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雷特
巴雷特
巴雷特雷打不動地五點起床。 五點半出現在餐廳,喝一杯生雞蛋水,吃三個雞蛋,兩片面包和一塊培根,再燒上一壺茶水。 六點結束用餐,從一條少有人走過的路走向甲板后方,把充滿滾熱茶水和翻滾茶葉的茶壺放在桌子上,在另一個陽光更為炙熱的位置盤腿坐下。 甲板后方比起前方更小,更加僻靜,放著一張橡木圓桌,一把收起的遮陽傘,兩張圓椅子,卷起來的地毯旁邊堆著許多健身器材。 奧爾杰克斯森號獨特的設計還在后面設有一道門,門后進不去光的地下室,所有聚會用的酒都存放在這里。 很稀奇的是,這里幾乎沒什么人,只有巴雷特長期盤踞在這里。或者說,正因為巴雷特長期出沒在這里,這個理應受歡迎的地方卻沒什么人愿意來。 只有每次開宴會時,才會有三個小家伙無畏地跑過來。 你好啊,巴雷特大叔。他們用小鳥啾啾般的聲音喊并對巴雷特的不搭理不以為意,打開門板,搬出酒箱。 再見了,巴雷特大叔。他們又用那種歡快的聲音說,今天也不來參加宴會嗎? 巴雷特冷冷地瞥他們一眼。 能嚇哭一個賞金三億大海賊的眼神,卻只讓藍頭發的小鬼吐舌頭,兩個紅頭發的小鬼笑嘻嘻。 他們像是在和鄰居家和藹的爺爺那樣招手,活潑輕佻地喊著再見,推搡著離開。 空氣中一片寂寥,微風吹拂著三個孩子的褲腿,衣料裹著他們纖細的小腿卷動,那種運動方式與他胸口的勛章下擺十分相似。 巴雷特目送他們離開,帶著所有的聲音一起消失。白色油漆安靜地從橡木桌子上剝落,都沒發出一絲聲響。就像它也怕他似的。 巴雷特并不算是羅杰海賊團的成員,巴雷特長期待在奧爾杰克斯森號上唯一的理由是想要打敗羅杰,他性格孤僻,不茍言笑,一門心思把自己打造成戰爭兵器,并沒有任何要跟誰做朋友的想法,自然在這艘船上沒什么朋友。 那三個小鬼也不是他的朋友,他只是心高氣傲,懶得跟三個弱小的小鬼計較。 除了羅杰以外,船上的大家多少都有些怕他,于是連甲板后方都少去了。橡木白漆的圓桌和椅子就這樣荒蕪,掉了一層漆。巴雷特自然知道他們的小心思,但他不在乎,甚至于不屑于弱者的畏懼,怡然自得地享受著這個安靜的角落。 好吧,也沒那么安靜。 盡管甲板后面只有巴雷特一個,但整個奧爾杰克斯森號就這么大,甲板前方的喧囂聲怎么可能傳不到后方來。 巴雷特單手舉起啞鈴,上臂肌rou繃緊,夸張地鼓起一座小山。 哇芙蕾雅!小公主!穿這條裙子吧!求求你了,親愛的,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巴雷特放下啞鈴,青筋纏繞在肌rou上,像是纏繞在樹干上的藤蔓。 我不要!死開啦,變態斯賓塞! 巴雷特盤腿坐下,進入冥想狀態。 嘻哈哈哈哈,海賊當然要穿海盜服啦,來來來芙蕾雅,帶上這個海盜帽和眼罩。 冥想狀態進入失敗,巴雷特頭上冒出一條青筋。 滾開啦,羅杰大叔,你自己帶這些東西! 巴雷特深呼一口氣,重新進入冥想狀態。 咳咳,芙蕾雅,其實老夫這里有一套家鄉人魚的衣服。 巴雷特眼前浮現出人魚的打扮,讓小女孩穿三點式比基尼是什么人渣不對,關他屁事,冥想,冥想,冥想 尖銳物體刺入血rou的聲音,雅萌陰測測地聲音響起:芙蕾雅才十四歲,你想讓她穿什么,桑貝爾。 巴雷特額角又跳出一條青筋,他深呼吸幾次,調整心情,排空大腦。 芙蕾雅,這是我上次在島上買的衣服,你看還有貓貓尾巴和耳朵,你不是最喜歡貓貓了嗎?穿吧,穿吧 巴雷特面色一變,貓貓耳朵和貓貓尾巴?這 多靈戈雷利咬著牙的聲音,還有骨頭被用力捏住,不堪負重的吱呀聲,你想怎么死? 巴雷特頂著一頭青筋,不停地深呼吸。 其實我上次買到一套特別有意思的衣服耶。爽朗的少年音色,你看啊,芙蕾雅,這件衣服會變顏色耶!真有趣! 什么!另一個聲音大喊,你多少錢買的?一萬貝利?!!香克斯你哪來這么多錢?你有錢買這種沒用的東西,不如給我! 巴雷特站起來,開始思考要是殺死羅杰的船員,有多少幾率羅杰會認真跟他交手。 有意思你就自己穿啊! 不成。他從暴怒的羅杰手下活下來的幾率太小了。巴雷特黑著臉坐了回去。額角的眉毛跳個不停。 吵死了!稚嫩的聲音大喊,細細尖尖的,這么喜歡你們就自己穿啊,老子才不穿這種衣服呢! 啊芙蕾雅,美少女不能自稱老子啊!斯賓塞撕心裂肺地吶喊。 去死吧,斯賓塞! 巴雷特腦海里浮現一個小屁孩氣鼓鼓的面頰,撅起來的嘴巴,氣勢洶洶的步伐,像只炸毛的貓。 那副景象那么清楚,那么真實就像他眼前這個芙蕾雅一模一樣。 芙蕾雅一腳踢開后門,怒氣沖沖地沖到橡木圓桌旁,抓起茶壺就往嘴里灌。 巴雷特沉默地看著芙蕾雅一口氣把茶水全都喝完。 那是我的茶。巴雷特的目光在芙蕾雅矮小的身體上轉了一團,話語也跟著在舌尖轉了一圈,最后咽下。 算了,他懶得和弱小的家伙計較。 巴雷特收回目光,閉上眼,繼續進入冥想。 芙蕾雅卻不放過巴雷特。 巴雷特。她喊他,郁悶地問,男孩和女孩就差這么多么? 巴雷特心想:她為什么要和他討論這種事,他長得很像知心大jiejie嗎? 嘴上一句都不說,閉著眼,好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沉默不語。 芙蕾雅跳上凳子,捧著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自打我變成女孩子,大家都變得好奇怪。 她咕嘰,鼻腔里發出一陣類似幼鳥啁啾的聲音。 芙蕾雅這個不能干,芙蕾雅那個不能干,芙蕾雅來試試這件衣服,芙蕾雅來試試這件衣服,芙蕾雅來學做飯吧,女孩都要會做飯,芙蕾雅來做這個吧,芙蕾雅來做那個吧煩死啦! 她大吼一聲,螃蟹一般在椅子上攤開手腳。 巴雷特掀起眼皮,瞇著眼掃了芙蕾雅一眼。 除了穿了條印紫色小花連衣裙外,幾乎看不出性別。從他的角度看,身體比例極好,手長腳長,柔韌度不錯,爆發力,持久力都不錯。 羅杰船上三個孩子,就屬芙蕾雅在體術上的潛質最好,是個可塑之才。再等個二十年,也有被他殺死的資格。若是當成一個女孩養廢了,確實可惜。 但跟他沒關系,他的目標只有羅杰一個。 巴雷特合上眼,不動如山。 芙蕾雅在桌子上趴了一會,玩了好一會杯子,又無聊地站起來看巴雷特冥想。巴雷特跟個雕塑似的不理她。 她想要看到巴雷特變臉色,但她從不是腦子好使的那種人,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有這種興趣,身體先一步快于大腦,做出動作。她湊近那個沉默的惡魔,把臉貼近對方的臉。 她湊得那么近,以至于能看清對方每一根睫毛,臉上每一條肌rou的運動。 巴雷特一動不動,每一條肌rou都在無視她。 芙蕾雅被無視了好一會,覺得無聊了,干脆學著巴雷特的樣子坐下,閉眼,沒有半分鐘就又站起來,把帽子拿下來,又帶回去,到處走動。最后終于找到了事情干,從不知道那個角落翻出一跟魚竿,盤腿在加班邊緣坐下釣魚。 十分鐘后,紅色的腦袋從門口冒出來,芙蕾雅芙蕾雅地喊她。 芙蕾雅早就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扔下魚竿,轉身一溜煙地跑走了。 風兜著她,吹亂一頭軟紅短發,裙擺像小旗子擺來擺去。 最后一朵紫色的花消失在門扉后,巴雷特睜開眼,平視的目光里有一張芙蕾雅坐過的小圓椅子,女孩的體溫還留在上面。桌面上,空茶壺上一個明顯的指紋, 目光上移,魚竿架在甲板上,浮漂在水中起起伏伏,空氣里殘留有女孩身上的香波味,天上一塊云,長得像只炸毛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