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華燈初上,夜幕低垂 柳儀館正處于一天最繁忙的時段。 今夜又輪到小月紅當值。漫長的冬季已經過去,北風的尾巴依舊刺骨凜冽,那寒風夾帶著雨水不停地拍打人臉皮,幾個小娘子穿著輕薄的裙衫,凍得瑟瑟發抖,只能勉強維持臉上的笑容。 漆黑的巷口三三兩兩走來一群錦衣華服的男子,小月紅咬緊牙關舉目望去,終于看見了張老爺的身影,后面還跟著一些面生的、從未見過的男子。這些人要么是被同窗拉來初試云雨的書院青年,要么就是來此宴飲聚會的士人老爺。 小月紅迎上前,駕輕就熟的環上胖老爺的臂膀,張老爺反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女人嬌嗔一聲,惹得旁邊幾個沒見過世面的青年面紅耳赤,張老爺摟著她開懷大笑,一陣耳鬢廝磨步入溫暖的大廳。 漆黑的夜晚暗香浮動,雨水匯聚成的水洼里倒映著燈火輝煌的亭臺樓閣,雨幕中隱隱約約傳來小娘子的鶯聲燕語,讓人恍若置身瑤池仙境。 廊外細雨綿綿,青衣的雜役端著盛滿熱水的銅盆路過,女人身姿窈窕,單是看其項背就會令人浮想聯翩,若有個浮浪公子攔住她的去路,輕輕勾起下頜,定然要被嚇一跳。遠處樓閣燈火輝映,水面上赫然映現一副疤痕累累的可怖面龐。 青蓉行到一處廂房門口停下,里面的人還在翻云覆雨,風中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濃烈的麝香味。 一雙大手撈起腰腹,身后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yinnang擊打著肥臀發出啪啪啪的激烈聲響,飽滿的雙峰懸在半空中,如同裝了水的球一樣前后晃動。 柳依依哭得泣不成聲,在劇烈的沖撞下,腦海忽而閃過一道白光,女人顫顫巍巍地泄出陰精,如同泄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床上。齊兆抽插了幾十來次拔出陽具,馬眼翕張著裂開一道孔隙,白漿噗呲噗呲地射在女人的股溝間。 待屋內沒了聲音,青蓉推開掩住的房門。 男人赤裸著精壯的身軀,一只手正沒入烏發中,輕撫著女人的發頂,柳依依乖巧地將那根巨物含入口中,手里還不忘伺候兩個子孫袋。 片刻后,伴隨一聲低沉的喟嘆,男子饜足地闔上雙眼,柳依依蜷縮在男人的懷中,向佇立在門口的人招手。青蓉掀開珠簾在床邊蹲下,柳依依接過絞得半濕的巾帕,謹慎地擦洗男人的身體。 一雙細嫩柔夷捏住帕子,依次滑過男人的眉眼攝政王殿下無疑是她伺候過的恩客中最英俊的男子。 柳依依低垂著眼簾,思緒翻涌。 論才情和容貌,自己不過爾爾,緣何能被殿下賞識,殿下卻屢次指名她作陪。 柳依依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說起來也算得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淑女。十二歲時父親鋃鐺入獄,牽連全族,父兄被斬首于市,自己被賣入了妓院。館中如她一般淪落風塵的富家小姐不少,剛來的時候會絕食抗爭,妓院手腕狠辣,有的是不損害容貌也能教她們老實的方法。 像她們這樣的人,無依無靠無父無母,離開這里也無處可去,待到人老珠黃,妓院看她們沒有了價值,便會隨便發放出去,最好的結果便是趁著年輕傍上一處富人家嫁了,不至于老來淪落街頭,凄凄慘慘。 殿下是瓊京最殊貴之人,若能得他青睞嫁入王府,為父親平反都是件小事。 男人似有所感地睜開眼,目光如同鋒利的劍冷冰冰刺來,青蓉在他抬眼之前斂眉,仿佛無人看見方才她眼里流露出的垂涎之色。 齊兆冷笑一聲,室內氣氛陡然壓抑下來,柳依依善察言觀色,正欲替其出言教訓,周遭突然寂靜下來,男人神色微變,仿佛有什么東西蟄伏著蠢蠢欲動。 伴隨著巨大的破窗聲,柳依依被一掌推開,身形狼狽地跌倒在地,眼前抹過一道銀光,床榻被劈成了兩半。 青蓉蜷曲在墻角,雙手捂著腦袋;柳依依慌忙逃竄,最后躲到了桌子底下。 一片混亂之中,齊兆抓住疏漏連斬四人,自己也被利劍刺穿了肩膀,屋內霎時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最終被調虎離山的暗衛趕了回來,剩余的刺客發現任務失敗,全部咬毒自盡。 惶惶一夜過去。 第二日,刺客的尸體全部搬入了大理寺。 柳依依不安地絞弄著手指,眼底可見烏青。牢房里陰暗潮濕,她晚上睡不著,就躺在干草堆上,一遍遍回憶當時的血腥場景。夜晚有老鼠出沒,其他牢房還時不時傳出凄慘的叫聲,教人心驚膽顫。 柳依依悄悄覷著對面的官爺,正巧對上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睛,嚇得連忙低頭,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空蕩的牢房中響起徐緩的腳步聲,獄卒記錄完口供,看見魏少卿來了,連忙起身行禮。 魏也看了眼供詞,又同獄卒確認了一番,頷首對女子道: 你可以回去了。 柳依依離開后,青蓉便順勢坐在凳子上。 女人面色陰郁,眼底有淡淡烏青,應該是昨夜沒有睡好。 青蓉早些時被賣入妓院,得了失憶癥,什么都不記得,因為容貌盡毀,不能伺候貴客,只能在妓院里做些粗活,如今的名字也是來到青樓后取的。 魏也執筆記錄,再抬頭時,女人已神游天外。牢房深處傳來犯人凄厲慘叫,墻壁掛著一排帶血的刑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渾濁氣味充斥在鼻尖。 上頭十分重視此次的事件,攝政王一派估摸是聽了什么風聲,不斷向大理寺施壓,要求徹查此案,甚至派來了刑部的人協助破案。 魏也來到驗尸房,門檻旁正站著一位年輕人,臉上戴著白色的絲帕,專心致志地看著仵作搗鼓尸體。 這人正是刑部侍郎任慈,他見到自己就笑嘻嘻打招呼。 一旁的小卒遞上帕子,魏也熟稔系上步入進去。 地上整整齊齊擺著十具用白布蓋著的尸體,有幾具身首異處,一頭發花白的老仵作正蹲在一具具掀開白布查看,依舊毫無頭緒。 魏也隨手掀開一張白布,兩人蹲在地上仔細查看。 這些殺手穿的都是普通面料,沒有什么可以追溯源頭的東西,尸體已經僵硬,拉開胸前衣襟,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 眾人圍觀過來,見是一朵不知名的紅色花朵。 好在人群中有位見多識廣的醫師,一眼便認了出來。此花名為紅鳩,花瓣花莖都附有巨毒,生長環境苛刻,國內都鮮少看見,只有周國以南一座貧瘠的小村落大量種植,村里人有獨特方法清除毒性,用其染的布顏色都極其鮮艷,賣相很好。 有了重要線索,大理寺順藤摸瓜,派人在當地鄉下后山抓捕了豢養的死士,嚴刑拷打下,有人供出幕后指使乃當朝太傅。 宋太傅與攝政王黨派之爭歷來為人矚目,某日早朝,攝政王羅列眾多證據,攜黨羽上稟,宋太傅為證清白觸柱而亡,幼帝大慟,感念其多年勞苦功高,未究其責,命人擇日厚葬。 事后幾日,攝政王在府中擺席設宴,應者云集。 庭中觥籌交錯,眾臣酒酣耳熱,齊兆不與眾人同席,敬完酒獨自退回屋中,留下眾臣自行飲樂。 當年周國動亂,皇位一直懸而未決,諸侯虎狼環伺,尤以齊兆生父惠王實力為甚,惠王雄韜偉略,意欲爭奪皇位,然而當時先帝為太上皇親冊太子,他出師無名,于是打著鎮壓叛黨的旗號在各地征戰,大肆擴充軍隊,展開了一場又一場的殊死較量,最終先帝問鼎,惠王自刎而死。 仁和陛下登基后感念昔日手足之情,授封齊兆爵位,當時百姓受儒家思想教化,儒家倡導百姓忠君愛國,以及提倡君主仁政,仁和陛下寬容仁厚之名至今為天下百姓謳歌傳唱,而對于后來喜玩弄權術、整日覬覦皇位的齊兆,自然為之不齒。 如今百姓一說到宋太傅,想到的便是高風亮節、忠心賢德,一說到攝政王,便是佞臣賊子,秦儈之流,有人撰寫書文,詳細描述了當日朝堂之上的情形,竭盡筆墨刻畫了一個令人恨得牙癢癢的佞臣形象,任誰看了都想啐一口唾沫,有些賣相火爆的書籍甚至被編成了故事,為各茶樓的說書人傳唱。 不過無論眾人如何指摘,這位掌權者的日子依然過得驕奢yin逸。 殿下,魏少卿推了帖子。 齊兆背靠著憑幾,露出了然的笑意。 大理寺的魏也是一位特立獨行的怪人,傳聞他信奉尊崇律法,近乎變態地踐行法令,不計任何后果,有著一套獨特的行事準則他羈押過某位鬧市策馬撞死婦孺的士族子弟,那人在他手中吃盡了苦頭,險些被鞭笞至死,打馬者的父親得知后痛不欲生,用身份施壓也無濟于事,他甚至大義滅親處死了自己的侄兒,和舅父家斷了來往。 齊兆若想萬無一失扳倒宋遂,防人口舌,只能將此事交予旁人來做,魏也就是合適的人選。魏少卿的名號在京中如雷貫耳,他態度中立,不貪圖錢權,教這么一柄鋼鞭抽出那老狐貍的原形是再好不過。 此番收獲頗豐,宋遂一死那群人便自亂了陣腳,齊兆這幾日扳倒了不少大臣,又借舉薦之名在要職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幾個平日隔岸觀火的中立派也聞風示好,如今朝野上下唯攝政王馬首是瞻,好不風光。 任慈和趙唯忻一道乘車來的,兩人是同窗好友,皆受殿下賞識提拔。 趙唯忻正與張大人敬酒,背后有人一直戳他的肋骨,任慈聲音興奮:唉唉,你看那。 趙唯忻敬完酒后順著任慈的視線望去。 一位女子站在拱門前向里眺望,應該是沒找到人,沒過多久便離開了。 大抵是府中姬妾,沒什么好看的。 趙唯忻瞪了他一眼:既是府中女眷,那就是殿下的人,豈是我等能肖想染指的,你注意些分寸。 任慈受不了他如此斤斤計較,做了個鬼臉悻然不再提。 狂風卷起竹簾,庭院的人聲被風揉碎傳到耳邊,溫酒的爐子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陰暗的角落里悄無聲息地冒出一位黑衣人,他單膝跪稟,承上密函。 殿下,姜國那邊來消息了,姜國皇帝幾月前遇刺失蹤,現在恐流落在周國境內。 齊兆看完后扔進火盆,神色愉悅:先不要聲張,通知戶部,瀘州那邊多注意一下近月外來的流民。 劉義應聲,正要去辦,殿下又道還有。 找人接近宋大郎,從他嘴里套點話。 宋遂與齊兆斗了那么多年,二人深知對方脾性。宋太傅為人狡詐,卻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如今周姜兩國邊境還在打仗,外患未除先起內亂,豈不是自亂陣腳,且按照宋遂的脾性,就算失敗也應當想好了退路,此事謀劃之縝密,敗露卻太過淺顯,不似他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