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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在外頭抽了兩根煙,覺得邢愫這樣的人就他媽應該孤家寡人到死,她這個爛性格就不配擁有任何愛,親情,愛情,友情,她都不配! 但當她抽完第二根煙,她還是轉過身,往回走。 如果沒人愛她了,她怎么辦呢? 她返回招商會現場,沒在邢愫的位置看到她,正要拿出手機,她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她不自覺地停下了動作。 他像一只誤入狩獵場的小獸,因為漂亮的皮囊而成為眾多獵人眼里的綠光。她突然松了一口氣,緊繃了這些天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她走過去,叫了他聲:林孽。 * 公乘捷帶邢愫上了樓,房卡輕輕貼近感應器,叮鈴一聲,門開了。 邢愫在公乘捷后進門,把他推到墻上,在他準備摸上她的腰時,把他的手也摁在墻上。 他們離得太近了,公乘捷可以分辨出邢愫精致的眼妝的顏色,甚至可以數清她的睫毛,他也喜歡她身上的香水味,他很想知道是哪個品牌:你的香水很好聞。 邢愫心里一痛,還是松開了手。 她后退到墻根,蹲下來,坐下去,腿胡亂放著。 她好想他。 公乘捷明白了,那點yuhuo陡然熄滅了,整理了整理領帶,說:用一個人去忘記另一個人是很不聰明的做法,這樣會傷害三個人。 邢愫抬起頭來,雙眼麻木無神,好像已經不會再掉眼淚了,但只是看著她就會感覺到她的哀傷。 公乘捷拿了條毛巾給她:你可以哭的。 邢愫反而笑了:我為什么哭。 因為難過吧。 我為什么難過? 因為你想忘記一個人卻忘不掉。公乘捷覺得自己也挺可笑的:以后不要隨便對別人用美人計了,你也該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是沒有男人會拒絕你的。 邢愫看著他:如果你有我這樣的女人,你還會跟別人在一起嗎? 公乘捷想了一下:不會。 是嗎? 你不能做這樣的假設,因為我沒有你這樣的女人,沒有事實擺在眼前,我可以為了博你的好感隨便說。 是嗎? 我不會跟你說實話的,但我會告訴你,我在擁有第一家公司之前的愿望,是擁有一家公司,而現在,我擁有無數家公司。 邢愫扯了扯嘴角,她知道人都貪得無厭,但她就是想聽一句不同的答案。 她把這個問題又問了一遍,只不過這次用更直白的話:如果你愛我,你還會跟別人zuoai嗎? 公乘捷微微仰頭,呼了口氣,笑了下說:愫總殺伐果斷這么多年,還信愛呢? 邢愫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最后還是說:你明明知道答案,何必問呢。 邢愫沉默了。 公乘捷雖然好為人師,但也不該什么都跟她說,既然兩人昏頭的瞬間已經過去,那就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互相遺忘了吧。 他在跟邢愫道別后,離開了房間。接下來他要認真面對的,是被邢愫一句話就騙上了樓,開了房這件事。這可是一個大破綻,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實在不應該。 但一想起邢愫那個閉上眼睛的神情,他又找不到自己不被她騙的理由。 他懊惱著走到電梯口,電梯門一打開,他還沒看清電梯里的人,就被對方揮過來的拳頭逼到了墻根,他捂住酸痛的鼻子,抬起頭,看到是他在子桑園碰到的承明學生,皺眉問道:你干什么! 林孽用拳頭回答了他的問題,薅起他的衣領:你帶我女朋友開房了? 公乘捷明白了:你說邢愫?你誤會了! 林孽相信服務員跟他說的話,把他搡到墻上,五指岔開,摁住他的頭骨:找死呢吧你! 公乘捷被他摁得頭痛欲裂,還是趕來的談笑帶著會所主人杜總救了他。談笑立刻拉開林孽:怎么那么沖動啊你這孩子! 房間里的邢愫這才后知后覺的出來,看到林孽,那杯烈酒的酒勁兒終于開始往頭頂上竄。 林孽看到她,眼里兇光褪去,小獸又受傷了,漂亮眼睛看著濕漉漉的。 邢愫再看一眼眼淚就會掉下來,所以她轉過了身,飛快地跑向樓梯間。 林孽追上去。 邢愫一直往樓上跑,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但上樓比下樓難多了,還沒跑兩層她就崴了腳,高跟鞋也掉下了樓梯。 林孽當然追上了她,還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邢愫掙扎:放手! 你做夢! 我他媽讓你放手! 我他媽說你做夢! 邢愫掙不開就用咬的,一口咬住林孽的手指,給他咬出血,他也還是緊緊攥著她,不曾有一絲松懈,仿佛稍微松動一下手指,她就會跟云啊霧啊一樣飄走了。 血腥味在嘴里竄逃,邢愫松了嘴。 半個月了,又聞到林孽的味道了,他抓住了她,他不松手了,然后呢?他們還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似的重新在一起嗎? 林孽在邢愫放棄抵抗后終于有機會問:為什么,告訴我。 邢愫抬起頭來,嘴角的笑意略顯諷刺:臉皮這么厚?跟我玩兒失憶? 林孽本來就胃疼,聽她說話更疼,強忍著,罵她:你少陰陽怪氣地說話!你跟公乘那孫子開房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 邢愫只是不想跟他動手,不是真的掙不開他的鉗制,聽到他這么說,她也火大了,反轉他手腕,利用他猝不及防的罅隙抽回手腕,張嘴回罵:你跟李千瓊睡完我也沒找你算賬吧? 林孽抱有僥幸心理,認為邢愫一定是有更嚴重的原因,一定不是因為這個謊言,結果她偏偏是因為這個謊言。 她不信他。 邢愫以為不看林孽,就不能被他受傷的樣子影響,但他的哀傷又何止是被鋪在眼睛里,周身都是,她根本躲不開。 她嘴硬心狠地說:都是成年人了,既然都有新歡,就好聚好散,都別抓著過去糾纏不清了。 有人說,受傷到了一定程度就感覺不到疼了,林孽以為過去半個月的日日夜夜,他已經到這個一定程度了,可看到她,聽到她,還是像在他清醒時把他掏空了那樣疼,根本沒一點變化。 他硬是把這些疼忍回去,幾乎是吼出來:她說,你就信了!你信她,不信我! 邢愫被別人告訴她男朋友跟人睡了,她還不能懷疑?她還要對她男朋友保持百分之百信任?她他媽對她自己都沒有百分之百信任,何況她是經歷過一個出軌成癮的賀晏己的,男人在她這里的信用額度本來就少得可憐! 她不明白他的火氣:你現在跟我說是假的,我該相信你,你覺得我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就該冷靜分析,然后看穿它是個謊言。那你怎么在聽到別人說公乘捷帶我開房了,都不搞清楚狀況就把他打了?你怎么不冷靜分析?你說我不信你,你信我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輕浮的得誰跟誰睡是嗎? 我是不是來追你了?我逃了嗎?我躲了嗎?我冷暴力了嗎?如果我今天沒追到這里,可能一個月,兩個月,五個月,一年,你就這么躲下去了,我們就這么結束了,是嗎? 這本就是邢愫的計劃,她不怕林孽知道:就是在跟你結束啊,你聽不懂? 我聽不懂! 聽不懂算了。邢愫裝得很冷漠。 這之后是長久的沉默,林孽不吼了,整個人變得平靜:就算當時談不上信不信的問題,你也應該問問我,但你沒有。 他認輸了,語氣里的難過和挫敗感一瞬掃空邢愫的怒火和冷漠,她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 你從沒愛過我,所以你不相信我。 邢愫皺起眉。 你跟我在一起,也是游戲里的一個環節,對嗎? 邢愫不知道為什么氛圍變成這樣了。 你只是想證明你攻略我這么一個未成年,不會花費一點力氣,我還會對你死心塌地,對嗎? 邢愫的強勢突然像是鐵拳錘向棉花山,發不出來,略顯得乏力。 你對我厭了,膩了,但我一直不犯錯,怎么辦?終于,有人跟你說我把別人睡了,你終于找到讓我滾蛋的理由了。 邢愫的胃這時疼了一下,也可能是心口,反正整個胸口都被劫持了,她一下不能動了。 林孽眼里閃出了一點亮光,他很快速地仰起頭,呼了幾口氣,再問:就一點都沒喜歡過我? 邢愫的心也空了,她忽然不想跟他講理、講誰對誰錯了。 林孽自嘲地笑:何必兜那么大一個圈子,你的計劃里,我都對你死心塌地了,你讓我滾,我又怎么會死皮賴臉。 邢愫嘴里的鮮血變了味道,她也不知道是氧化了,還是她剛才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唇摻和的。 以后早點說清楚,你早說,我早滾。林孽眼里最后一點亮光被他抹掉,他重新看向邢愫,好像不委屈,心也不疼。 但邢愫心疼了,無數種情緒在她心頭交織,理智是讓她愛自己,別做錯誤選擇,而除了理智,都是愛林孽。 她突然就忘了她的計劃,還是變成了她不愿看到的對他心軟的模樣。 后來她就忘記了她是怎么把那番話說出口的,她頭好疼,她從未那么委屈,那么不像愫總,而只是一個女人:早說什么?早說我離婚是因為丈夫出軌?早說我找個小狼狗被小三找上門挑釁?你讓我相信你?憑什么?憑你跟我做過愛還是憑我愛你?愛有什么用?我沒有愛才有了錢,我為什么要愛!你告訴我,我為什么要愛?為什么要愛你?為什么為你難過?為什么甚至還沒看到你就已經想到我會原諒你的結果?告訴我為什么?我為什么要因為你這個十八歲的畜牲變成現在這德行! 邢愫無比討厭一個為愛失去自我的女人,她覺得那樣根本對不起她過去吃得苦,可是怎么辦,她真的愛他。 她曾以為最理想的互不打擾的兩性關系根本不存在,能做到互不打擾的都是因為不愛。 她撐著混亂不堪的腦袋退到墻角,蹲下來,抱住雙臂。 她不知道她說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么多情緒支配著她,她還能不能清楚地表達出自己,但這都不重要了,因為結果是一樣的,她逃不開了。 她的判斷是對的,如果可以咬牙挺過沒有他的日子,也許就忘了,也許。但只要再見到他,他委屈地說他沒做過,她就會為他推翻自己的前半生,重新訂制一個有他的未來。 她會放棄做一只雄鷹,甚至會把她的天空分他一半。 林孽一直沒從邢愫這番話里回神,木訥地站在扶手旁。他以為他想得沒錯,走過去,蹲下來:你沒想到小玩具擊碎了你維系了三十年的三觀,對嗎? 邢愫捂住耳朵。 林孽嘴唇微顫,他甚至不敢問了,不敢信邢愫愛他已經超過了愛她自己。 一時間,他也有一百種情緒在心頭交織,他又哭又笑,哭的時候沒有眼淚,笑的時候又不像在笑,他沒再問,只是不管不顧地堵住她的嘴,把她壓在墻角,吻得她缺氧發抖,雙手不得不緊緊抓住他的領口。 邢愫沒有反抗,她太想他了,那天在急診,她是那么想吻他,但急診的人太多了。 他們的吻開始濕潤,咸腥,不知道是誰的眼淚。 林孽捧著她的臉,無比堅定:我沒做過。 給你的,我從沒有給過別人。 邢愫崩潰得無聲大哭。 林孽一一吻住她的眼淚:不是邢愫,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