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
飯局
譚珍嫻到底還是跟卓君堯回了家。 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像一出出折子戲般清晰地躍然于腦海,三分惘然,七分焦炙她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手就緊緊抓住卓君堯的臂膀不放。 他以為她類似于丑媳婦見公婆的那種怯生,便安撫似地拍拍她說,我母親很好相處。 大夫人為人和善,她知道。 她只是怕遇見那個冤家 怕什么來什么,遠遠地便見卓承宇迎面朝他們走過來。 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似的。 他完全無視卓君堯,直勾勾盯著譚珍嫻不放,站定在倆人面前,小嫻,好久不見。 這語氣,這神態,仿佛分隔已久的戀人重逢,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也不考慮當下彼此的身份。 簡直是把卓君堯的顏面放在地上踩。 卓君堯并沒發作,不等譚珍嫻回應,手自然扶上她腰,平靜地回,叫什么小嫻,沒規矩,以后要叫大嫂。 見血封喉的一個下馬威,卓承宇的眼中仿佛要迸出火花來,他暗暗咬緊后槽牙,手往褲袋里一插,迎上對方凌厲的目光。 倆人隔空用眼神較量。 不遠處的溫凝姝將發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這便是她最擔心的事,輕皺了下眉,趕忙過去打圓場,君堯,帶小嫻屋里坐吧,都傻站干什么。 這才把場面緩和開來。 一頓飯吃得陰陽怪氣,卓君堯本意只是想讓她和母親走動走動,畢竟譚珍嫻已是名義上的兒媳了,可二房那兩位不請自來,有心故意添亂似的。 飯席上就聽邵雁荷一人在那里笑說,小嫻和咱們家還真是有緣分,從小便嚷著要嫁進來,說到底,還是我們承宇沒福氣,陰差陽錯的,最后倒讓君堯占了便宜。 這話說得太不中聽了,什么占不占便宜的,桌上的氣氛立刻尷尬起來,只她一人賣了乖般在那得意洋洋。 譚珍嫻在心里啐她,這女人她再了解不過,又蠢又壞,全憑仰仗兒子的勢力,否則早把自己作死了。 她可不是吃素的,眸子一冷,張嘴就回,邵姨娘可真會打趣我,誰會把小孩子發的愿當真呀,我長大了么,自然就知道好賴了,哪還能一直不懂事呢。 這句姨娘叫得刺耳,邵雁荷牙癢癢的,她生平最厭惡別人叫她姨娘,原先譚珍嫻過來可都稱呼她小媽的,更何況她在這里含沙射影的,說什么好賴,說什么不懂事,不就在貶低他們二房么? 卓承宇不由冷笑了聲,懂事便好,若還同小時候那樣分不清好賴,當心日后吃大虧。 譚珍嫻沒回他,她不愿與他有任何正面的交流,手卻暗暗握緊了筷子。 往后由我護著她,自不必擔心會被旁人欺負。卓君堯終于發話,聲音不大卻很有壓迫感,他看出了譚珍嫻的不自在,順手往她碗里布菜。 桌上的人便都噤聲了。 譚珍嫻望著他笑,如釋重負一般,溫馨甜蜜盡在倆人的眼神中交流,卓承宇看著她把不愛吃的菜又偷偷夾回卓君堯碗里,被他逮住,皺起眉無聲訓她不準挑食。 譚珍嫻那么囂張的一個小姐脾氣,竟被制得服服帖帖的,苦著臉乖乖扒了兩口菜,一會兒又轉過頭去咬耳朵,跟他要桌上的糖芋艿吃。 先乖乖吃飯。卓君堯用拇指撣去她嘴邊黏著的米粒。 卓承宇綠著臉,不發一語便起身離席,邵雁荷也匆匆找了借口灰溜溜跟著走了,飯桌上終于清凈了下來。 溫凝姝將剛才的較勁都看在眼里,她倒是很欣賞譚珍嫻的,直率潑辣,也很伶俐,最主要是,能把那女人說得啞口無言,便非常得她歡心了。 她對這準兒媳其實不算陌生,雖然小姑娘以前每次來都找二房的人,與她只算打過幾個照面而已,了解都只停留在表面,也許當時看她向著那房多一些,心里難免就有偏見。 她不是個愛擺威嚴做派的婆婆,別人家的女兒既嫁過來,便要真心相待,婆家的關系處得順暢,對小倆口的關系也有裨益。 多吃點。她也不多說旁的,微笑著招呼她。 譚珍嫻卻對她很有好感,大夫人上輩子還是很疼愛她,雖然那時她對卓君堯沒什么感情,可對這個婆婆她是真心尊敬。 桌上有溫凝姝最愛吃的碧螺蝦仁,她便特意擺布到溫凝姝面前,大夫人,你也多吃。 溫凝姝有些詫異,笑著問卓君堯,你告訴她的?見卓君堯搖頭,她又對這姑娘多了一分順意,微微頷首,是個細心的孩子。 譚珍嫻被夸得都有些赧然,卓君堯還要打趣她,你要改口了,不要叫大夫人,要叫母親。 溫凝姝知道女娃臉皮都薄,假意嗔怪兒子幫譚珍嫻解圍,還未成禮,不必急著改口,他就瞎起哄。 嗯。譚珍嫻怯應了聲。 雖說兩世嫁的都是同一人,可心境卻孑然不同,上一世是不甘是怨懟,此生卻滿滿都是期待和幸福。 她記得自己從相親到婚禮沒給過卓君堯一個正眼一個笑臉,連大夫人到后面都頗有微詞,可他好像并不介意,一直縱著她,對她彬彬有禮。 現在想想,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