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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永遠跟著你。趙棠鳶說著說著反而冷靜了,她想通過勸說的方式讓周沉放過她。 這話卻成了細細一根刺,直直扎進周沉的心里,讓他蹙眉,讓他雖然因為這句話煩悶,卻又無端冷靜下來。 這還是頭一回。 愛? 他愛趙棠鳶嗎?沒有吧。 最初看中她是因為欣賞她的理智聰慧,在一起時滿意她的乖巧懂事,現在她開始有脾氣會鬧他了,他也沒覺得厭煩。 但他知道自己對趙棠鳶是有喜歡的,從第一眼見她開始,因為她的聰明與獨特,卻還沒到愛的程度。 可是當她說不會永遠跟著自己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又沒法反駁,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如果他們一直保持著金主與情婦的關系,是不會長久的。 當初是他先調查趙棠鳶,知道她缺錢,所以讓她跟著自己以作交換能夠繼續安心讀書,周沉也清楚知道,趙棠鳶一直有自己的追求。 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東西都能輕易得到,因此他不太能體會這種底層出來的小姑娘拼了命也要往外走的心情,但是卻能理解,并且愿意幫她。 只是幫著幫著,自己就放不開手了。 趙棠鳶依然理智清醒,周沉卻漸漸慌了手腳。 他知道該放她走,事實道理他都懂,但是舍不得。 他也會有求而不得又放不開手的一天。 周沉沒了來時的輕松自然了,不想再和她討論這個話題。 恰巧助理敲門進來,周沉頓了頓,聲音還有些僵硬。 進來。 助理進來時,便看見自家周總坐在沙發上,趙小姐站得遠遠的,只有那盒蛋糕孤零零地擺在他們中間。 能做周沉的助理,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他恍若沒有發現屋子里的暗流涌動,走到周沉身邊彎下腰輕聲說:夫人來了。 周沉看趙棠鳶一眼,起身出去。 走到門口他沒讓助理跟著,反而吩咐道:看好人,我回來前她不準離開。 助理心領神會,守在門口。 觀頤的人看見周總母親來了,拿出了十二分的尊敬迎接她,但是沒敢把她往頂層領,因為他們不知道周總和他的女伴在做什么,怕壞了周總的事,只能讓助理先去告訴周總,一邊把周夫人安排在三樓的茶廳。 晚上不宜飲茶,深秋的天,卻依然穿著水綠色無袖旗袍的工作人員替張容景準備了溫熱的水果茶。 張容景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邊上站著的周沉的生活助理:這么遲了,你們周總還在忙嗎? 助理說:周總應該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您稍等一下,他馬上就下來了。 張容景便收回目光。 周沉很快下來,張容景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好情緒,只是眉眼間還有些陰郁沒散去。他屏退邊上守著的助理和侍者,在張容景邊上的茶椅上坐下。 媽。他替張容景又添了一杯茶。 張容景接過茶抿了一口又放下,終于開口說明來意。 沉沉啊,聽你徐叔叔說,你攔下了他學生出國的名額? 周沉斟茶的動作不變,嗯了一聲。他知道徐從卿能查到是他出手干涉的。 哦?為什么?張容景有些好奇,你不是不插手學校的事? 基于公司的考量,被換上的那個學生家庭不太富裕,但是人很優秀,所以公司決定全額贊助他出國,一方面是為了提高公司美譽度,另一方面公司和他簽了協議,畢業歸國直接回周氏。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是文學院的學生吧?公司不是需要培養技術方面的人才嗎? 最近準備往傳媒業發展,所以文產和新傳方面都要培養人才。 這樣啊,張容景便沒什么疑問了,她能理解和尊重自己兒子的選擇,只是你周叔叔那邊可能需要你去解釋一下,被你換下的那個可是他最喜歡的學生。 周沉抿了一口花果茶,味道酸酸甜甜的,倒是挺開胃。 當然,他說,我會安排好那個學生的。 張容景就是為了這事來的,事情解決她就要回去了,陸然還在家里等她。周沉還有事情沒解決,便吩咐生活助理把她送回華庭。 上車前,張容景突然拍了拍周沉的肩膀,她看著周沉高大俊朗的模樣有些感慨,自己兒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開拓出了屬于他的天地,不需要她來cao心。 在周沉身上,她看到了許多自己丈夫當年的影子,一時又有些感懷。 張容景雖然欣慰驕傲,但是還是免不了作為母親的嘮叨。 工作別太辛苦,你看我來滬市這么久了才見你幾面,事業雖然重要,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 周沉笑著把她送上車,知道了媽,等忙完我陪您去崇明走走。 ** 周沉去見張容景的時候,趙棠鳶果然準備回學校,只是在門口被助理攔住了。 周總讓您在這等他,他馬上就回來。助理說。 趙棠鳶沒為難他,但也沒馬上回屋,看著助理問了句:是張教授來了嗎? 助理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趙棠鳶便沒多問,她以為張教授是為了周沉和陸然的事情來的,那天的飯局上她已經從張教授和徐教授的談話里知道,張教授是大老遠從首都飛來滬市替兒子cao辦婚事的。 她兒子便是周沉,所以周沉應該快要結婚了,那她更不能留在他身邊。 趙棠鳶又回了屋里,看見擺在茶幾上的奶油小方,她神色微變,但沒多想。 周沉一直如此體貼,那是因為他的教養,不是因為別的。 趙棠鳶聽見門響,往外看去,正好與周沉對上目光。 兩人都沒說話,周沉慢慢走到她身邊,像是無事發生一樣,看著趙棠鳶說:想吃什么?我帶你出去吃飯。 趙棠鳶沒起身,抬頭看他,是張教授來了嗎?你應該陪張教授一起吃飯的。 周沉看著她,沒說話。 果然聽見她繼續說道:陸然人挺好的,既然你們要結婚了,你應該對婚姻保持忠誠,尊重妻子。 她語氣慢慢,尤其耐心地勸說他:所以周沉,我們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 周沉的眉心蹙起,片刻之后慢慢舒展開,他在趙棠鳶身邊坐下,凝視著她的眼睛,那里亮晶晶的,他當初一眼就被吸住了目光。 誰和你說我要結婚了?他問。 可是張教授大老遠從首都飛過來,不就是為了這事嗎? 我和陸然十幾年沒見,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和一個不熟悉的女人結婚? 你們家世相當,長輩也滿意。 我結婚是為了他們滿意? 趙棠鳶沉默。 半晌之后,她聽見周沉問:你就那么想離開? 趙棠鳶覺察到他語氣里的一絲松動,默默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 他的眼睛墨沉沉的,讓她感到有些逼迫。 但她還是開口了:我總是要離開的。 周沉看著她。 她不和他鬧的時候,眉眼平和,但又堅定。 她總是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目標,然后往那個方向走。哪怕周沉經歷過那么多次談判,也不如此刻這樣心態紊亂。 他首次消極應對。 半年。他說,再陪我半年,到你明年畢業。然后隨便你去哪,如果你還想出國,我給你安排。 真的?趙棠鳶有點不相信,但是周沉的讓步讓她動心,如果周沉愿意放她走,再跟他半年也不是不可以。 周沉看著她突然亮起來的眼睛,又有些生氣,因為他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因為自己的讓步而開心。 難道要我再給你準備一份協議?他明顯是氣話。 如果可以那也挺好。趙棠鳶面色正經。 雖然他這么說,但是趙棠鳶還是沒有完全放心,她不敢保證周沉會不會變卦,所以她沒有告訴周沉自己是想要出國還是繼續考研,先瞞著吧。 半年的時間足夠她準備下一步,到時候不管怎樣,她都是要去首都的,難道周沉還能跟去? 我有個要求。她說。 周沉蹙眉,說。 這次不是我找你,而是你讓我陪著你。不同于兩年前,是她主動找他的,所以我應當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跟著你走,比如在哪住,去哪玩。我不想每天留在瀾庭等你。 周沉想起他等趙棠鳶回來的那個晚上,滋味是有些不好受。 他想了想,說:行。 只要他找她的時候她在就好。 那我現在想回學校。 不行。他立馬拒絕。 趙棠鳶臉色微變。 周沉站起身,先帶你去吃飯。 趙棠鳶鐵了心要走,周沉不想放人,但也不想讓她感受到被囚禁。 他認清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便覺得自己應當給她尊重。他希望兩個人是平等的,平等關系下趙棠鳶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從前他沒意識到,所以也沒有太顧及趙棠鳶是怎么想的,更沒有讓兩個人的世界能有一絲交融。因此即使相處兩年,床上做了無數親密的事情,他們在精神世界中還是像陌生人一樣。 再給他們半年,換一個方式相處,半年之后,趙棠鳶還會想走嗎? 他不知道,但他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