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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名為影

    

第十三章 名為影



    至此,名為青竹的男子說得有些口干,吞咽生津,繼續(xù)道:內(nèi)外門弟子與親傳弟子居住的府邸在不同地界,那個,方才走神,沒有聽清師父所言,師侄們是記入內(nèi)門還是嫡傳?

    果然是這樣啊,林憶昔低嘆了口氣,她其實不想把黑衣劍客放在別處,他這么孤僻不像尋常人類,遠(yuǎn)離自己總讓人不安心。

    他,大拇指向肩部翻,點了點身側(cè)的黑衣劍客,不無遺憾道,關(guān)門子弟,我記在外門。

    青竹誤以為她是因為身處外門而失落,不知所措撓撓頭,道:師侄放心,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

    認(rèn)真謙遜的表情讓憶昔看得暗自發(fā)笑,順著話頭,此話不假,復(fù)又反應(yīng)過來,皺眉思索,青竹師兄,同門之間不該以師兄弟相稱嗎,怎么喚我們師侄。

    在新生疑惑的目光下,青竹的臉以rou眼可見的程度窘迫發(fā)紫,行走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好半晌,幽幽太息。這個,師侄日后會明白的,到了簡履堂,向他們要一份師門輩分關(guān)系詳解。

    為什么簡簡單單的輩分關(guān)系還要一份詳解?林憶昔只覺得狂風(fēng)呼嘯,把腦子都快拍懵了。

    但是眼前師兄,額,師叔?還是師伯?看起來好像不太想解釋這個問題,于是她轉(zhuǎn)移了話題:師可以喚我林憶昔。

    兄字輾轉(zhuǎn)頃刻,終是咽下喉嚨。

    那男子愁云凝聚的臉立馬又撥云見日,莞爾道:依照宗門規(guī)矩,我是林師侄的師叔,不必再喚師兄了。

    師叔啊

    看來修真宗門的輩分與凡人當(dāng)中的武俠門派有很大區(qū)別。

    去往簡履堂的路上青竹都很善言,頗有長舌夫風(fēng)范,卻問了很多她無法回答的問題,例如她和身旁的黑衣男子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他看起來像有人欠了八百萬似的苦大仇深樣。當(dāng)然,最后這句是悄咪咪附耳對她說的。

    憶昔很想笑,某種意義上,他真相了,黑衣劍客之所以不情不愿跟著她參加所謂招生會這些瑣事,就是因為一紙契約,憋屈憤懣當(dāng)然不會給人好臉色。

    他曾經(jīng)在凡塵里的暗衛(wèi)。擺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說辭。

    暗衛(wèi)?絮絮叨叨的白衣男子一頓,重新上下將黑衣劍客目視一番,衣著確實挺像,就是氣質(zhì)不像,分明是臥薪嘗膽要起義造反的感覺。唉聲連連,晃了晃腦袋,繼續(xù)附上她耳畔并用余光警惕黑衣劍客:林師侄,防人之心不可無,用者不疑,疑者萬不能用。

    不斷真相的青竹師叔,可不是疑者嗎,要不是靈寵契約自己早被碎尸萬段了。他這么上心的樣子,憶昔只得佯作震驚,繼而一臉嘆服。師叔說得對,師侄其實早有預(yù)感的,放心好了。

    見新師侄這么聽話,青竹很是受用,忍不住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

    二人走在前方,身形親熱非常。下意識遵循暗衛(wèi)訓(xùn)誡的黑衣劍客踏在影子上,氣息隱匿。渡劫修為成就的極致耳力令他不想聽jian夫yin婦說話都不行。假如憶昔回頭,就能看到一道淬冰的眼神。

    然而直至簡履堂,她都沒有回頭,與初次見面的青竹相談甚歡,笑顏璀璨。

    記錄身份,那肯定需要姓名,黑衣劍客直到現(xiàn)在她都是在心里用死冰塊死木頭稱呼,哪里有個像樣名字,問他呢,肯定不會說的,給他起名呢,生怕人不樂意別扭鬧脾氣。摸著下巴斟酌三番五次,方才將毛茸茸的腦袋轉(zhuǎn)向一直以來寡言冷語的劍客,這一看不得了,對方不知抽了什么風(fēng)那雙暗瞳死死盯著她,猶如從深淵走出來殺意凜然,令人戰(zhàn)栗不已。

    嚇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戰(zhàn)抖完覺得這樣很沒面子,虛張聲勢恫疑虛喝:你,你做什么。

    在她砰砰直蹦的心跳聲中,劍客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威壓直逼面門,旁人也被氣勢撼動,冷汗涔涔。

    黑衣男子不動聲色走進(jìn)兩人中間,攝人心魂的氣場令青竹后退好幾步,感受到了他余光若有若無瞥來的殺氣,青竹只覺摸不著頭腦,自己好像沒得罪過他吧。

    憶昔心跳飛奔至嗓子眼,就差大呼救命甩身逃跑,劍客俯下了身子,人高馬大的他將頭放在女子耳畔,壓迫感十足。與方才她和青竹間一樣,附耳道:

    一千零三。

    剛毅爽朗的男性氣息縈繞在她身旁,他的聲音如往常低沉生澀,此刻不知是不是她錯覺,仿佛有一絲溫情。

    什么?不明所以地傻愣愣瞪著眼睛,臉頰微鼓,是被他拂了自己面子氣的。

    黑衣劍客抬起身子,帶著皮革護(hù)具的手掌握住女子下巴,強(qiáng)迫對方面對面,視線如刀扎向她的臉,四目相望。他的眼神本就深邃冷冽,此刻格外認(rèn)真,專一地注視她的眼睛。饒是多情如憶昔,也被看得耳垂微燥,紅暈爬上臉龐。

    我的編號。他說得比較流暢,沒有初見時的短促語氣。

    林憶昔懵了,臉頰紅彤彤試探著開口:你是想說,這是名字嗎。如果她猜的不錯,身為暗衛(wèi)的他可能并沒有姓名,編號就是主子對他們的稱呼。

    嗯。不知道為什么,有一團(tuán)灰蒙蒙的霧霾浮上心頭,他終于想起自己的名字,感覺卻并不好。蝕牙,青竹,貌似是很容易被記住的字眼。

    他的氣質(zhì)還是淡然冷漠,仿佛只是陳述了一句無可厚非的事實,眼神卻陰翳暗涌。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也是有心臟的,會動,會痛吧。

    其實,清清嗓子,為自己壯膽,用柔和的目光看向男子遮擋表情的漆黑面罩,從之前我就覺得,叫你影不錯,你看,你的行為不就跟影子一樣嗎。

    此時氛圍有些古怪,過了許久,就在她以為劍客不喜別人為他起名而陰晦莫測的時候,男子撇開頭,手下松開對她的鉗制,僵硬地道:嗯。

    其實他不大在乎名稱,只是覺得所謂編號似乎會容易被忘記。莫名間,想留下自己的痕跡。

    憶昔臉上不禁浮起一絲笑意,暗暗忖著,好像越來越聽話了呢。

    堂中眾人都有些呆愣,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感到一陣駭然殺意,青竹最先反應(yīng)過來,目色復(fù)雜看了近乎貼在一塊的兩人一眼,便轉(zhuǎn)身對尚處于威懾之中的簡履堂童子晃了晃手。牧原,給我兩位師侄錄刻玉牌。

    啊哦,被點醒的門童楞楞應(yīng)道,好一會才清醒,朝憶昔與劍客二人詢問,道長可否說明身份。

    影當(dāng)然不會開口說話,憶昔將二人信息稟告后,只見門童從身后的網(wǎng)狀竹簡取下兩枚江米白色的玉牌,凝神比劃了兩下,置于青色藤蔓上,剎那藤蔓閃爍星光,他便取出,遞與憶昔。林師姐,影師叔,給。

    聽到師叔二字,她眼底光芒閃爍,忍下羞恥追問:可有,額,那什么,師門輩分關(guān)系詳解。

    師姐稍等。童子神色如常點點頭,仿佛習(xí)以為然,走向隔間取物去了。

    身旁傳來近似哀怨的聲音:宗門關(guān)系不比尋常凡人門派好辨認(rèn),林師侄要苦記多時了。青竹原本也是凡人,獲得奇緣才踏入修真,本來就不通世事的他對于關(guān)系輩分很是苦手。

    憶昔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接過童子捧來的竹簡,他們便離開簡履堂,青竹領(lǐng)著二人往府邸而去。

    期間她想了想   影住什么地方都無所謂,到時候讓他跟自己一塊荒廢他原本的府邸就是,好在最終二人府邸也相距不遠(yuǎn)。

    先去了山下外門弟子的洞巖,再到親傳子弟的閣樓,青竹也將宗門大小事介紹得差不多,從儲物袋取出兩枚本門功法的玉簡,外加一個明黃色的二階儲物袋,一個土黃色的一階儲物袋,看品質(zhì)都能明白,一個是親傳子弟的一個是外門子弟的。青竹解說著遞給二人,憶昔都接了過來,再做樣子想交給影,結(jié)果人家眼睛都不帶看一下,顯然看不上,努努嘴,自己全收下了。青竹倚在門框處,準(zhǔn)備告辭。

    此時一道靛青色劍芒自天而落,走出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與影一樣寡冷面淡,只不過因是垂髫少兒,顯得老氣橫秋。他目標(biāo)明確,目不斜視步向青竹。

    師兄。聲音脆生生的,卻被主人竭力壓制,他應(yīng)該清楚自己的音質(zhì)稚嫩,因而語調(diào)不高,避免更顯尖銳,我有問題找你。

    對于他故作老成的聲音,憶昔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樂著,這個小孩真好玩。然而,下一刻,男孩走近了,她身形一震,瞳孔撼動,聲音顫抖。

    戰(zhàn)云?

    即便只是髫齔小兒,那堅毅冷峻的眉眼,依稀可見戰(zhàn)云的影子。那名男子喜歡蹙著眉頭,無需言語自帶殺伐之氣,退人千里,為此被蕓娘幾次三番說教,口中雖偶爾應(yīng)承,若不處她身邊,故態(tài)復(fù)萌。

    金戈鐵馬、甲胄銀鱗的驃騎將軍以武安邦,金殿之上榮獲武安君的封號,三軍之中曾有一劍霜寒十四州的美名,卻無人知曉他身處女子閨房,為伊人提筆畫眉的掌中溫?zé)帷?/br>
    鐵骨錚錚,繞指柔情,這樣特殊的面容,她怎能忘卻。

    山盟仍猶在,歡情春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