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捏碎的玻璃紙
38 捏碎的玻璃紙
無形中卷成絞殺綁帶的音訊,帶著鋒利的倒鉤,生生將白夏完好皮rou包裹的內里,撕扯得更加破碎。 她懷中揣著許久以來收集到的名為白夏的碎片,拼湊出支離破碎的自己,享受著父母心甘情愿為她鋪開做底的紙張,拿危決對她的每一份情感的傳遞當成粘合劑,小心翼翼擺放碎片的位置,勉強合成流光溢彩的樣子。 像是包裹在糖果外面的玻璃紙,上面布滿了細碎的折痕,卻能看見反射光線展示出的晶瑩變化。 此時隨著折痕處啪啪斷開,她拼盡全力想要抓住每一塊碎片,前方的颶風好似讀懂她的奢求,將碎片吹得七零八落,甚至劃出血花。 她暫時的耳鳴了。 在接到父親的電話后,她踩著教學樓下花壇邊的點點星光,訊息聽的斷斷續續。像是游魂,搖晃著飄過亮著光的小路,又生怕被光照清自己的模樣。 她蹲在離校門口最近的一棵樹后頭,手機上的時間記錄著等車時長,她盯著車輛與自己的距離,耳邊嗡嗡作響。放學鈴聲全然聽不見。 你先別著急,先聽我說。父親少有的嚴肅語氣令她握緊手機。 你mama今天下班回來的路上,被車撞了,你別慌,我十幾分鐘前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現在剛到急診室,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她寫著卷面上的題,從頓筆到跑出教室去,只為更清楚的聽見父親說的每一個字。 實在是太吵了,白夏捂住自己另一只耳朵。不管是自己這邊的讀書聲,或是父親那邊人來人往的動靜,都是一把把的釘錘,從她天靈蓋上往下砸落。 什么?她喉嚨被扼得難以發聲,吞咽口水都變得異常困難。 什么?她艱難的又說了一遍,難聽得像是木鋸。 你先別著急,我在醫院守著呢,不會有事的。父親沉穩的聲音中掩飾了別人聽不出的情緒,但她聽得萬分真切。霎時間她開始憎恨自己太過敏銳讀取他人感受的能力。 升溫的天氣,暖不了她背后的冷汗。 她跌跌撞撞跑向校門口,拉開出租車車門,幾乎是爬了進去。 手機上的路程顯示,去到醫院需要兩個多小時,她靠在半開的窗戶玻璃上,頭頂的發絲被吹得凌亂不堪,卻不是她顧得了的。 快些吧,快些吧。她內心祈求著,張開的雙唇硬是吐不出一個音符。好不容易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在發音的同時,口中上顎似千斤重的壓下來,平日里轉的飛快的腦袋,此時縮成一顆小小的鉛球,靠玻璃窗支撐著勉強不耷拉下去。 眼睛里連著溪流,源源不斷淌在臉上,她的胸口堵得發慌,帶動渾身的戰栗。 白夏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示脆弱,可她不受控制的淚水斷線似的滴在裙擺上。 沒事吧?丫頭?司機大叔被身后噴涌來的悲傷氣息震到。他從白夏上車開始便覺得氣壓低,只是沒想到這丫頭哭得快把五臟六腑全嘔出來了。 他放慢車速,問白夏要不要停車去路邊緩一緩,怕是有暈車加成。可白夏哭得更厲害了,勉強從口中擠出一個快字。 她按住眉心針扎般的疼痛,抹掉眼眶里模糊視線的淚珠,以為自己可以轉換下情緒,扯了幾張衛生紙,嘴角在向上勾起的半路中癟了下去。 紙巾承不住她的淚,迅速濕成一團團。司機大叔從前排遞過塑料袋,不一會兒白色鋪了一底。 白夏的眼皮rou眼可見腫起來,將她上眼皮的褶皺撐得更加明顯,從瞳孔向外擴散一圈圈淺紅色,鼻尖處被衛生紙反復擦拭磨出細碎的皮屑,紅腫不堪。 重壓下的大腦已經顧不得轉動思考其他,僅僅留著醫院這個詞,一旦遇上紅燈或者堵車,她眼中的閥門近乎失控,淚珠涌得更兇。 缺水和體力的虛脫迫使身體開啟保護機制,強制關停她的淚水。經司機大叔提醒,她才拿起前方的礦泉水灌下幾口,以解口干舌燥。 耳旁除了呼呼的風聲,還有大叔零散的安慰話語,她聽過就忘了,前額還疼著。 稍加清醒后才發現自己淚眼朦朧中又接了父親的電話,情緒上涌耳鳴得厲害,她竟然完全沒注意到。電話那端聽不到任何反饋,以為是信號問題掛斷了。 她回撥過去,努力造出聲響來,喉嚨里咕嚕著。 夏夏,你媽沒事的,不要著急,醫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在做檢查。 她艱難的嗯了一聲,掛完電話在聊天框里發去自己的定位,以及還有一個多小時能到醫院。 衛生紙不停擦拭眼眶,手機上各種電話和消息刺得她眼睛又開始泛紅。 她自動忽略了危決的信息,給關謐編輯消息。 手指怎么也按不準屏幕,打打刪刪好久,才發出去一條。 謐仔,我媽出事了。 關謐捏緊了手機,她一面透過后視鏡看兩人的狀態,一面回復白夏的消息。她察覺到了白夏的異常,大概就是所謂的第六感,清晰的告訴她白夏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 你還好嗎?你現在到哪了?她連發去兩條,字數能減則減。 聊天框一直顯示輸入,卻一直沒有新的消息發來。 她絲毫不敢錯過。 妹,你發什么呆?關謐抬眼才發現他們到了危決家樓下。 兩人站在車側,又向前走了幾步停在通往樓棟的平臺前。兩旁橙黃色的路燈從頭頂打下來,關謐看著他們明暗交界清晰的臉。 危決恢復了以往鎮定自若的神態,只是眉心緊蹙,任由關寧胡謅調侃也一直不展。 她猶豫著要不要把有關白夏的消息告訴他,手機忽然震起來,是白夏。 在路上。頭好痛。謐仔我眼睛好疼。 混亂的短句在屏幕上跳著。她決定暫時不告訴危決。有些話,說出來反而不太方便。 如果有關于白夏的消息,記得告訴我。危決像是感應到什么,上樓前特地敲了敲副駕駛的窗戶,眼睛直愣愣盯著她。 好。她答應的干脆,卻將亮著的手機屏幕蓋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