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上門

    趙琳提著木桶，里面塞滿了臟衣服，一手還提著盆子，到河里去搓洗。

    喲，趙琳來了，這里三嬸洗好了，你來吧！

    好，謝謝三嬸。趙琳對著她笑笑。

    這孩子，怎么這么客氣呢！對了，怎么總是看著你干活，你家又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居家。

    我姐身體弱著呢！我娘說怕曬暈了！趙琳一點沒有家丑不外揚品格，就是要人家知道張招娣和趙家人壓榨她。

    哎，要我說，趙家的嬸子也太偏心了吧，趙琳都開始掙公分了，jiejie還不干活。

    誒，你小聲點，那是人家的家事。

    喲嘿，誰不知道誰啊，那誰，你知道吧，聽說老去城里，人家在城里碰到她跟男同志走很近，還那什么，偷偷牽著手，去看電影呢！

    哎，不會吧，趙家老四不是已經定給張家了嗎？你可別亂說，還牽手，會被批|斗的我也聽說了，真是不要臉

    大家三三兩兩的低聲討論，趙琳皺眉，趙瑩怎么會被傳成這樣，真有此事還是被人污蔑了，她應該沒有那么傻吧？

    咳咳咳趙琳不自在的提醒這些討論的忘乎所以的婦女們，說的可是她們家的女兒，雖然她不待見趙瑩。

    婦女們紛紛閉嘴，嗡嗡聲終于是停止了。

    趙琳不喜歡趙家人，但也不愿意被人當面議論。怎么說，對于外人來說趙琳她一樣是趙家人，人家說父母偏心不痛不癢，說到家風那就嚴重了。

    趙琳默默的把衣服洗完，其間也不在說話，秋老虎也不是吃素的，曬在皮膚上時間長了火辣辣的真是不好受。把衣服往院子里一掛晾好，打水放塊布沉浸在里面，拿出來蓋在臉上，冰涼的井水，臉色感覺舒服很多。

    天剛麻麻亮，許多人家已經起床做飯燒水。

    五丫頭，今天你還下地，這幾天都槍收，你就辛苦點。

    趙瑩又生病啦？嗤，娘，不干活的人沒有資格吃飯。我看她好像吃了雞蛋吧！雞蛋，奶我也要吃。趙家大孫子聽說吃的，吵嚷也要。吃什么吃，餓死鬼投胎的啊，我欠你們的啊！哇哇，我要吃幾個小的七嘴八舌。

    大嫂看了張招娣一眼，見她裝著看不見，于是拍打了兒子的后背，嚎啥嚎，你以為你是富貴命阿，賤命就是賤命，別把自己當金貴，不就是那村人嗎？

    老大家的，對我不滿早說。張招娣撂臉。

    娘，怎么會，我不過是讓他認清自個是個啥玩意。

    娘，我不吃了，你給侄子吃吧！趙瑩也是臉色發黑。

    你就吃，我就不信我給我閨女補補怎么就錯了，一個個的都沒良心。娘一天在家里也不出去串串門，跟嬸子們聊聊天，還能知道不少。

    二嫂陰陽怪氣的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趙琳掃了兩位嫂子一眼，看來她們也聽到什么了。該來的總是會來，不過這時候的人把名聲看得很重要，輕易不敢壞了，哪怕自家捂著也不宣揚出去。

    趙琳每次參加搶收都想倒下算了，實在太累了，別人可能看到收獲會開心，可是趙琳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是累得要絕望。

    一躺下睡覺，林帆都擔心自己會一睡不醒，實在是睡的時候，說昏睡還差不多，這具身體太瘦了，也還小，根本就承受不住。

    好再搶收后，她不在做家務活，張招娣這時候也知道輕重，趙瑩也下地兩回，不下地的時候就在家幫張招娣干活。

    這時候不敢犯眾怒，不然趙鐵牛的拳頭就會毫不猶豫的對她落下。趙琳起床后，走到雞窩里，看母雞窩，快速從有蛋的雞窩摸去，捉出個小雞蛋，進廚房。拿出碗來把雞蛋在碗沿一磕，往碗里磕進蛋清和小小的蛋黃，筷子快速的攪動，往里加點鹽再攪動。掀開鍋蓋，舀出熱滾滾的開水，往碗里倒。筷子攪動，一枚小小的雞蛋就澆熟了。

    趙琳端起來吹吹就喝起來，沒有糖味道很淡。她需要補補，現在剛秋收完，累狠的人們還在睡，趙琳只得偷偷給自己補點營養。

    喝完雞蛋水，后續打理干凈，不留痕跡，開始活面。

    五丫，干啥呢？

    這幾天累的，起來做飯吃！

    哼，就吃積極娘，要不你來做！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趙琳扔下手中的活，洗手走出去，也不管張招娣再后面的咒罵。

    罵罵又不會掉根毛，這個家看似張招娣平時在把持，事實上不經常說話又脾氣暴躁的趙鐵牛才是最終下決定的人，雖然他很少管事，這樣張招娣才猴子當道。據說年輕的張招娣嫁給趙鐵牛后，由于姿態好，總是不安分，后悔嫁給又窮又無趣的趙鐵牛。

    越來越看不上林鐵牛，話語中多是挑剔，趙鐵牛本來就沉默，張招娣越看不起，行事更不顧及。一個人，特別是一個男人，平時再窩囊也受不住被人指指點點戴綠帽。一天，趙鐵牛被激怒，回到家逮著張招娣就拳打腳踢，張招娣開始還還手，一邊爆罵，一邊捉撓。她怎么也想不到趙鐵牛這個沒用男人敢打她！事實證明趙鐵牛不但打了，還好像一下子激發了打人的因子。從此，張招娣沒少被打，趙鐵牛生氣的時候連孩子都打。

    所以趙琳才不怕撂下活不干，張招娣也做，也不會罵太久，趙鐵牛還睡著呢，起來沒飯吃，她們都得糟糕。趙琳看不上趙鐵牛的打老婆行為，但也更看不上張招娣，她怎么會攤上這樣的母親？人漂亮，但不聰明，有時候做事很惡心人！天氣開始冷了！趙琳擔心自己今年的冬天能不能穿到一件厚棉衣，不然冬天就受罪了。

    她來這么久一直想辦法改善自己的境況，奈何世道如此，脫離不得，棉花又是稀缺資源，你說有票也不一定弄到，也不會有人會很你交換棉花，無論城里還是農村，誰家都缺。趙琳翻看夏天和初秋曬的菜干都干，都好好的沒有受潮發霉。

    拿起來聞聞一股香味，都不是啥好東西，卻是冬日的配菜。趙瑩，趙瑩你給我出來。娘，你叫那么大聲干嘛？

    你，你，你干啥好事？你還要不要臉，丟我的臉。

    我做什么啦，娘你這么說我。

    我告訴你，張招娣看趙琳和老二家的在看她，也知道不能大聲，拉著趙瑩進屋里去。你是不是跟別人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定親了啊？

    我又不愿意，你們那是封建家長，包辦婚姻！再說了，那張家還不是種地的，兒子當兵有啥用，有錢有布票嗎？一年到頭見不到人，讓我守活寡不成，娘你怎么這么狠心？你不愿意？這多年人家給你帶禮怎么不見你不愿意？你你，你爹知道非得削死你不可。趙瑩對趙鐵牛也很害怕，可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娘，娘你得幫幫我，再說我平時得好處不得給你帶嗎？那霍家是城里人，霍文明是供銷社上班的，我要是嫁進去不就是城里人了嗎？

    可是你定婚了呀，人家張家小子當兵，將來前途無量什么定親的，不就是借了他家的糧食嗎？你們有必要賣女兒嗎，再說誰知道將來怎么樣，要是退伍也就是個泥腿子。那也是你爹說好的，親沒法退！

    那就讓趙琳去嫁說到這里趙瑩眼睛一亮，對啊，可以讓趙琳代替她嫁給張家，不就是不用退婚，她也可以照樣嫁給城里人。

    娘啊，當時有沒有說是一定要我嫁過去？

    張招娣看著女兒，不知道她怎么那么興奮。那倒沒有，張家只說，還不起糧食就許個女兒去他家里你不會是說？娘啊，張家沒說要哪個，那就讓趙琳嫁過去，反正趙琳也不小了，到了找婆家的時候了，像她那樣的樣貌也就找個村里小伙，嫁入張家還可能是她的造化。雖然她一點也不看好張愛國的前途，一個農村娃能有出息到哪里去？長得黑黑粗粗的，關鍵不但長的丑，人年紀不老小。她趙瑩今年十八的好年華，怎么能嫁那種人。不過不妨礙她忽悠她娘，希望把趙琳這個討厭鬼送走，還能解了她的急。

    這件事趙琳很快就知道了。

    張家的人來找趙家說道，趙鐵牛一聽二話不說，站起來對趙瑩就是一腳，一下子把在場的人嚇懵了。張招娣本來都快嚇死了，可是看趙瑩被踢暈過去了，生死不知，立刻跑到趙瑩處，哭天喊地。還楞著干什么？老大啊，快扶你meimei，你meimei要死了啊！趙有田看著林鐵牛，磨磨蹭蹭的跟著張招娣把人抬到屋里。

    趙老弟，你這是做什么，你這樣別人如何看張家？張老頭緩過來開口說。張母也被這個趙鐵牛的反應嚇一跳，沒想到這種平日看著沉默寡言的男人，發起脾氣這樣嚴重，他家的女兒誰還敢要？他叔，當初說要結親的是你家，我們家也不是那不通情的人，孩子都在你們家好好養著，也是希望將來正常婚嫁。

    但這事這樣，既然孩子不愿意，我們兩家的婚事就做罷，不過當初的欠債就還了就行。張招娣   回過神后，覺得這樣解決最好。趙鐵牛沉默，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當初本來過不下去，向人借糧，但是還不起，于是張招娣說那就有用女兒嫁去張家，趙鐵牛覺得反正都是丫頭就答應，跟張家遞這個話。確定下來后，趙家人想，反正都借了也陪個女兒過去了，那就再借些也好。就這樣有時候借點糧食，借點錢。這么多年積累下來也不少了，趙鐵牛當然不想還這筆錢，他家這么窮也還不起啊！既然是定親了那就是張家的人了，親家放心，就是綁也要綁去。

    趙家兄弟，事情不是這樣算的，你家的閨女在城里干的事，流言都傳遍了，我家愛國大小也在軍隊里任個職位，我們家可不能娶這樣的媳婦。

    就差指著趙鐵牛說不要臉了，想讓他們張家撿破鞋，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