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瑞王
第三回:瑞王
目送靈塵派弟子抱著都邦離去,索玉心中莫名惆悵。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掌心,上面還沾著都邦未干的淚水。 不知下次相見會是何時。她雖已許諾,但畢竟沒有走過這求仙之路,一切都得仔細計劃著來才是。 索玉收攏手指,聽見有談話聲,偏頭去看不遠處的那對主仆。 這兩人看了這出熱鬧許久,還未離去。那小公子坐在河邊的枯石上,拿著根細長的柳條,手里拿著一端,另一端放在水里輕輕地搖晃。 索玉上輩子確實聽說過有個瑞王,先天自帶心疾,日弱多病,是個藥罐子。可面前這個少年氣色紅潤,沒有聽說中那般病氣。則對于他的身份,索玉仍是半信半疑。 她上輩子活了那么久,可沒聽說有哪家的皇子王孫出行只帶一個奴仆的,就算是鎮上地主的兒子,出門都得帶四五個小仆呢,更沒聽說過哪個王爺對誰都自報家門的,就算這老仆是個絕世高手,也難保不會有賊人起殺心,畢竟附近山上可都是有流寇山匪的。 不過大千世界,多的是她索玉不知道的事便是了。 索玉想了想,那小公子也算是幫過她,理應道個謝。 這位大爺,我能不能同你家公子說幾句話?索玉走到主仆二人不遠處停下,對那老仆喊話。 不管這小公子是何身份,終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她既是女子,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 索玉對這一世的情況接受良好,于她而言,目前需要注意的只是日常的禮節問題。 老仆面上沒什么表情,他轉頭來與索玉應答:這位姑娘,你要說什么,直接說就是了。 索玉點點頭,走到少年身旁行禮:見過瑞王殿下。 少年撐著下巴轉過頭來看她,桃花眼上挑,天生帶媚。 剛才的事,謝謝殿下幫我說了那幾句話。索玉道,我身無分文,這份恩情我記在心里,來日若有機會,一定報答。 瑞王好笑道:你報答我?我是王爺,生在帝王之家,你能給我什么?把你這條命給我么? 索玉覺得這小孩說話倒是很有幾分王侯子孫的蠻橫勁,他搖頭:命不行。 為何不行,你這條命竟然這么有價值,不能予我?瑞王揚起眉毛,言語里帶上幾分不以為意。 索玉面色不變,微微一笑:我答應了我阿弟,日后去找他,所以我得留著我這條命。 她話語剛落,就瞧見瑞王神色一變, 是了,我剛才瞧見你弟弟被那兩人帶走了。是你讓帶去的? 是。 瑞王收起笑臉,他冷哼一聲:你弟弟真可憐。 索玉一頓:這話怎么說? 從此之后,他不僅無父無母,連jiejie也沒有了。不過,有你這個假惺惺的jiejie,不如沒有的好。 索玉被他言語中的怒意刺得一愣,不知自己是哪里惹惱了他。聽他的口吻,好像被送走的不是都邦,而是他自己一樣。 總比死于這荒郊好。索玉也不惱怒。 王爺怎么會懂得無力等死的滋味?對于她和都邦而言,活下來比什么都重要。 你弟弟哭成那樣,我看他倒是愿意一死了之,只是你不讓。瑞王那雙先前泛著溫柔波意的桃花眼冷冷地看著索玉,這番決定,不過是你自作多情。 索玉發現他真的動了怒,心里納悶。她生前,身邊的年青人最喜歡私底下討論一些帝王家的逸聞趣事,她現在想來,生在皇家也并不是真的好,恐怕這小王爺也經歷過某些事。 索玉不是個鉆牛角尖的人,沒有與他斗嘴的意向,她轉言道:殿下拿著柳條,是在釣魚嗎? 瑞王重新露出笑臉,好似剛才發脾氣的不是他。他抖抖衣袖:不錯。 索玉看向他握著柳條的手。瑞王手指纖長,卻不像少爺的手,反倒像個干活的農民。他的掌心和指腹泛著黃泥一般的苦黃顏色。索玉看了,心中疑惑。 柳條是釣不上來魚的,殿下。索玉接著之前的話聊下去,它太軟了,而且,魚沒那么糊涂。 瑞王笑道:你說這柳條釣不上來魚? 是的。 聽見沒,這姑娘說柳條釣不上來魚。瑞王偏頭去看那老仆,揚起嘴角,露出個笑,你覺得它可以嗎? 老仆低下頭:老奴覺得,能不能釣魚,其實全看釣魚人的怎么用這根柳條。 說得好。瑞王點點頭,索姑娘,你聽明白了? 索玉無言。老仆專拍這小王爺的馬屁,小王爺也吃這一套。 她心想,小王爺之前與那靈塵派弟子斗嘴的時候,話語間還帶著路見不平的俠氣,她心中欣賞,沒想到交談幾句,發現小王爺脾氣古怪,性子跟她也不大相合。 本以為可以交個善緣。索玉暗暗搖頭。 不過她已經把小公子的樣貌記得清楚了,日后報恩時應不會認錯人,這便夠了。 聽明白了。索玉道,那我不打擾殿下了。 索玉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茅草屋中。 主仆二人繼續待在那河水邊,瑞王扔了手里的枝條,雙拳抵著下巴,幽幽地嘆氣。 老頭,那群賊人到底什么時候來?他不耐地問。 老奴不知。 我餓了。 完事之后我會給公子準備吃食。 放屁,還想騙我!少年撿起一塊石頭,往水里扔,你們京城人真是沒良心,我都要死了,都不讓我吃飽了上路。 你不會死。 莫非你真的能以一敵百? 老奴曾是御林軍副軍首。 哦,原來是個屠夫。少年很不屑地撇撇嘴,望著遠方的天空,不說話了。 沉默許久,老人低聲問他:我方才,還以為你要叫那小妮子趕緊離開,以免卷入這場斗爭中,失了性命。 少年被他的話逗得笑出了聲:我瞧著有這么好心? 說罷,他雙手擺在腦后,躺在了枯石塊上,一只腳放在另一邊的膝蓋上,腳尖抬起,朝上戲弄老天爺。 我呢,看那姑娘長得好看。少年笑道,想讓她跟我一起去陰曹地府,做我的妻主。不然,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去見閻王爺,多慘啊,對吧?你難道不想與你的妻主共赴黃泉? 河邊的冷風吹過來,老人道:想不了。我的妻主二十年前戰死沙場。 四周安靜下來,老人的衣袖被風刮得很響。 好吧。少年輕咳一聲:其實我騙你的。 什么? 我是覺得,那姑娘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關系?如果她有點福氣,這老天冥冥之中肯定讓她離開了,如果她跟我一樣福薄,我就算說了又有什么用? 老人聽他一番言語,輕嘆一口氣,默默地等待黑夜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