽，林以祺過去給自己和劉潔挑了兩頂，回頭問聶欽：你要嗎？

    聶欽搖頭，準(zhǔn)備付錢時她卻又回去拿了頂男款的放他頭上：當(dāng)年爬山的時候你穿了防曬衣，也不是不怕曬啊。

    聶欽笑道：那是在學(xué)校訓(xùn)練狠了，被曬傷了，不敢再大意。

    說罷朝她揚(yáng)揚(yáng)手里的雨傘：這個才是必須的。

    大路盤曲而上，小路并不是正規(guī)途徑開發(fā)出來的，而是多年來游客繞近路一步步踩出來的，有些地方寬敞，有些地方又陡又窄。

    劉潔一個人興奮地跑在前面，聶欽跟在她身后，又不斷回頭照看最后面的林以祺。

    我還以為你從來沒走過這種路，沒想到

    沒想到挺熟練的？林以祺笑得得意，有沒有覺得其實(shí)我也像鄉(xiāng)下長大的孩子？沒那么嬌生慣養(yǎng)。

    聶欽笑笑，一步跨上大路，又轉(zhuǎn)身朝她伸出手。

    林以祺將手搭在他掌中，他緊緊握住，拉著她爬上去，跟著劉潔橫穿到對面，又開始了另一階段的小路。

    我還以為爬山這種事她早膩了，看樣子，她真的沒什么記性。

    沒記性挺好的，從前那些事都忘了，就可以

    聶欽還沒說完，林以祺的手機(jī)就響起，取出來一看，蕭自賓的電話。

    什么事啊？你不是今天也要加班？

    剛才奶奶給我打電話。蕭自賓的語氣有些無奈，說她去參加了拍賣會，拍下顆鉆石送給你，準(zhǔn)備鑲在你婚紗上。

    所以呢？這就讓你為難了？

    那顆鉆石太高調(diào)了，我覺得你應(yīng)該不會喜歡，所以問問你意見，照片發(fā)你微信了，你要不喜歡

    沒什么。林以祺笑笑，她也是為了我好，什么樣的婚紗我都喜歡，就聽她的吧。

    聶欽腳步微頓，轉(zhuǎn)頭看向她，見她滿臉笑容又默默收回目光，繼續(xù)與她并肩往前走。

    蕭自賓繼續(xù)道：奶奶剛剛還說，等我們領(lǐng)證那天，讓林家所有人來家里吃頓飯，她可能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

    我領(lǐng)證關(guān)他們什么事？林以祺輕嗤，我跟他們的關(guān)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已經(jīng)撕破臉了，人家也從來不認(rèn)我是林家人。

    蕭自賓嗯了聲：所以我才想著先問問你，由你做決定。

    看他態(tài)度這么好，林以祺沉思片刻，嘆道：算了，當(dāng)是維持最后的顏面吧，你打電話跟他們說，他們愿意就去，我尊重奶奶的意見，讓她開心開心也好。

    謝謝。蕭自賓在那邊笑了笑，也替奶奶謝謝你。

    誰讓她是你奶奶呢？

    這種小事當(dāng)然能聽就聽，搞好了關(guān)系，以后遇到大事才好開口。

    前方傳來劉潔的高呼聲，蕭自賓問：你出去玩了？

    嗯，惠江。

    怎么跑那兒去了？

    可以爬山泡溫泉，挺好的呀。

    你一個人？頓了頓，蕭自賓補(bǔ)充，我聽說你給兩個保鏢放了假，身邊不帶人，萬一遇上危險。

    我?guī)е桓叽笸偷木倌兀l敢對我動手？

    那邊一時沒了聲音，林以祺問：你很忙？那我掛了。

    等等，還有件事。蕭自賓沉默片刻，似是有些為難，奶奶還說她非逼著我搬去和你住，你也知道她的脾氣

    那你搬吧。林以祺無所謂，我把密碼發(fā)你，不過我今晚就回來了，不至于這么急吧？

    嗯，等你回來再說。

    電話講完，山路又走出一大段了。

    劉潔在前面跑太快，林以祺有些跟不上，只能叫她慢點(diǎn)。

    前兩天剛下過雨，背陰的地上路面還沒完全干，腳下會打滑。聶欽幾步邁上去，轉(zhuǎn)過身來拉她。

    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么，又不動聲色地?fù)Q成另一只手，朝她遞上雨傘，自己握著傘柄，另一端迎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