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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沒有過中秋的傳統。 自從趙老頭死后,公家的退休金也沒了,趙書河一家就不太常來老屋,只有年三十的時候才來吃個飯,也常常鬧得不愉快。 而趙書瑞常年酗酒,要么就是在別的女人床上,也不太常過來。 趙棠鳶以為今晚只有自己和奶奶在家過節,畢竟昨晚她是繞著路回來的,趙書瑞和趙書河一家都不知道她回來,就不會來老屋找麻煩。 但她還是把事實想得太美好了。 因為她回來,奶奶特意去市場買了一只番鴨,從下午吃過飯就開始燉,一直燉到晚餐開始,姜母鴨的香味飄滿整間廚房,rou質也燉得軟爛,用筷子戳一戳鴨rou就能扯開。 趙家習慣晚上過節,雖然沒有準備很多菜,但是比奶奶一個人吃的時候已經要豐盛許多。 趙棠鳶在一旁給奶奶打下手,除了姜母鴨還另外做了兩菜一湯,又熱了滬市帶來的月餅,今年的中秋于奶奶和趙棠鳶來說都是同往年不一樣的溫馨。 飯才吃到一半,趙棠鳶耳朵靈,就聽見院子外頭傳來的響動。 老屋的鑰匙只有奶奶和趙棠鳶有,外頭的人想進來必須敲門。 趙棠鳶走出去看,透著一扇生銹的鐵門,她又看見了付蘭那張尖酸刻薄的臉。 她連聲音也是尖銳的,扯著邊上趙書河的衣袖說:我說了我沒看錯吧,就是圓圓回來了! 她又扯著笑臉轉頭看向趙棠鳶,圓圓啊,快給嬸嬸開門,咱們來陪奶奶過中秋呢! 趙棠鳶站在門里,神情有些冷,身體也并沒有做出要開門的動作。 飯都快吃完了才過來,誰信他們來是要陪奶奶過節? 她的目光比夜色還冷。 趙書河性子慫,這些年越來越怵這個侄女,被她這樣的目光盯著就萌生了點退意。 但是他有個厲害的老婆。 付蘭不同于這個小漁村的女人,她性格潑辣又尖酸,遇上趙書河這個悶葫蘆,把他拿捏得很穩當,以至于逢年過節老公兒子都跟著她回娘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趙書河是贅婿。 被趙書河扯了扯袖子的付蘭并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有些氣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是現在不是罵老公的時候,他們的目標是屋里的祖孫倆。 圓圓你怎么不給叔嬸開門呢?奶奶知道我們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她放大了音量,想讓屋里的奶奶聽見。 趙棠鳶有時候又很佩服付蘭的厚臉皮,哪怕以前有諸多不愉快,利益當前她對誰都能換上一副虛偽的假面孔。 奶奶果然聞聲出來,她慢慢踱步到門邊,夜色厚重一時沒有看見院外頭站著的趙書河夫婦,邊走邊問趙棠鳶:圓圓,是誰來啦? 趙棠鳶沒吱聲。 奶奶走到門邊才看清外頭站著的是誰,當下她也愣了愣,臉上沒有驚喜,錯愕之后是恍然大悟的怒氣。 媽,我和書河來陪您過節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付蘭話說的倒是很甜。 但是奶奶卻不為所動,她知道自己的二媳婦是個什么樣的人,也知道他們這次來是為了什么。 趙棠奇撞了人要賠錢給人家,付蘭心疼兒子卻不舍得把家里積蓄拿給苦主,只當是兒子冤屈。但是法院文書前兩天下來,不給也不行,不然兒子要坐牢。 他們舍不得賣車賣房,把主意打到了奶奶和趙棠鳶身上。 趙老頭生前早就把所有存款留給了孫子,奶奶和趙棠鳶這個做孫女的并沒有從他那兒得到什么。好在奶奶這些年也存了不少,除去趙棠鳶大學第一年的學費,之后每年趙棠鳶都會匯錢回來,全被奶奶好好存著。 這個錢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付蘭給知道了。 她猜測趙棠鳶在外面賺了錢,卻不肯拿出來。 奶奶臉色不好,也沒有開門的打算。 她像趙棠鳶一樣,隔著扇鐵門和付蘭說話:我們飯吃完了節也過完了,你們回去吧,小奇在醫院不是還要人陪著么?走吧走吧。 付蘭這才變了臉,但她還有著謀算,沒敢對奶奶生氣,將火撒在了自己老公身上,伸手推他的肩膀,你說話啊,你是來陪媽過節的,攔在門外算怎么回事?快讓媽給你開門啊! 被老婆推搡著到門前,趙書河才囁嚅地說:媽,開個門,過節呢,這樣不好看 左鄰右舍是有些人家聽見聲響探出了頭,他們知道趙家那點子破事,都是一副看戲的姿態。 趙家從趙老頭在世的時候就不太安寧,趙老頭酗酒,喝醉了愛打老婆,他的大兒子就完全遺傳了他這一點。但是與趙老頭不同的是,他還有個女兒,他不僅打老婆,女兒也是他的泄憤工具。 小漁村卻沒人覺得這不對,甚至覺得問題出在趙老太身上。 奶奶雖然生了兩個兒子,但是她和村里其她的女人不同。奶奶年輕時是地主家的女兒,讀過幾年私塾,有點兒文化,也有見識。 而在村里人看來,有文化的女人就不如別的女人那樣聽話,要不然趙老太怎么會經常做出讓趙老頭生氣的事。比如誰家男人打老婆,女人敢還嘴?只有趙老太敢。 他們覺得趙老太不是個好妻子,才會鬧得家宅不寧,連孫女都教得不乖巧,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趙書河的話并沒能勸動奶奶,她依舊是站在門里,沒有開門的打算。 趙書河一家和祖孫倆僵持了一會就離開了,但是付蘭并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甚至在來之前,她就讓趙書河給趙書瑞打了電話。 她覺得他們做叔嬸的管不了趙棠鳶,趙書瑞這個當爹的總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