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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地鐵的路上,林孽把邢愫的手揣進口袋,給她取暖。 邢愫突然問:你初中時候,是什么樣的? 林孽想起李千瓊的屏保,邢愫是知道了嗎?她怎么可能知道呢?他也沒告訴鐘成蹊,邢愫也不認識他的室友。他在問了自己一連串的問題后,說:人樣。 談過女朋友嗎? 沒有。 哦對,我是你的初戀,小處男。 林孽不愛聽了:我不是! 邢愫笑:我不是你初戀?還是你不是處男? 到地鐵了,把全球行打開。林孽拒絕再跟她就這個話題聊下去。 邢愫卻沒完了:剛才碰到你同學,她的手機屏保是你以前的照片,雖然照片很模糊,但我睡了那么久的人,化成灰我也認識。 林孽才知道李千瓊剛才也在那個飯店里,卻不心虛:我們以前一個初中的,后來她退學了。 好過? 沒有。 她喜歡你? 林孽突然停住,面對邢愫,看著她。 邢愫把雙手放進大衣口袋,微笑回看他:怎么了? 你吃醋了。 你想多了。 林孽覺得自己沒猜錯:你就是吃醋了。 好了不說了,這個話題真沒意思。邢愫逃避了。 林孽更確定了:你也有今天啊邢女士。 邢愫就不走了,轉身跟他說:吃醋是很不成熟的表現之一,如果我二十歲,我剛談戀愛,也許我會有出現這種幼稚的行為,但我三十多歲了,三十多歲什么概念? 哦,如狼似虎?林孽故意說。 邢愫不惱,反而笑了:好,就說如狼似虎的年紀,有錢有權,你這樣的男生要多少沒有,可以用錢解決的問題,為什么要用到感情?吃醋是要花費感情的,我的感情應該用在創造更大的財富上,用在吃醋上對我來說就太不劃算了。 林孽呵一聲:哦,那不知道是誰到軍訓基地接我,說我是什么,男朋友?是我記錯了嗎? 邢愫解釋不了,就耍無賴了:地鐵末班車要來了。 林孽纏著她:說說,這位女士,你是為什么去軍訓基地當著那么多人宣示主權?因為閑得慌嗎? 邢愫捂住耳朵。 林孽拿開她的手,湊到她耳朵說:你就是吃醋了。 邢愫堅持只要不回答,就是沒吃醋:這趟線的末班車是幾點? 林孽看她不斷生硬地轉移話題,也不逗她了,他已經發現邢愫是會自己打臉的,不用他逼。他回答她:十點半。 那能趕上最后一趟。 回到酒店,邢愫甩掉高跟鞋,林孽給她倒了杯熱水,幫她捏捏穿了一天高跟鞋的腳,突然想起教授跟他說的事:過了年我可能要去美國待個一兩年。 意料之中,邢愫還趴在床上,閉著眼:嗯,了解。 說完覺得不對:就一兩年? 林孽點頭:一兩年差不多。 一兩年就能學完嗎? 林孽覺得她有點大驚小怪:也許用不了吧。 邢愫知道林孽是因為數學獎一等獎被選拔出來的,知道他和其他幾個系的不少人第一學期就有了一作paper的背書,雖然其中有些刊的含金量不高,知道承明歷來有提前兩年畢業的人,但真正面對這樣的人,她還是有些震撼。 她一直很理解西北集團培養人才的項目,卻是在林孽身上深刻體會到了這個決策的明智和深遠。 邢愫好奇地看著他的腦袋:你這里邊,裝的什么? 林孽說:你吧。 邢愫被他突然地表白弄得不自覺笑了:我在問你正經事,不要扯別的。 林孽說:跟別人不一樣的思維方式,學習方式,還有一些遺傳因素吧。 邢愫的笑容慢慢褪去,在跟林孽長達半分鐘的相對沉默后,她還是問了:是遺傳你母親的嗎。 是吧。她以前是個學霸,一路保送,后來為情所困,然后為愛自殺了。 邢愫皺眉。 林孽是在上大學以后,跟各種著名的教授,導師學習,漸漸明白了一件事:懂得越多,越容易瘋,快樂的永遠是傻子。 邢愫知道,人是因為有思考,才有煩惱,她也是在工作后才明白。林孽才十八歲,就已經活得那么透徹了,這其實不是件好事。 他仿佛在一瞬間長大了,邢愫以為的幼稚早已不在他身上體現了。 是因為上了大學嗎?還是因為他們在一起了?或者是因為,邢愫一直不曾了解這個男孩,就像她對他的成長環境一無所知那樣。 邢愫陷入深深地思考。 林孽玩著邢愫的手:別再想我的年齡了,就算是當網紅,也是十七八的最紅,沒公平,有人天生下來就是明星,有人天生下來只能當觀眾。 邢愫被他這番話擊中,思緒回到從前,她作為一個被父母家族厭棄的對象生活的那幾年。 這些道理她都知道,只是她不曾像此刻林孽一樣表達出來,因為林孽有她,而那時候她,只有邢歌冰冷的遺像。 經歷磨難的漫長的歲月使人成長,他們都被迫成為了一個必須要保護自己的人。 她突然笑了:那倒是,你既然是老天賞飯,就吃好了這頓飯,我在山頂等你。 林孽胃口大得很啊:你那只是半山腰。 嚯。 財富是沒有上限的,所以不會有山頂。 邢愫托住下巴,有時候吧,她又覺得林孽沒變,還是那個狂妄的幼稚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喝醉了還沒醒,畢竟只有小孩子和沒點逼數的廢物才總覺得自己將來很有錢。 他跟廢物是沾不上邊的,那就只有小孩子貼合他說這話時的狀態了。 但其實,林孽只是習慣性地不服輸,具體能不能夠到達他期望的高度,這都是說不好的事。 承明前段時間才發生了一件物理博士被華爾街資本挖走的事,他是在一個從來不缺天才的學校里,就說他們這些參與了西北項目的學生,除了他外,也還有不少拿了各種獎的人。 其實邢愫算是林孽現實生活中見到的第一個上層社會的人,因為她,他開始想要變得更優秀,于是一路來到這里,見到了更多優秀的人,并發現人生不是一座難攀越的高峰,人生是一個又一個高峰,一山永遠高過一山。 無論他能不能站得比邢愫更高,他都會為了這件事努力,為了邢愫,為了自己。 他心里鴻鵠沒有向邢愫透露,全程只是一句輕飄飄的好大口氣的話,為他瞞住了深情和決心。 這天,他們分開的時候,林孽跟她說:我初戀姓邢。 邢愫靠在門框,好像很不在意地輕盈一笑:哦,就是說那位女同學有你照片,是偷拍的你。 反正我沒給。 邢愫拿起自己的手機:我的手機好像還沒設過屏保。 林孽說:你相冊里不是有存我一張自拍?自己換啊。 誰存你自拍?邢愫否認。 我也很奇怪,我在飛機上拍完,剛發給你沒半分鐘就撤回了,你手速真快,這都能保存嗎? 邢愫把門關上了。 林孽看著被關上的門,彎起唇角。 邢愫打開相冊,把林孽那張自拍刪了。他可別想抓住她的把柄。 半夜里,她又拿起手機,從回收站里恢復林孽那張自拍,設置成屏保和壁紙。 她是這么想的:等白天醒來,就把這一切都推給夢游。 * 邢愫回了祿安,鐘成蹊和佟眠回了上海,卓紹元換了新的宿舍,林孽繼續他的學習日常。很快,第二場雪降落北方,冬天已經光臨了。 林孽有時候忙住了,突然覺得自己以前事事要回應真的很幼稚。 魏罪去了公乘捷的實驗室實習,他的世界觀因此一天一變,顧不上再跟林孽嘻嘻哈哈。李千瓊和黃一珩,還有林孽三人被教授強行組隊研究課題,今天是交作業的日子,林孽就在咖啡廳等他們到來。 等待時間有點長,他就看起了入選了但沒被學術雜志刊登的幾篇論文。 黃一珩來得早一點:真冷啊。 林孽放下咖啡杯:嗯。 華師的課可太有價值了,就是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弄到旁聽的名額。黃一珩嘆氣。 林孽沒說話。 跟你說肯定沒用,我應該問李千瓊,她這個資質能跟我倆組隊就知道她后臺多硬了。黃一珩猜測。 這時候,李千瓊進來了,重新點了三杯拿鐵,遞給兩個人:月末的時候華師在廣大開課,你們去嗎? 黃一珩拍巴掌: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吧?我剛才還說怎么弄到旁聽資格呢,怎么樣,能搞到票嗎? 李千瓊淡淡問: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蟲,那你女朋友是什么? 我女朋友就是女朋友啊,女朋友不一定要了解我,女朋友被寵就好了。黃一珩說。 李千瓊點頭:所以臟活累活都是我干,這就是你們男人啊。 黃一珩說: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 李千瓊挑了下眉說:我可不喜歡男人。 黃一珩沒再繼續說下去。 李千瓊說:到廣大要坐城際高鐵,要想趕在九點之前抵達,那就要六點坐上高鐵,據我所知老黃六點是起不來的,所以我訂前一天的票,沒問題吧? 那不是要在廣鄔待一晚? 嗯。 酒店你也包嗎?黃一珩笑著問。 可以,訂兩間,你們倆一間,我一間。 完美,就這么決定了! 林孽這時說:我六點起得來,你們定前一天的吧。 李千瓊也沒勉強:也行,到時課上見。 黃一珩看了眼時間:走了,該去研究室了。 三人一同離開了咖啡店。