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歸途 (中)

    一路披荊斬棘，一行人終于來到了渡劫局前。

    周圍戰火紛飛，可這里卻是出了奇的安靜。

    水鏡上倒影著九重天璀璨夜空，像無邊無際的大海，眾星相拱之處，巨大的正方體懸空緩緩的轉動，使她們遠遠看去渺小的仿佛一群螻蟻。

    這一份肅穆、廣闊與神秘，足以讓一切輕狂之徒都心生敬畏。

    謝秋靈新發明的折疊空間隱身帽效果顯著，天機無法識別他們，便不再攻擊眾人。幾人悄無聲息越過水鏡，來到正方體之下，什么都沒發生。

    正方體表面材料極為特殊，遠看呈紫黑色，近看竟是如液體般連成整體，看不見一磚一瓦，一縫一隙，當然也找不到任何入口。

    眾人的ID身份自然是不可通過，于是謝秋靈令二黃挾持了幾個逃命的司命，將鵷鳳族護衛隊眾人收入折疊乾坤袋，她和二黃則混在幾個司命之間，成功潛入渡劫局內部。

    果真這里如司命765所說，別有一方壯觀天地。

    天空是夢幻般的粉色，遠處隱約可見的巍巍山系，莽莽蒼蒼，星河從其中發源肆意分岔向前奔流，與在天空下伸展著的平原相融合。

    而近處，是連綿不絕無邊無際的金色麥田，沒有山丘，也沒有崗陵，像風平浪靜的日子里的海一樣平靜。

    營銷部、研發部、設計部、建設部、維運部五大部的大廈群林立于極遠處，粉色的天空變成了湛藍和深紫。就仿佛它們捉住了天空，將天地縫合。

    方才天機方才指揮著云筱自導自演，毀壞了這里幾處設備、炸了幾個小世界，死了幾個司命。

    現在轉眼已修復的完好如新，這樣強大的自我更新能力著實驚人，而發明之人智慧高到何種程度更是非凡人想象力所能極。

    二黃告訴謝秋靈，他并不知道天機主腦準確的位置，如此重要的東西當然掌握在釋天的手里。

    但是釋天幾乎把他所有珍視的東西都往帝姬的墓里塞，他猜測天機主腦同樣也在那里。

    而帝姬的墓，就在釋天辦公室的后花園。

    可是如何突破層層機關，最重要的是如何避開釋天溜進帝姬的墓便成了問題。

    好在謝秋靈未雨綢繆，她從天界博物館搶來的寶物中翻出了一張由帝姬手繪的渡劫局外部設計圖，這張圖表面上看上去簡潔干凈，其上所繪之物在地面上也都清晰可見。

    但謝秋靈知道這張圖沒這么簡單。果然，她用老道姑給的那本書所道法門重新破譯一遍后，地圖中所隱藏著的內部密道設計圖便便浮現了出來。

    在二黃傾慕欽佩的目光中，謝秋靈很快在地圖上標出了一條可以從地底直通帝姬墓xue的安全密道。

    密道很長一段與渡結局的地下污水管道系統重疊。

    二人彎彎繞繞才找到隱藏著的密道入口，由于塵封已久，其內堆滿了污垢垃圾，他們又費了好一通功夫疏通才得以翻身入內。

    走在其中，四周的青石灰墻壁上霉跡斑斑，中間漕道中流淌著氣味惡臭的綠色不明液體，當中還偶爾夾雜著人殘缺的尸塊，著實令人作嘔。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種惡劣的環境下還有人在此蝸居她們走到了密道的末端，來到密道與污水管道交叉口處，竟發現一處堆積的生活痕跡。

    說來也是緣分，地鋪的主人與謝秋靈有過一面之緣，就是那個死于云筱之手的，負責320小世界的瘦司命李老幺。

    這李老幺也是怪人一個，他幾乎沒什么家當，唯一和破爛鍋碗瓢盆和發霉的床鋪一起留下的，是一本掛在床頭的老相冊。

    謝秋靈翻開看，照片上記錄的是一對姐弟一起長大的過程。

    奇怪的是這照片上的背景上所描繪的動植物大多奇形怪狀，與天界動植物出入極大。

    更詭異的是，弟弟的臉全部被人扣掉了，而jiejie相貌生的極其丑陋可怖她滿頭生滿了不對稱地膿包與眼睛，身上則是長滿一條條蜿蜒扭曲的紫黑色觸手，看上去就像傳說中的章魚族。

    謝秋靈覺得這些照片不簡單，便先收進了折疊空間袋，方便之后再進一步研究。

    正在此時，管路內綠色腥臭的液體突然加大了流量，洪水潰堤一般沖了過來，淹沒了排水槽兩邊的小路，直接沖走了李老幺的家當！

    二黃連忙變換了身形，將謝秋靈護在身下。

    馬上到了。我們現在設計部，這是他們的化尸池在排污。謝秋靈被二黃肚子部位柔軟干燥的絨毛包裹著，看了眼外層沒過他腰部的綠色液體中漂浮過人殘缺地眼珠、內臟，又研究了一下地圖喜道。

    化尸池？二黃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釋天的辦公室就在設計部北邊，和這里地下管道也是相通的，設計部化尸池最東邊底部，距這里5133米處有個暗門，背后就是帝姬的墓xue。你從排污口進入，游過去吧。

    遵命。只是，靈兒不要看外頭，我聽說這里有些駭人。

    二黃小聲提醒著，一邊鼓起腹部的絨毛，創造出了一個空氣袋，還貼心的給她備了一個小板凳，讓她坐穩。自己則一個旋轉逆著洪流而上，鉆入化尸液深部向前游去。

    二黃的毛發濃密遮擋住謝秋靈的視線，似乎不想讓她看到這里情形。謝秋靈這下更好奇了，她直接拿出了帝姬發明的透射望遠鏡，透過二黃毛發間隙向外頭看去，果真，她為所見所聞震驚了。

    這化尸池竟是一個六千米長的透明大玻璃鋼，透過這綠色的液體，她可以看到設計部的全景。

    設計部內部分為四科，分別為北邊培養科，西邊組裝科，南邊拆卸科，東邊循環科。

    北邊培養科一整面墻上，密密麻麻擺放的是充滿綠色透明凝膠的玻璃培養罐，罐子里培養著的是一個個大腦，這些大腦上連接著的是集成墻上延伸出來的一條條五顏六色的線路:這些大腦似乎被天機清洗編纂記憶。

    大廳中的大屏幕上顯示了下一個需要預備的小世界訂單，接受到指令的機械臂機器人便調取相對應的NPC大腦出來，將它們送去西邊的組裝科中。

    大腦被一個一個按順序送入，經過長達五千米的流水線后，他們在末端乳白色的池子中醒來時，已經被組裝成了人樣。他們被定義了模樣、身材、性別，手腕處被植入了身份ID芯片，其中詳細說明了它即將要在渡劫劇本中履行的責任。

    而在南端的拆卸科，接受的則從維運部送出的，渡劫劇本走完后的，傷痕累累，四肢殘缺的配角NPC，以及，一部分從二重天監獄送過來的罪犯。

    這些人經過南端流水線炮制后，大腦已經被取出，輸送到北邊的培養科，而身體里有用的器官和機械組分，也被分門別類的被送回拆卸科循環利用。

    剩下的空皮囊，則是像傾倒垃圾一樣進入了東邊循環科的化尸池中，在這里，他們被融化成了綠色的凝膠液體，再經過質控水處理系統處理后，輸送回北邊培養科的培養缸中，成為了大腦的養料。

    整個系統不浪費一分資源，完美實現了資源回收利用的最大化，以及，對人的最高利用效率。人在這里，被否定了一切自主意志，被不帶一絲感情的榨取光任何一絲可利用的價值

    謝秋靈看到了這一切，不敢置信。她拿出了一把小刀劃開了自己的右臂的皮rou，鮮血順著小臂蜿蜒而下，她的刀尖觸碰到一片與肌rou硬度不同的軟片，取出來一看，果然，這果然是一張印著渡結局設計部產出的ID芯片，上面清楚的寫著一行小字

    訂單號:320;

    ID:女配87號謝秋靈;

    產出日期:6666年5月31日01:12:30;

    質檢員:設計部司命151

    這一切都證明著，這里的流程她也曾經完整經歷過一遍！

    原來，我以前的記憶就是這么被洗清的，我的身體是這么被組裝的，我死后也會這樣進入化石尸池，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姐妹們也一樣。謝秋靈漸漸攥起了拳頭。

    二黃感受到謝秋靈的血壓在升高，發覺大事不妙，連忙從肚子里鉆出了個分身，看到她臉色確實不好，便搖著尾巴跪到她腳下蹭著她的腿撒起了嬌。靈，靈兒別生氣，唔，抱抱二黃吧。

    但這并沒起到什么效果，畢竟她掉入釋天的陰謀，可跟二黃有莫大的關系:

    有什么辦法可以找回以前的記憶？

    生氣的謝秋靈只讓他莫名感到脊背發寒，他只能垂著耳朵乖乖道：除除了用帝姬的意識芯片提前保存意識，其他丟掉的記憶現在天界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找回了那，那些記憶那對于靈兒來說，也許并不愉快。還不如忘掉輕松。

    謝秋靈冷漠到：不，無論是好的記憶還是壞的記憶我都會想辦法找回。正是這些記憶才讓我成為完整的我。

    二黃突然低頭沉默了，過了一會，它聲音發著抖道:   二，二黃不是故意做這些的請請您饒過我吧

    她低頭掃了二黃一眼，發現他突然渾身抖的跟篩糠子一樣。她覺得頗為好笑了，伸出了一根手指抬起男孩的小下巴，挑逗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心虛成這樣？怕我知道真相會吃了你么？

    二黃蒼白的小臉卻抽搐的愈發厲害，黃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哆哆嗦嗦的指向肚皮外:我我。

    它緊張的說不出話了。謝秋靈感覺有些不對，它表現的有些過了:你到底怎么了？

    二黃終于眼神恐懼道:不，不是你是，外，外面！

    謝秋靈猛的轉過身，震驚的張大了眼，她看到了前所未有詭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