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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作家和他的情人(01)

真菌,它們就吃這些真菌,

    如此反復循環。在非洲的草原上,無論是晴朗嬌陽的白日,抑或紅霞映天的傍晚,

    白蟻樓屹立于廣曠的草原上,都是一幅動人心魄的圖景。如果要頒發一個居所建

    造環保極至的大獎,白蟻樓一定雀屏中選。人類的今天,真應該在白蟻面前自慚

    形穢!

    禺銘越想越遠了,思路很快回到現實中的那家地產公司的要求。這樣的創作

    他特別的提神,很快就把資料看透了,有了初步的構思。兩天后禺銘跟杭導出去

    看外景,認識了攝像師里結結。里結結年紀比禺銘大幾歲,臉膛紅紅的,后來禺

    銘才知道四十五歲的他患有高血壓。禺銘很奇怪,人在中年竟會有這種討厭的病。

    不,應該是人在大青年!因為按照新的壽命標準,四十五歲還是大青年。他說話

    有些結巴,就象他本人的名字。但他人很隨意,象工廠里的車間工人。他對禺銘

    說:「我看了給杭導看的那個電影劇本,覺得鏡頭感極好,一看就知道該怎幺拍。」

    禺銘心里想,如果他自己有錢,哪怕是八十萬,也就把它拍出來,以證明他自己。

    導演藝術是什幺?無非就是「蒙太奇」的藝術、「造型」的藝術和「說戲」的藝

    術。什幺本子才算好?從兩個方面界定:既有觀賞性又有藝術性。你能說出一個

    很生動的吸引人的構思特別的故事,那就具有了觀賞性。你再能表現你對人類文

    化人類生存現狀和人性的關注以及對真善與邪惡、崇高與鄙劣的思考,將你本人

    的文化積淀融匯進你要講的故事里頭,那就是好本子。當然,如果你本人的歷史

    認知是淺薄的,對哲學和美學是無知的,又缺乏社會良心的,那注定是寫不出好

    作品來。

    難道跟杭導結結他們說這些嗎?有個屁用!

    他們走到河南的婚紗街,杭導說這里要拍些外景,要表現都市里的村莊,就

    得先展示都市的污染。好主意!他們站在街邊,被大團大團的車輛尾氣籠罩,禺

    銘的胸口陣陣發脹,腦子里一片模糊。有多少人知道汽車尾氣是都市人的無形殺

    手?你不知道吧,好,哪我告訴你:汽車尾氣含有一百多種污染物,構成影響的

    主要有碳氧化合物、氮氧化物和一氧化碳等,對人體產生直接的危害。特別是一

    氧化碳,它和人體紅血蛋白有很強的親和力,可削弱血液向組織輸送氧的功能,

    造成人體內部缺氧,危害中樞神經系統,造成感覺、反應、理解、記憶等機能障

    礙,重者危害血液循環系統導致生命危險。

    禺銘趕緊戴上口罩。從兩年前他知道廣州的空氣污染已經是個無影殺手后,

    每每外出便戴上口罩,把自己打扮成個「佐羅」一般與這個無影殺手抗衡。

    杭導他們一見這模樣便笑了:「有沒有這樣嚴重啊?」

    禺銘聳聳肩:「這是行為藝術。」

    我正以我身塑出一件抗議空氣污染的藝術作品!

    杭導和結結相視不吭聲了。也許他們未必聽過行為藝術,又不好意思問,這

    會使自己顯得很無知。老實說,禺銘戴上口罩跟在他們身后還未能算是行為藝術,

    如果他們也把口罩戴上,一起站在那里做些姿勢或固定某個姿勢半天不動一動,

    或者某一個人戴著口罩站在那里做著一些象征動作,那就是行為藝術了。行為藝

    術最初出現在十八世紀的法國,也叫「行動藝術」,藝術家們用自己的或他人的

    身體行動暗示某一思想或藝術效果,其美學特征是參與者長時間固定某一姿勢來

    象征某一含義。最讓全世界震動的一次行為藝術活動是在一九八三年,在美國舊

    金山(SFrs),由一百二十名來自法國、德國、俄羅斯、

    日本的畫家、舞蹈家、音樂家和哲學家、作家、詩人、老師等組成「集體雕塑」,

    題目叫「走向明天的藝術」。創作者們以紋絲不動的獨特造型和連續半個月的風

    雨無阻,表達著他們對未來的堅定信念與無畏精神。

    杭導笑笑,拉著結結又指著四周說起來。他們不需戴口罩,更不需做什幺行

    為藝術。禺銘苦笑了,因為于這大街大馬路中,那里有人戴口罩。在對環境污染

    的深惡痛絕上,杭導才不管自己與禺銘的感覺相距有多遠,他拉著結結不斷地指

    手劃腳點這篤那,可結結就是理解不了,好象在造型上無從感受。杭導為此說得

    有些不耐煩了,結結也和他頂起牛來。當杭導走過一邊時,結結又對禺銘說,他

    跟杭導是十幾年朋友,合作也有多次了,就是總弄不明白他的創作意圖。「但我

    看你的那個電影劇本,一看就知道應該怎幺拍!」他又提這事。

    這時,禺銘的手機響,一聽,竟是舒勇。

    「你好,聽說你是作家,想找我,有什幺事嗎?」

    禺銘興致頓高,便說要采訪他。

    「好的。等我回了廣州,找個時間見個面,交個朋友嘛!」舒勇在電話里哈

    哈一笑,挺開朗的性格。

    禺銘很快問清楚舒勇的住址并記了下來。、電話又響,禺銘一看號碼是小卓。

    「我要出差一個月了,你現在來不來?」

    禺銘趕緊說來啊怎幺不來,你出差了哪我們就會損失好多次rou搏,還一個月,

    Mg!性感的小卓讓他立刻硬幫幫。

    他們認識的那年她二十歲,在女詩人里頭也算是個小美人。哪一年文聯開筆

    會,她因為發表了幾首詩剛入文聯,也在邀請之列。三十一歲的他有部中篇

    曾獲過省級文學獎項,她說讀了他的作品,他說讀了你的詩,她說你的寫得

    很細膩他說你的詩很浪漫,他說你是個小美女她說你也是個帥大哥,于是他們就

    眼神有意講話就有音了。筆會散后她的jiejie不幸病逝,她很傷心要他陪她回家。

    她的家很窄她只能住在閣樓上,她爬上去捧著jiejie的遺像傷感,他就爬上去安慰

    她。她讓他抱住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他便撫摸她的頭發她的臉龐她的背脊,

    她就漸漸平靜下來只重重的呼氣,他的手就慢慢摸向她的臀部,她就有些身體顫

    抖,他就將手探進她的褲里面撫摸光滑的屁股,又從屁股溝往花宮探,手指便感

    到她的粘液的濕滑,她的身體顫動更加劇,他就將她扳過來平躺然后脫去她的衣

    服,閣樓那小窗戶透進來的光剛好照在她的雙乳,他看到白燦燦的rufang淺紅的乳

    暈紅點的rutou,俯頭就又咬又叨又啃又吞,rufang比他的嘴大他吞不下就用手抓,

    小弟弟就硬挺了,一面啃著她的奶一面扯了褲子趴到她身上,掰高她的雙腿慢慢

    插她的黑卷毛一團的花宮,因為閣樓吱吱響他怕她的父母聽到。但激情時還是用

    力,那吱響聲很大,她父親問小卓你怎幺啦,她便吱嗯著說搬東西。他zuoai精水

    噴發時會嚎叫,但那次卻只能忍住。

    這是他們的初次。她說這是她的初次。事后她問你插過別人了插了幾個什幺

    時候開始插?他只好說我在下鄉時就插了一個「小芳」,哪年他十九歲,小芳十

    七歲。之后還插了七八個:「誰叫我眉清目秀聰明過人氣質不凡啊?」你會和我

    結婚嗎她問,他說不會,撒謊說他快結婚了因為他需要一個穩定的性伴。她說我

    們結婚我就是你最穩定的性伴啊!他說我天生多情種你會整天疑神疑鬼吃不消的。

    哪她吃得消啊?她奇怪有些悻悻然他就安慰她說我們是現代人,偷情更好玩更刺

    激。哪年頭流行「找一個我愛的人當情人找一個愛我的人當婚伴」。小卓結婚二

    十六歲哪年結婚,新婚第二天她竟能抽出一個小時與他偷情,說哪感覺,還是你

    好你好你好,不就想著你了,你不想我嗎?

    「來了?」小卓又打電話追,聲音有些急。

    他說正來。到她家是下午一點鐘左右,她老公出差,孩子帶到外婆家。當初

    她生孩子時問:剖腹產還是順產?他說,你老公認為呢?她說笨蛋我聽你的!哪

    聽我的肯定剖腹產了。可是留下腹疤痕哪?他說沒關系,yindao保持原生態,往里

    插舒服啊我會經常多多插你啊!大色狼你這個大色狼!她選擇了剖腹產。

    「你吃過東西了?」她問,他說這里餓這里餓,指指肚子和小弟弟。她就抓

    住他的小弟弟說大色狼我先碎了它!又問他想吃什幺,他說先吃面條再吃你。她

    就拍拍他的臉,喜滋滋的開始煮雞絲面條給他。他看到廚柜上有瓶酒,她說是她

    老公泡的補腎壯陽藥酒,他就倒了小杯喝,然后又喝了杯牛奶。西方人認為喝酒

    后再喝牛奶,特別壯陽補精。小卓圍了廚裙在弄菜,他看著她厥起的屁股,小弟

    弟開始癢癢硬挺,于是從后面摟住她,一手抓她的奶一手脫她的褲子。「唉呀我

    要弄菜……」她嗲聲說假意掙扎,他就輕咬她的耳朵吻她的耳根說即興想到一個

    新的款式……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想這個,真是名副其實的大色狼……

    他脫了自己的褲子說大色狼就喜歡插小卓,小卓是個母色狼……她就配合著

    將褲子脫下來翹起屁股,他握了小弟弟找到她的花宮,那里已經濕滑了,一挺便

    慢慢插了進去,然后再脫她的上衣,一只手并不忘揉搓她的奶,問你喜歡我插你

    嗎?小卓的性奮上來了,但還是抓住上衣說你去把窗關上啊,對面有人會看到的,

    他說這幺遠就讓他們看啰,刺激刺激他們,她說不行你快關了吧快去快去。他就

    插著她摟著她的腰和她一起走近窗戶處讓她拉下窗簾,然后又摟著她轉身過來走

    向灶臺處,一邊走一邊脫她的上衣,到了灶臺處她就被他扒光了衣服扔一地,他

    拔出滋漿的小弟弟掰她轉身面對他,讓她幫他脫上衣,又吻著她菱角型的性感的

    嘴讓她呼吸困難。脫光后她就把腿架到灶臺上要抓他的小弟弟往她的花宮插,她

    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抓住壁柜上的抽手,低了著看著人的yinjing往自己的花宮一進

    一出。就在她快活地開始輕叫時,他抽出yinjing扳過她轉身面向灶臺說,你繼續煮

    面啊。

    哪你不插?

    插啊!他摁她的腰,她挺高屁股讓他從后面插了進去。他的小弟弟進去后沒

    抽插,而是把yinjing根壓緊頂著她屁股和花宮,輕聲在她耳邊說你繼續弄菜啊,我

    插著你你煮面條給我!

    唉呀哪阻手礙腳的我不方便做事啊……

    你繼續做啊!

    哪還有心思啊……

    有的,這是另一種心思……

    去你的就會想花樣!

    我是編劇啊!

    編出那些流氓動作……

    誰叫我們都是流氓啊,美麗女詩人小卓是女流氓,大編劇男流氓想著你啦…

    …

    唉呀我的腰有些累她說,他說哪你就直起身吧,她說哪你插得不夠深啊,他

    說只是插著你讓你在被插中煮面條,吃哪面條整個人就等于鉆進你的花宮里啦。

    小卓就這樣讓他插粘著煮好了面條,在她一面煮的過程中他挺小弟弟在合適

    的姿勢中插她一兩下。炒菜中油濺到她的腹部痛得她尖叫一聲,說要是燙傷了奶

    子我就咬掉你的小弟弟!他說我的口水專門治奶傷,舔一舔就會好。再說,小弟

    弟早給你咬含在花宮里了。她嘻的快意一笑。面條煮好了,難度最大的是他插著

    她摟著她她端著面條他們往餐廳桌子處走,真是一步一步小心奕奕象韓戰中的美

    國大兵探地雷。到了吃面條時就有趣了,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讓他插著花宮,她側

    著身來摟住他的脖子,他左手摟住她右手拿筷子吃面,間中也挾點給她吃,或者

    將面條掛在她的奶頭上然后他低頭吮吃。「舒服嗎?」他問。她就笑拍他的臉,

    「虧你想得出!」他問好玩嗎?她性意洋溢點頭:好玩!面條吃完了,他的性奮

    更烈,插著她的花宮用力一抽抱起她,走進臥室把她放到床上,那里的墻上掛有

    她與她老公合影的照片。她老公雖然比他少五年,但看起來比他老十年,一副公

    務員腦滿腸肥的傲慢。他瞄一眼這位胖子公務員,用力挺yinjing猛插,「我先插死

    你讓你出差出差!」他說,她滿臉通紅吱吱的笑,抽著大腿弓身抬著頭看他的小

    弟弟在她的花宮一進一出,兩個奶子漲得繃繃的奶頭豎起。他就俯下身去用力抓

    揉她的奶,拍撥她的奶用手指彈奶頭。

    事后他觀看她的奶子有多少紅印。「要抓爆我的奶我就抓爆你的小弟弟!」

    她樂嗞嗞說,又問:「我出差去南京,你會來看我嗎?」

    他說太遠了可能不會去。

    可我想著呢。

    怎幺想?

    想著你這個流氓玩花樣插我啊!

    哪我只能做呂洞賓了。八仙傳說中的呂洞賓會飛yinjing,看中哪一個個女子就

    「噗」飛插。

    她笑了說你是呂洞賓那就更流氓了!又說在哪邊要想你怎幺辦?

    他說你就想著我自摸吧,千萬不要想你那個胖子老公!

    嗬我還去想他!過兩年小孩大點就跟他離了,嫁給你!

    他抱緊她輕吻,「小卓小卓我心愛的小卓,你讓我愛得把你融化在我心里…

    …」

    他非常感動。這幺多年來,她一心一意愛他這個有才華但沒錢財的傻瓜,有

    事沒事就想著他。當然,她也知道他不會跟她結婚,但偷偷情更能讓他們樂不可

    吱妙不可言,使生活質量得到極大的升華。

    「小卓,我的貓咪,我親愛的小貓咪,我愛你,永遠愛死你……」她便摟得

    他更緊,用力吻讓他透不過氣來。

    禺銘和舒勇見面是在小卓走后的第二天。舒勇住在河南南村路,那天禺銘去

    找他的時候,騎一輛破自行車。禺銘給自己安慰說,我這是環保。他的內心真實

    需不需要小汽車呢?需要的!如果他有錢,他就住到遠離都市的但必需是空氣好

    的且通高速公路的地方,盡可能買一輛最環保型的汽車,這是他生活在這個地球

    上既要享受又盡力不傷害地球的折衷辦法。

    禺銘承認:這就是我卑劣的心態!

    南村路原來是廣州的一個郊區,現在已經變成了市中心地帶,那些農民都將

    自己的房子裝修一下就出租賺錢。不過,一走到這里,還是隱隱感到一股農村的

    味道。許多人家在門縫插著一束束香枝,裊裊青煙四散上飄。

    往里走禺銘遇到一輛大卡車往外駛,而一輛小汽車正往里擠。路窄,人車搶

    逼在一塊各不相讓,他趕緊跳下來推著單車走。前面被塞住了,人們罵罵咧咧的。

    他好不容易擠到前頭,看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正手忙腳亂的在搬一煤氣瓶,顯

    然她是摔倒在那里,慌慌張張的要趕緊將煤氣瓶捆綁到一輛單車尾架上,一面不

    忘抬頭和罵她的人頂兩句:「你以為我想啊?我還要趕回家燒水呢!」她吃力的

    要摟起煤氣瓶,卻怎幺也提不起來。禺銘連忙過來伸手一抽把煤氣瓶放上單車尾

    架,然后扶住氣瓶叫她別捆綁,先推著車子離開這里別擋了路。她連聲謝:「靚

    仔哥,沒想到你斯斯文文的卻這幺大力,六十多斤一罐的!謝謝了謝謝了!」禺

    銘心想這瓶氣罐算什幺,年輕時舉重一百二十公斤,現在還能舉一百五十斤呢!

    禺銘幫著那婦人推單車來到一處較寬闊的路段,總算松一口氣時,誰知那婦

    人停車停不好,車子一歪要倒,那個煤汽瓶也要砸下來,他趕緊彎腰抓住汽瓶,

    腰猛的拉了一下。他心想壞了,會不會扭傷了腰。

    那個婦人看出了他的表情,連忙問:「靚仔哥,你是不是閃了腰?閃了腰要

    趕緊治,拖下來就麻煩了。」她噼噼啪啪的說了一大通,眼睛不停的打轉,不忘

    和路過的熟人招呼。她讓他看著她的單車,然后轉身跑向附近一家小藥店。她的

    一對rufang大大的,跑起來一顛一顛讓衣服抖動不已,但是她不漂亮也不年輕,一

    點也不能刺激他。很快她拿來一合膏藥遞過來,說這東西貼到腰上可以化瘀止痛。

    她要幫他貼,他說謝謝啦接過膏藥自己貼了。他想,找舒勇遇到這幺一件事,不

    知是不是當制片人不順利的征兆呢?

    禺銘數著門牌來到一幢臨街的舊式民宅處。那是一幢三層的小樓房,墻壁斑

    駁,電線七拉八接,掛在那里的廣告牌臟兮兮的看不清上面的字。首層是住家,

    房門旁是窄窄的樓梯,有鐵門在樓梯口。他見鐵門是開的,便拉開鐵門走上去。

    樓梯兩旁的墻壁畫著一些廣告畫,也已經是顏色暗淡且隨著石灰褪落了。上

    了二樓,門鎖著。舒勇告訴過禺銘說住在三樓,于是他往上面走,拐個彎就是三

    樓。那里也掛著些廣告畫,他看了看,雖然并不比樓梯墻壁的要新些,卻是抽象

    主義的味道。

    門虛掩著,他叫了聲:「舒勇!」

    里面有人應了聲:「喂,請進。」

    禺銘便走進去。地上鋪著地毯,看樣子原來是紅色的,但此刻已經變成了黑

    褐,臟得就象切開凝結的豬血看到里面的那種顏色。穿過一小段又窄又短的走道,

    禺銘進入一個小客廳,一抬眼,一種nongnong的藝術氣息立刻撲臉而來。昏暗的小客

    廳里的墻壁貼滿了黑白圖案的紙張,一幅大大的人物頭像油畫掛在那里,正對著

    進來的走廊。禺銘也是學過繪畫和雕塑的,一看就知道這幅油畫的技法相當熟練,

    觸筆細膩,非常寫實,以暖亮色調為主,與地毯的對比很不協調。油畫下的角落

    有一張大班桌,大班桌的左邊立著一具一人多高的不知用什幺材料做成的白色的

    十字架,十字架上涂了往下滴的紅顏料,這整個感覺令他的心里頓然浮上一種說

    不出來的沮喪的情緒。此時,他看出了這里是一個家庭小廣告公司。

    一個小個子的青年男子從大班桌后站起來,笑吟吟的說:「你好。你就是電

    話里的那個作家禺先生?」說完做一個隨便坐的手勢,于是禺銘就在離大班桌對

    面不到兩米的旁邊一張沙發上坐下。

    屁股才觸到沙發上禺銘就感到有些扎痛,一看,那張沙發已經是非常非常的

    破爛,差不多就一個框框架,而他剛好坐在那框架上,屁股不痛才怪。

    舒勇倒沒有一絲一毫的慚愧和尷尬不安之色,挺輕松的也在禺銘旁邊坐下,

    攏攏一頭長發。禺銘遞上名片,還有由他編劇拍出來的電視劇的畫冊。等禺銘坐

    定了,才注意到舒勇穿著一件灰黑色的中大衣,這使得他更顯瘦小文弱了,整個

    人就象被衣服藏住。禺銘心里掠過一絲驚奇,就是這小小的身軀,卻搞出了一件

    轟動廣州的大事。

    舒勇的臉有點青,臉頰稍見尖削,鼻子直挺,嘴唇略薄,細長的眼睛端正,

    彎彎的眉毛又黑又粗幾乎連到眉心。一頭略見黃影的長發散亂披肩,不時的要抬

    手往后攏一攏,整個形象頗具有藝術家的氣質,在影視上是上鏡頭很有味道的那

    種。

    禺銘抬頭看看,墻上那幅巨大的油畫,原來就是舒勇的自畫像。

    他們閑聊起來,舒勇問禺銘怎幺找到他,又問禺銘寫過什幺作品?禺銘簡單

    的說自己是個編劇時,舒勇又問編劇主要是干些什幺?禺銘一楞,覺得有些不可

    思議:一個搞美術的高材生,怎幺會不知道編劇是干些什幺呢?他也沒多深究,

    就說編劇是將沒有的故事編成故事讓導演拍成電影或電視劇。舒勇一聽了哈哈笑

    了:「哦,編劇原來是編故事,有意思有意思!」

    這問題也許太簡單了吧?但他笑聲朗朗不象做作,禺銘心想他也太畫呆子了,

    連編劇都搞不清楚。他想起了數學家陳景潤,只知道沉迷在「歌德巴赫猜想」里,

    至于做餃子怎幺把餡放進皮里,那就莫名其妙了。

    禺銘把自己想拍環保題材電視劇的來意講了,舒勇問:「這個電視劇的片名

    叫什幺?」

    禺銘說還沒有想好。

    舒勇想了想,說:「名字很重要,要響亮,要抓住人心,讓人震撼,才有人

    看。」

    禺銘一聽這話又楞了,這挺專業嘛,不象剛才問編劇是干什幺的那個舒勇!

    便說:「你還挺有直覺的。」

    「我是搞廣告的,是用廣告的思維。現在的電影電視,就要抓住賣點來炒作。

    你看,不就是抓住了鐵達尼沉船百年來炒作嗎?」

    這番話使禺銘大吃一驚,舒勇是陳景潤嗎?不,他絕對不是畫呆子!禺銘此

    時直覺到,舒勇是不同尋常的,他對「編劇原來是編故事」覺得有意思哈哈的笑,

    完全是一種與生人打交道的制造輕松氣氛的方式。

    禺銘轉了個話題,問舒勇來廣州幾年了,會不會講白話?白話就是廣州話。

    舒勇立刻用白話說了句:「嘛嘛地啦!(勉勉強強)」

    禺銘一聽就知道他說得算流利,雖然帶著那種普通話語系的口音。既然舒勇

    能說白話,禺銘自己的普通話也「嘛嘛地」,于是就和舒勇說起白話來。

    「這個片名叫地球在流血好不好?」舒勇提議說。

    禺銘也是要點面子的:不能你一建議我馬上就接受。他說讓我想想吧。于是

    他開始問舒勇一些個人方面的事,想把握舒勇為什幺搞「地球在流血」,內心的

    真實是些什幺。禺銘很坦然的告白,自己要拍電視電影,目的有兩個,要出

    名,有成就感;第二要賺錢,賺大錢。這兩者同等重要。如果拍電視電影和寫劇

    本象搞純文學創作一樣富不起來,哪去他媽的他倒不如寫通俗。

    舒勇也來勁了,一臉的興奮,象遇到知音:「對啊對啊!我現在也想通了。

    我以前也是挺傻的,一天到晚藝術藝術,老想著要出人頭地,在藝術界響當當。

    我來廣州后,在幾年前迷上了行為藝術,大熱天穿著棉襖,全身掛滿易拉罐,叮

    叮咣咣的走在繁華的大街上。或者在衣服后面開一個大洞,露出背脊,在上面寫

    個食字,表示人以食為天。」

    舒勇說完哈哈的笑起來,不時的攏著頭發一口氣講了很多自己的笑話,說自

    己曾經露宿高架橋底,搞大地環保藝術被農民追打,連住的地方也遭農民驅趕,

    因為農民兄弟們認為他搞的是于他們不吉利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說用在環保方

    面的行為藝術活動花了十多萬元,那些錢是邊給人家做些廣告和畫畫賺回來的。

    他曾經推掉一筆兩千多萬的生意,就是為了搞藝術,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值得。

    「有了錢,我再搞藝術不更好嗎?」他顯得有些懊悔的豁然開朗的樣子。

    禺銘又問他為什幺會從油畫轉入行為藝術上來,那可是差別挺大的兩個藝術

    門類,而且還選擇了對環保的關注?他說行為藝術在中國是現代藝術種類里的冷

    門,他確實想出人頭地。至于用行為藝術反映環保,說到這里,他攏攏頭發,聲

    音有點平緩了:「我們家鄉是在湖南的一個小鎮,那里有一條小河,小時候我們

    常到那里玩,捉魚摸蝦游泳。我長大后離開家鄉外出做事,前些年我回去一看,

    家鄉的小河變黑了,再也沒有魚蝦了,更不能游泳。從那時候起,我的心里就有

    一種說不出來的愁悵,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哀。唉!」他嘆了口氣,說環保行為藝

    術就這樣在心里有了初步的沖動。

    他的感觸和禺銘一樣,也讓禺銘想起了自己的老家廣西小城那條繞城而過的

    清清的河流,它叫桂江,從美麗的桂林漓江流下來,小時候讓禺銘迷戀不已,每

    年就盼著五月的來臨,好跳下江里玩耍。不過現在桂江不那幺清了,魚兒也少了

    很多。他們又講了些環境的現實,搖頭表示無奈。再轉回電影電視話題時,舒勇

    說搞電影好,電影的影響力大。他這些話挺對禺銘的胃口,因為禺銘的內心深處,

    真正喜歡的是電影。看看史蒂芬斯皮爾伯格的,多幺震撼人心!

    當然也有令人震撼的電視連續劇,象美國的,其與《辛德勒的名

    單》相比有同弓異曲之美,但畢竟電影給人的視覺聽覺享受,那是電視劇不能比

    擬的。

    搞電影!禺銘頓時決定下來。

    舒勇也挺興奮的:「那就搞我的地球在流血吧!」他于是給禺銘搬出一

    大堆資料,全都是些發表在報上有關他的「地球在流血」的報道。他大概講了一

    下「地球在流血」創作的經過,其中講到給他當裸體模的那個十七歲的少女小詩,

    現在失蹤了,就是因為當了裸模被人們認出。為此,一個大報專門給他刊登了

    「尋小詩」的文章:小詩,你在哪里?

    「你的地球在流血在那里搞的?」禺銘問。

    舒勇指指腳下,笑了:「在這里。」

    禺銘正要詳細的了解這個過程,這時,電話響,舒勇去接,禺銘便隨手翻資

    料。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女子進來,禺銘注意看,她的個子也不高,相貌平平,并

    不顯機靈也不性感。她拿了一些復印件之類的東西放到大班桌旁的一寫字臺上。

    禺銘這才留意到,那里有一臺電腦,一臺激光打印機,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想,她應該是前些時候他和舒勇聯系時接電話的女子了。舒勇見了她,捂著電

    話對她說:「給客人倒杯茶。」

    女子走出去,一會給禺銘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舒勇已經放下了電話,正

    在翻一個本子,抬頭指著那些復印件對女子說:「拿過來。」

    女子將復印件遞給他。

    舒勇一看就不好氣了:「印得不清楚嘛!你在哪一家復印的?」

    女子告訴他在外面街口。舒勇的口氣帶有明顯的責怪和不滿:「你拿去讓他

    們再復印,這樣的質量怎幺收貨呢!」

    女子有些尷尬,不響。

    舒勇又問:「多少錢一張?」

    女子說五角。舒勇又不好氣了:「復印那幺多,應該便宜點啊!你有沒有跟

    他們講價?」

    女子搖搖頭。

    舒勇的口氣挺重的:「這里是三十多張,每張便宜一毛錢,就可以省三塊多

    了,你真是的!」

    女子站在那里,沒有表情。

    舒勇的臉有些繃:「你去讓他們重新復印,退回多收的錢。」

    女子囁嚅道:「他們可能不會退錢……」

    舒勇揮揮手:「算了算了。真是的,你這人辦事!」

    女子拿了復印件走出去。

    禺銘心想這個舒勇也真夠厲害的,當著我這個客人的臉訓斥那女子,一點都

    不給面子。

    舒勇又翻他的那個本子,禺銘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時才發現,這陶瓷杯子上

    印有一幅圖畫。拿起來仔細看,那幅圖畫挺特別的:白色的長條鋪在荒蕪的滿是

    垃圾的山坡上形成不規則的方格形,象殉葬場。

    「這是我的大地環保藝術作品,我為了搞這些大地環保藝術,花了幾十

    萬。我有兩幅這樣的作品,去年被廣東省委宣傳部和省環保局定為環保宣傳品,

    這是其中一幅。」

    「這杯子也是環保局做的宣傳品?」禺銘問。

    舒勇笑了:「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禺銘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出點錢,陶瓷廠不就做了?」

    禺銘盯著杯子,你做多少啊,做十來個留念,工廠不可能給你做,做一批,

    哪不是要花很多錢了?

    「對,做了一批,好幾千個。都拿來送人,我朋友多啊!等會我送一個給你。」

    他哈的一笑,又低頭翻他的本子。

    禺銘放下杯子,張望起四周。這時他才看清楚,糊滿在墻壁上的那些黑白圖

    案的紙,原來全是九八年抗洪的攝影圖,有些是報紙原件,有些是報紙的復印件,

    連天花板都糊滿了,充斥著哀殺的氣氛,使他有一種置身在殯儀館里的感覺。這

    小房間里的天花板也很特別,因為是老式的「金」字型結構屋頂,本身是對角斜

    形,現在裝修成波浪形掩蓋了對角斜形,顯得不那幺呆板并賦予其藝術味。真不

    愧是搞藝術的。

    在他的身后墻壁上,還有一幅兩尺見方的油畫,是一堆深淺不同的藍色涂抹

    出的大海浪花般混亂而有致的圖案,用的是抽象主義的技法,它給禺銘的聯想是

    試圖反映畫家燥動不安的冷竣的內心世界。這幅畫和他那幅巨大的寫實的自畫像,

    兩種截然相反的風格,也許正是這種抽象的思維與現實主義的追求,最終使舒勇

    轉向于行為藝術上來,并選擇了對環保的關注。

    這就是舒勇嗎?

    但現實中的舒勇是百分百的不修邊幅的平常人,房間里總的感覺是東西亂堆,

    一只大蜘蛛在一具魯迅先生的頭像爬,那具頭像則和幾具抽象的藝術品擠在一起

    靠在墻邊,地下是些雜七雜八的油漆罐、有機塑料片和擦了油漆的搓成一團團的

    紙。沙發前的茶幾上,也是亂堆著的書刊雜志和缸缸杯杯。

    雜亂和骯臟堆砌著藝術的這個小小的空間,這就是全國著名的環保行為藝術

    家的小廣告公司。這個環保藝術家在這里賴以生存,接廣告活,和客戶談生意,

    并在這里搞了轟動的「地球在流血」行為藝術。這才是生活真實的一面。好家伙!

    禺銘的手機響了,一看顯示屏,是杭導,便接聽。杭導要禺銘馬上到他那里,

    把那個短劇拿回去修改。禺銘只好和舒勇告辭,并說以后還會來拜訪。舒勇也說

    有事要外出一下,便與禺銘一起走,并給了禺銘一些資料,但卻忘了自己承諾的

    送禺銘一個環保宣傳茶杯。禺銘本來想問,話到嘴邊又不好意思了。

    往外走時,舒勇說自己搞「地球在流血」的經歷,一時半天說不完,找個時

    間,你可以過來住上一兩天,我們慢慢的聊。禺銘很高興,直覺告訴他,他挖到

    了一座金礦。搞電影,題材很重要,是成功的很大因素,是可遇不可求的。在我

    們國家,環保是新思維,它符合藝術界倡導的人道主義,是嶄新的人文主義精神,

    并不是為集團利益的涂脂抹粉的旨意。「我的運氣還不錯,我一定要成功!」禺

    銘非常興奮。

    走出村口,外面是人來人往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些商鋪正放著震耳欲聾的

    流行歌,一些食肆的排煙管正向著店外噴嗆喉刺鼻的油煙。各種車輛依舊爭相擠

    擁,團團黑煙彌漫,禺銘趕緊戴上口罩。

    「嘩,你也是個行為藝術家嘛!」舒勇拍拍禺銘的肩。

    禺銘和舒勇分了手,剛騎上單車要走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靚仔哥哥靚

    仔哥。」

    禺銘扭頭一看,是那個大rufang婦人。一見她,他的腰似乎隱隱作痛。他心想,

    遇到你也算我倒霉。

    大rufang婦人提著一袋子蘋果,也不管禺銘要不要,硬塞一個給他,他不接她

    就放進他的車兜里。「靚仔哥,你認識他?」她指指前邊走遠的舒勇。

    禺銘看看她,覺得她也真多事的,心想,「我幫你抽一下煤氣罐,也用不著

    你要反復感謝我啊。我就算閃了腰,你也買了鎮痛膏給我了,憑什幺就當跟我象

    熟人一般?再說,你也不年輕不漂亮,真討厭!」

    婦人好象并不理會禺銘的表情變化,拉住他的車把,挺神秘的樣子說:「那

    個撈頭是個怪人!」

    廣州人統稱講普通話的人為「撈頭」,有排外的含義。

    禺銘推了車要走,婦人又說:「你知道他找了幾個女人脫了衣服給他畫畫嗎?

    真是傷風敗俗!」

    這話使禺銘來興趣了,趕緊問:「什幺樣的女人?你怎幺知道?」

    婦人一臉的不屑:「晦,我是他的鄰居,能不知道?我們這一帶的人,全都

    知道!那三個女人,我看不是好東西,一定是做這個的。」

    她用手做了個雞啄米的姿勢,而廣東人稱妓女為「雞」。

    「都是二十歲左右的,有兩個長得不錯,另一個稍差些。那天我親眼看著他

    的朋友帶她們走上去的,她們這幺生面,又神色發慌,肯定有古怪,我正想報警,

    后來又看到很多人上去,拿著相機,其中有一個是我親戚家的孩子,是當記者的。

    我想有當記者的上去,該不會干什幺壞事吧,所以也就算了。后來我問清楚了,

    原來她們是脫了衣服給那個撈頭畫畫,還說是什幺藝術。唉呀呀,有這樣的藝術

    嗎?」

    禺銘問:「后來你還有沒有見過那些女子?」

    「見是沒見過了,要天天見,哪還得了!」

    他看她也不會說出什幺新鮮的有價值的見聞了,便推車要走。婦人還是拉住

    他,又驚奇又納悶的問:「靚仔哥,我看你又靚仔又斯文一定是很有文化的,哎,

    公安局怎幺不拉他呢?」「拉誰啊?」他一時未反應過來。

    「拉那個撈頭啊?他讓那些女的脫了衣服給他畫畫,不是搞流氓嗎?」

    他苦笑了,頓時想起當年劉海粟開設了人體裸體寫生課后,走到大街上被人

    吐口水。

    「噗」地他的臉感到被人吐。

    旁邊有人叫一聲,婦人便顛著大rufang跑向那人,咯吱咯吱的笑聲如同放喇叭。

    禺銘趕緊騎上車走,只覺得臉上黏著唾液癢癢的。前面來了兩輛逆行的單車,

    一對小情人嘻笑著邊騎車邊打玩,你在我的臉摸,我往你的臉打。禺銘連連搖鈴

    鐺,可他們似乎視他為透明。他們撞到跟前來了,禺銘急忙朝一邊擺車頭。

    他撞到騎樓一根柱子處,幾乎摔倒,好在反應快捷雙腳叉到地上穩住。

    那對小情人嘻哈笑著,禺銘想罵一頓,他們已遠去。

    「今天兩次遇到那個該死的大rufang婦人,真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