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快瘋了

    哥來處理，回去吧。

    林絡(luò)聲看著他，點點頭，放心地離開了。

    隨即林今升頂著一頭飄逸柔軟的栗毛在祝好極為震驚的目光下向黃主任行禮，再坐到她旁邊那張椅子上。

    有一種雙方家長在相親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目送林絡(luò)聲和祝音緣的背影離開過后，黃主任終于收回目光，放松了那張一直板著極為嚴(yán)肅的面部表情。

    你們說說看，現(xiàn)在的孩子，是不是太缺乏競爭意識了。   黃主任長嘆了口氣，而后瞄了前面兩個正襟危坐的人一眼，難得地露出了笑容，想當(dāng)初你們這屆的愛情種子也沒有這么早的萌芽，世道變了啊變了。

    祝好還沉浸在祝音緣的早戀對象是林今升他弟，以致于黃主任剛才說的話她完全沒聽進(jìn)去，基本上是放空狀態(tài)。

    拜托！這個男人前一秒還在和她喝奶茶啊！

    噢，不對。

    她剛剛才知道了這男人叫什么名字。

    黃主任是稱呼的他今升，他弟姓林，那他肯定也是姓林了。啊不對，這不是廢話？

    姑且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寫，所以應(yīng)該是林今生吧？

    是...挺不錯的名字。

    念著也很順口.....

    祝好！

    腦海中突然有一道雷劈過來把她劈醒了，祝好忙從神游中回過神，已經(jīng)離開本體的意識剎那間返回體內(nèi)。聽到自己名字的下意識反應(yīng)是，習(xí)慣性回答：干嘛？

    ......

    話一出口她就想原地去世了。

    祝好！！！你是有什么大病！！！

    狠狠地在心里唾棄了自己一遍后，她佯裝咳嗽了聲，心虛地瞄了眼身邊的男人。他應(yīng)該不會覺得自己很沒禮貌吧？

    媽的。

    啊抱歉黃主任，您叫我有什么事干嗎？

    兜回來了嗎？兜回來了嗎！

    黃主任掀起眼皮盯了她三秒，那種表情，祝好不知道怎么形容。有一種冷風(fēng)颼颼的感覺。

    祝好小姐，我剛剛的問題是，你和這位林今升男士，是認(rèn)識的嗎？

    嗯？

    這是什么鬼問題。

    認(rèn)識。

    祝好張了張嘴，剛要發(fā)出的音節(jié)就這樣被旁邊的人堵在了嗓子眼。

    她吞口口水，又轉(zhuǎn)頭看向黃主任：對，認(rèn)識。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辦多了。   黃主任重新戴上她那副銀邊的老花鏡，說：你們兩位家長就好好協(xié)商吧，認(rèn)識的話應(yīng)該會比較好處理。絡(luò)聲他是個好孩子，學(xué)校很重視他，你也知道現(xiàn)在這個階段不適合讓他接觸兒女情長，對吧，今升？

    祝好輕蹙了下眉頭。

    話里那股諷刺的意味，祝好聽得很不是滋味。

    林今升點頭，道：我會看著處理的。

    好，我相信你拿捏得清楚什么才是對絡(luò)聲最好的選擇。   話落，黃主任轉(zhuǎn)而看向祝好，接著說：祝音緣我就不多說了，那孩子本來就沒打算往學(xué)業(yè)上心，但是最起碼的，也不能成為那些要努力向上爬的人的絆腳石，這點你能明白嗎？

    絆腳石？

    哈...怎么不干脆說狐貍精算了？

    努力的人，不是應(yīng)該也能努力控制自己該努力的方向？   祝好勾起嘴角笑了笑。

    言外之意就是，狐貍精要來勾引正直的道士，道士的自控能力弱難道全怪罪于外來因素？

    她的聲線很平靜，就像一片石頭橫向拋進(jìn)湖里也不會泛起漣漪。可以說是某種蓄勢待發(fā)，天降暴雨前的沉寂。

    她的表情看不出是多不禮貌，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不尊重或者是很不爽、輕蔑的態(tài)度，反而是一臉真誠帶著笑意的發(fā)問，更讓人完全無從下手抓住漏洞進(jìn)攻。

    伸手不打笑臉人，應(yīng)該就是用在祝好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

    她表現(xiàn)得很真摯，偏偏右臉上還有個酒窩，完全就是神來之筆畫龍點睛。老實說，惡霸見到都惡不起來。

    所以即使黃主任有理由懷疑祝好是在反諷她，但是也沒有證據(jù)將她緝拿歸案。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板著臉，加重了語氣，似乎要展現(xiàn)她這位主任的威嚴(yán)。

    你這樣的想法沒錯，但是絆腳石，本身就是一個貶義的存在。你是怎么認(rèn)為的？

    祝好笑不出了。

    她拉下嘴角，唇瓣抿起，本應(yīng)是甜美的酒窩此刻灌滿了極度的陰沉。

    嘖。

    她動了動唇，耐心已經(jīng)耗剩為零。稍微活動了下從一開始就坐得挺直的背脊，媽的，還真的是酸，果然乖乖牌不是她的風(fēng)格。

    我

    我認(rèn)為絆腳石的存在本身就無對錯之分，打個比方吧主任，   林今升抬了一下眼皮，神情慵懶又端莊，假如有天您在路上走著看見一坨狗屎，您會選擇躲開還是踩下去呢？

    黃主任頓了片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我會選擇避開。

    林今升笑了笑，道：您看，無論什么選項，選擇權(quán)都在掌控者那方，所以狗屎是無罪的，又何來貶義這說法。

    祝好眨了眨眼，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說話好有墨水。

    似乎被林今升的邏輯折服了，那張看起來總是老謀深算的臉終于破防，露出了一張藏在最底下的真實面目。瞬間放松僵直的身體靠在椅背上，拿起邊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接著才在沉默下來的氛圍中悠悠道：所以，你是認(rèn)為所有一切事端的起源，都是你弟弟的問題，是這個意思吧？

    祝好盯著他側(cè)臉，忍不住再次眨了眨眼。

    原本是想瞧瞧林今升說那些話的語氣會是什么表情，但是卻在半路轉(zhuǎn)道，目光不自覺轉(zhuǎn)而盯起他下頜角連接至下巴那一段輪廓的距離，線條剛硬卻又不會顯得很硬氣，反而夾雜著陰柔的韻味。

    嗯....要怎么打比方。

    祝好眼珠子一轉(zhuǎn)，突然想到了先前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張圖。那是阿拉斯加的苔原狼。

    林今升給她的感覺，就好像那匹外表看起來高貴華麗雪白的狼，總會給人一種無攻擊性溫和的錯覺。

    我只是覺得我弟弟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優(yōu)秀，而您口中的絆腳石，也并沒有那么糟糕而已。

    辦公室角頭這塊位置靠窗而設(shè)，林今升則坐在陽光照射最猛烈的地方，透過玻璃窗落到他身上，可以看見空氣中群魔亂舞的塵埃，那頭低調(diào)卻異常顯眼的發(fā)色在光線底下似會反光，發(fā)絲中像灑了金粉，亮得祝好禁不住瞇起了眼睛。

    那不只是我個人的認(rèn)為。   黃主任放下保溫杯，似乎不愿再多說什么，表情已經(jīng)開始露出了倦怠，能夠和你們探討這么有哲理性的話題我覺得挺不錯，但是，別忘了，無論是在什么時候，早戀向來都不被校方允許。

    所以你們各自回去好好找他們談話了解情況，這對鴛鴦注定是苦命的，你們不拆，就得讓我來拆了。

    距離上一次來這所高中，是前個星期。

    那時是祝音緣逃晚自習(xí)被巡堂老師抓到，后來叫去訓(xùn)話，一查缺席記錄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足足兩個月沒來上過晚自習(xí)。

    那時候祝好剛好遇上考試，卻還是提早交卷趕去她學(xué)校，結(jié)果就是被那位老師點名訓(xùn)責(zé)了一番。

    那件事發(fā)生過后祝音緣安分了一段時間，沒想到鬧出了更大的茬。

    老實說，祝好對早戀這個詞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覺得，為什么會有腦殼摔壞掉的人看上那個白癡還有事沒事就惹人生氣的討厭鬼？

    不過讓她更沒想到的是，腦殼摔壞掉的人居然是林今升的弟弟。

    出了辦公室后，她跟在林今升的身邊走了一段路。校門口這塊地方，街道旁種了很多的合歡樹，粉嫩的花瓣點綴了這片天空和樹葉。

    出了大閘門，身邊的男人才終于停下了腳步。

    我覺得我應(yīng)該向你道個歉。   一路沉默著的林今升突然開口，說出來的話卻讓祝好摸不著頭腦。

    為什么？   她看向他。

    林今升轉(zhuǎn)過身，高大的合歡樹替他們擋去了刺眼的光線，他那頭栗色的短發(fā)依舊很耀眼。

    剛才主任那番話...應(yīng)該聽著很不好受吧？   他瞇起眼睛笑道：對不起。還有我弟，我會回去好好跟他談的。

    雖然祝好身高不矮，遇到過的眾多男生中，也唯有顧醒是她需要仰著頭還覺得費力的。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比顧醒還費力。

    沒必要道歉，責(zé)任不在于你。   祝好歪了下頭，不過你剛剛說的那番話，其實是在替我解圍吧？

    林今升倒是很坦率地承認(rèn)了：因為我感覺你下一秒會爆臟話。

    祝好抽了抽嘴角，干笑道：沒有想到我在你眼里是這種形象。

    林今升沒接話，只是溫柔地微笑著。

    祝好仰頭看著他，突然就覺得，他鼻子好挺。而且那張見人就笑的俊臉，好像永遠(yuǎn)不會生氣一樣，一直都是溫潤的、從容不迫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腦袋里根根分明的絲線突然糾纏在一起，混亂了。

    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

    祝好雙眼緊緊擒著他的臉龐，意料之中的，她捕捉到了林今升臉部表情破防的那一瞬，他愣了一下，才笑著說：這樣一說，好像也是。

    既然我們這么有緣我就直接跟你說吧，其實我跟我妹關(guān)系不大好，所以我想應(yīng)該很難跟她溝通這方面的問題。   話音落下，林今升輕蹙了眉頭，她立馬接著道：我看你和你弟關(guān)系挺好，你能不能傳授一些技巧給我啊？

    技巧？

    對啊，沒有嗎？比如你是怎樣讓你弟乖乖聽你話把你當(dāng)神拜這樣的秘籍？

    ......沒有。

    啊....這樣。

    隨后倆人陷入了一片謎之沉默中。

    須臾，祝好打了個響指：不如你給我你的手機(jī)號碼，這樣我們方便交流心得，還有關(guān)于各自溝通上的成果啊什么的。

    林今升挑了挑眉毛，白襯衫一直被風(fēng)鼓動著，栗色短發(fā)向側(cè)邊飄揚，散發(fā)一股溫潤又陰柔的氣質(zhì)。

    可以。   他掏出手機(jī)，垂下眼眸按屏幕，給我你的吧。

    祝好報了一串?dāng)?shù)字后，看著男生滴滴答答地敲打著，然后按下一個鍵，她口袋里的手機(jī)便開始震動了。

    她掏出來看到界面上那一串陌生手機(jī)號，抓著手機(jī)的手突然覺得有點發(fā)燙，她拇指輕輕撫了一下手機(jī)屏幕，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關(guān)于和meimei和睦相處的技巧，也歡迎問我，雖然我沒有什么技巧，也不一定幫得上忙。

    怎么可能沒有，你給我手機(jī)號就已經(jīng)是很大的幫忙了好不好。

    我會盡情找你，不會客氣的。   祝好滿意地朝他揚著那支還在響鈴的手機(jī)，臉上得意又滿足的笑容毫不掩飾，一閃一閃的酒窩似也在跟著笑。

    林今升頓了頓，垂下眸，指尖戳了一下紅色的按鈕，一直響鈴的手機(jī)便安靜了。

    祝好抿唇笑著和他對上眼，接著去點開通訊錄添加了新的聯(lián)系人，隨后敲著鍵盤噠噠噠幾下后，直接將手機(jī)屏幕懟到他眼前。

    喏，你的名字是這樣寫嗎？

    手機(jī)一下懟到他面前，他下意識往后縮了一下脖子，隨即才瞇起眼睛看那欄聯(lián)系人姓名。

    林今生

    他輕笑一聲，伸手拿過她的手機(jī)。

    錯了。

    指尖觸碰到她時，祝好忍不住抖了一下。

    短短的一剎那，仿佛全身過電一般，從頭皮到腳板都彌漫著電流，身體燙得嚇人。尤其是被他不經(jīng)意碰過的那根食指，簡直著火了一樣。

    看著他什么事沒有一樣在那打字，祝好就覺得自己快瘋了。

    給。

    哦。祝好下意識應(yīng)了一聲，望著他伸過來的那只手，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發(fā)干，她緩緩伸出手接過，那只白皙又修長的手就近在咫尺，但是，她還是安分地保持了距離。

    她低頭看了眼，笑道：原來是升。

    隨后她抬頭，一股腦地撞進(jìn)了林今升的視線中。

    我叫祝好，祝你安好的意思。

    夏天盛開的合歡樹，被風(fēng)吹落下好多瓣脆嫩的合歡花，洋洋灑灑鋪滿了整條小道。光線巧妙地穿過枝椏落在祝好和林今升的頭上，少年的襯衫鼓起，少女耳畔的碎發(fā)揚起。

    對視中，少年輕啟唇瓣，聲音悠揚地傳進(jìn)少女的耳里：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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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得稍微晚了！不過，很開心又是一周和你們交流的時間。

    這章稍短，下章6000字。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